比尔·沃(wo)顿逝世(shi)了，71岁。
他的NBA生涯，很像典(dian)型的1970年代(dai)NBA传奇：华丽、传奇、破碎(sui)、多(duo)伤、起(qi)落无常(chang)，伤病不休。
十四(si)年只打了468场常(chang)规赛(sai)。
常(chang)规赛(sai)MVP、总(zong)决赛(sai)MVP、年度第(di)六人、篮板王、封盖王——真有人能把这(zhe)些收在一起(qi)？
他少年时(shi)羞涩(se)内向，带点口吃，极(ji)为叛逆。进(jin)了UCLA大学时(shi)，像个嬉皮(pi)士：穿天鹅绒衬衫，戴(dai)难看(kan)的彩条头带，哼迷幻摇滚乐，大三时(shi)他反(fan)越战，抨击尼克松，比当时(shi)篮球(qiu)界的时(shi)尚大师弗雷(lei)泽和J博(bo)士们(men)更热爱倒腾胡子和头发。
他的大学教练(lian)，伟大的伍登爷爷说(shuo)：“在篮球(qiu)场上，我不担心沃(wo)顿；但(dan)他一离开球(qiu)场，我就得担心他被抓起(qi)来，担心他引起(qi)交通(tong)堵塞，担心他旷(kuang)课去搞事情。”
如果不是(shi)沃(wo)顿在篮球(qiu)场上过于优秀，这(zhe)样麻烦的家伙，还是(shi)直接踢到局子里算(suan)了。可伍登爷爷知道(dao)，沃(wo)顿只是(shi)另类(lei)，不是(shi)呆蠢。伍登爷爷赞赏(shang)沃(wo)顿的好奇和求知欲，沃(wo)顿则对(dui)伍登教练(lian)言听计从。
在UCLA大学头两年，沃(wo)顿不知道(dao)什么叫败阵(zhen)：都是(shi)赛(sai)季30战全胜。第(di)三年，26胜4负。当然，些许小败，不妨碍他连续三年霸占大学首席球(qiu)员之位(wei)。略微(wei)不完美的是(shi)1974年夏，他没能以一个冠(guan)军结束大学生涯：沃(wo)顿的UCLA输给了天行者大卫·汤普森的北卡州大。
1974年夏参加NBA选秀时(shi)，沃(wo)顿还不满22岁，但(dan)已经遍体鳞伤。波(bo)特兰开拓者可不管这(zhe)套——事实(shi)上，1984年选鲍维、1996年得到萨博(bo)尼斯、2007年摘奥登，这(zhe)几(ji)位(wei)大可和沃(wo)顿凑一个担架四(si)人团。
千胜教练(lian)雷(lei)尼·威尔金(jin)斯是(shi)沃(wo)顿的第(di)一位(wei)NBA教练(lian)，而金(jin)毛彩带的沃(wo)顿给老(lao)雷(lei)尼的见面礼物是(shi)：新(xin)秀年因(yin)伤只打了35场。
头两季，沃(wo)顿脚(jiao)踝扭过，手腕折过，手指脚(jiao)趾脱臼都是(shi)小事；他甚至被洒水车撞脚(jiao)趾，跟吉普车撞伤了腿部。
如果一个年轻人既叛逆又(you)口吃，躲(duo)避记者还不断受伤，那么他即使有天赋也很难获得热爱——这(zhe)就是(shi)1976年，24岁的沃(wo)顿的境况。那时(shi)他已经打了两季合计86场常(chang)规赛(sai)，已经获得了玻璃人的称号。
然后，杰(jie)克·拉姆西教练(lian)从布法罗赶来了。
拉姆西与伍登一样，立刻(ke)爱上了沃(wo)顿；他树起(qi)了沃(wo)顿为核(he)心的战术(shu)——此举(ju)要冒相当大的风险，因(yin)为沃(wo)顿基本只能打一半的比赛(sai)，而且他口吃、轻度自闭于是(shi)性格(ge)狂妄。
他会在拉姆西赞美他“不错呀(ya)”时(shi)，回一句(ju)“废话(hua)”。
多(duo)年后拉姆西承认，“我之前都没遇到过这(zhe)种家伙。”
1976年，沃(wo)顿开始留(liu)胡须和马尾辫(bian)，但(dan)1976-77季他出赛(sai)65场，入(ru)选了NBA第(di)二阵(zhen)容和第(di)一防守阵(zhen)容，是(shi)NBA第(di)二中锋(feng)了——第(di)一？巅峰期的天勾。
季后赛(sai)，开拓者对(dui)上大卫·汤普森的丹佛，沃(wo)顿不免仇人相见分外(wai)眼红。天行者依然所向无敌，甚至以193公分身高盖过211公分的沃(wo)顿——但(dan)沃(wo)顿带开拓者4比2解决丹佛。对(dui)上天勾的湖人，沃(wo)顿和天勾，师弟对(dui)师兄(xiong)了。
与湖人之战前，大家都在讨论沃(wo)顿与天勾的师兄(xiong)弟对(dui)战。沃(wo)顿说(shuo)：“跟天勾对(dui)战，我很激动；他年纪渐长，越发聪明，我觉得他正在黄(huang)金(jin)岁月(yue)。”
天勾则说(shuo)：“沃(wo)顿并不跟我拼肌肉，而靠技术(shu)试探我。”
整个系列赛(sai)，天勾的得分都压制着沃(wo)顿，而沃(wo)顿靠传球(qiu)引领着全队。但(dan)也有那么些时(shi)刻(ke)，比如：系列赛(sai)第(di)三场，湖人一度81比77领先，此时(shi)沃(wo)顿被天勾防到只得8分；但(dan)接下来5分钟，沃(wo)顿投中7个球(qiu)：打板、前场补进(jin)、左右手钩射——开拓者一口气领先到93比84，最后102比97拿下，3比0。
这(zhe)就是(shi)1977年的沃(wo)顿：他只在需要时(shi)才(cai)得分。
1977年总(zong)决赛(sai)，沃(wo)顿的开拓者遭遇了J博(bo)士带领的费城(cheng)76人。而且迅速0比2落后了：总(zong)决赛(sai)第(di)一场，J博(bo)士轰下33分，让防守他的格(ge)罗斯与斯蒂勒合计10个犯规，费城(cheng)取胜。第(di)二场，J博(bo)士20分，射手柯林斯27分。但(dan)最招人瞩目的，是(shi)替补上场的费城(cheng)中锋(feng)，年轻的达里尔·“巧克力闪(shan)点”·道(dao)金(jin)斯：他在比赛(sai)中盖掉沃(wo)顿、独自带球(qiu)突破，助攻亨利·毕比上篮；之后，跟开拓者的格(ge)罗斯扭打成(cheng)一团，一肘子砸到了卢卡斯，赛(sai)后他怒气满胸(xiong)，还把更衣室洗手间给砸了。
这(zhe)就是(shi)费城(cheng)：他们(men)火(huo)爆(bao)凶猛，快如闪(shan)电。
拉姆西教练(lian)决定调整战略。托(tuo)德(de)契克被替下，188公分的约(yue)翰尼·戴(dai)维斯首发，与191公分的霍林斯配对(dui)，替下组(zu)织后卫托(tuo)德(de)契克，以加强防守。
进(jin)攻组(zu)织？篮下防守？一切(qie)都交给沃(wo)顿了！
第(di)三场第(di)一节(jie)，开拓者一波(bo)32比12完全击溃费城(cheng)76人。全场比赛(sai)J博(bo)士还是(shi)拿下了28分11篮板，但(dan)球(qiu)队另一个ABA明星前锋(feng)麦金(jin)尼斯在篮下徒劳无功(gong)。卢卡斯为开拓者拿下29分12篮板，而沃(wo)顿统辖全场：20分18篮板9助攻2抢断4封盖，让全队六人得到13分开外(wai)。第(di)四(si)场，开拓者一个19比4开局，前10投9中，再(zai)次大破费城(cheng)。J博(bo)士得到24分，但(dan)沃(wo)顿12分13篮板7助攻4封盖。开拓者130比98大胜。
第(di)五场，大家都在讨论多(duo)艰(jian)难：76人已经连败两场，但(dan)第(di)五场在费城(cheng)主(zhu)场，且整个赛(sai)季，费城(cheng)从未三连败过。
上半场，开拓者命中率38%，76人29%。双方(fang)你来我往。但(dan)第(di)三节(jie)，沃(wo)顿连续发动快攻反(fan)击，开拓者一波(bo)31比13的高潮，将分差拉开。第(di)四(si)节(jie)，费城(cheng)76人放了一个奇怪的阵(zhen)型：
——亨利·毕比、道(dao)哥·柯林斯、J博(bo)士、乔·布莱恩特和卡德(de)维尔·琼(qiong)斯，一个无中锋(feng)五人组(zu)，逼出开拓者7次失误，J博(bo)士连得13分，将分差逼近，好在卢卡斯和霍林斯两个投篮解决了问题：全场比赛(sai)，卢卡斯20分13篮板，格(ge)罗斯25分，而沃(wo)顿14分24篮板3助攻2封盖，挡住(zhu)了对(dui)面J博(bo)士37分9篮板7助攻的神勇表现。开拓者110比104取胜。
J博(bo)士在第(di)六场轰下了40分，甚至在第(di)六场上半场结束前，打出了NBA总(zong)决赛(sai)史上最漂亮的入(ru)球(qiu)之一：后场拿球(qiu)，一条龙奔袭，越过罚球(qiu)线，起(qi)跳(tiao)，在比尔·沃(wo)顿大手遮挡下扣篮。
实(shi)际上，他们(men)也的确将比赛(sai)拖到了最后时(shi)刻(ke)：107比109落后时(shi)，他们(men)有三次机会在篮下得分，但(dan)都没得手。因(yin)为沃(wo)顿在篮下：全场比赛(sai)，沃(wo)顿20分23篮板7助攻8封盖。
于是(shi)就这(zhe)样了：开拓者0比2落后，连扳(ban)四(si)局，拿下了1977年总(zong)冠(guan)军。三年级的比尔·沃(wo)顿举(ju)起(qi)了总(zong)决赛(sai)MVP，为这(zhe)个疯狂的赛(sai)季画下了结局。开拓者队史上第(di)一次常(chang)规赛(sai)过40胜，居然就夺冠(guan)了？被波(bo)士顿、洛杉矶、纽约(yue)这(zhe)样的大城(cheng)市(shi)，或是(shi)里克·巴里这(zhe)样的老(lao)巨星控制的总(zong)冠(guan)军，被波(bo)特兰这(zhe)么个普通(tong)城(cheng)市(shi)、沃(wo)顿这(zhe)么个嬉皮(pi)士明星，拿下了？！
——一个小小的插曲。费城(cheng)76人的前锋(feng)乔·布莱恩特会在一年后拥有一个儿子：科比·布莱恩特。两年后，他去到圣迭戈快船，成(cheng)为比尔·沃(wo)顿的队友(you)；而他的儿子科比·布莱恩特，将来会与比尔·沃(wo)顿的儿子卢克·沃(wo)顿成(cheng)为洛杉矶湖人队队友(you)。当然，这(zhe)是(shi)将来的事了。
沃(wo)顿毫无悬念地当选了1977年总(zong)决赛(sai)MVP，他的光芒(mang)如此明亮，以至于下一季，他只出赛(sai)了58场就当选了常(chang)规赛(sai)MVP。
然后，他的黄(huang)金(jin)时(shi)代(dai)结束了。1978年秋赛(sai)季开始时(shi)，26岁的他没有出阵(zhen)，那一整季他都没再(zai)上场。脚(jiao)伤与他不离不弃。
1979年，想念故乡了，沃(wo)顿回了圣迭戈快船队，结果这(zhe)次更倒霉(mei)：他打了14场比赛(sai)，就开始了整整两季的休停。唯一的好处是(shi)，在此期间他跑去斯坦福读书了。
在快船混(hun)了两年，1985年他去了波(bo)士顿，担任罗伯特·帕里什的替补。那一年的凯尔特人群星烂漫，67胜并且夺下队史最为璀璨的一冠(guan)，沃(wo)顿也顺带戴(dai)上自己第(di)二枚(mei)戒(jie)指，还做了最佳(jia)第(di)六人——此时(shi)距离他拿总(zong)决赛(sai)MVP，恰好十年。
总(zong)决赛(sai)MVP。
常(chang)规赛(sai)MVP。
年度第(di)六人。
居然是(shi)可以一个人包揽的。
沃(wo)顿的故事结束于1986-87季，那是(shi)一个典(dian)型的“比尔·沃(wo)顿季”。他打了十场比赛(sai)，动了右脚(jiao)手术(shu)，脚(jiao)和脚(jiao)踝部分永久性错位(wei)，关节(jie)疼得不能动弹，最后退役了。
比他早五年入(ru)行的UCLA学长贾巴尔，在他退役后一年还获得了自己的第(di)六枚(mei)戒(jie)指——当然这(zhe)是(shi)别人的故事了。
1997年沃(wo)顿入(ru)选NBA50大球(qiu)员时(shi)，想必有许多(duo)人不满。十个赛(sai)季他打了468场比赛(sai)，单(dan)看(kan)数据，贝拉米、威尔金(jin)斯、内尔-约(yue)翰逊们(men)都比他华美。对(dui)于一个十四(si)个赛(sai)季每季平均打三十场比赛(sai)的家伙，你真的无言以对(dui)——但(dan)是(shi)，他巅峰期的三年如此辉煌(huang)，以至于你无法将之从历史中抹去。
多(duo)年以后的萨博(bo)尼斯、迪(di)瓦茨和博(bo)古(gu)特偶尔拿来与他做比较，但(dan)都不够(gou)确切(qie)。
从来没有一个球(qiu)队，如此依赖(lai)一个中锋(feng)的传球(qiu)和防守——而非得分——居然还能夺冠(guan)。
当时(shi)开拓者的打法围绕沃(wo)顿：他会抢下每一个篮板，然后甩出一记15米的长传，波(bo)特兰人瞬间已过半场，接下来就是(shi)完成(cheng)一次快攻。
在进(jin)攻端，沃(wo)顿拥有古(gu)怪却精准的左右手勾射，以及约(yue)基奇之前，仅见的诡异视野。
他没有天勾二十年如一日(ri)的稳定得分，没有大梦的单(dan)挑和鲨鱼的独霸篮下，但(dan)他是(shi)约(yue)基奇之前，仅有的“靠策应撑(cheng)起(qi)全队”的冠(guan)军中锋(feng)了。
可以这(zhe)么描述(shu)沃(wo)顿：迪(di)瓦茨级别的高位(wei)策应+勒夫的长传和篮板+小加索尔的防守。他从来不是(shi)天勾那样的大杀手，但(dan)他是(shi)个完美的组(zu)织轴心。您可以这(zhe)么想：
1977年夺冠(guan)的开拓者，常(chang)规赛(sai)除了沃(wo)顿，只有一个人场均得到15分以上：马柳斯·卢卡斯。
是(shi)的，那年开拓者就是(shi)靠沃(wo)顿场均19分+15篮板+6助攻+3封盖，连防带策应，一路撑(cheng)过来的。
后来他当了解说(shuo)员，一度成(cheng)了最富有娱乐精神的解说(shuo)员。我们(men)可以听到他滔滔不绝的叙述(shu)，大大有别于他年轻时(shi)的生冷和孤僻(pi)。当然，美国人民会觉得他很搞笑，比如：
“波(bo)多(duo)黎各嘛，很热，你会想起(qi)某(mou)种流行病……什么，你问我什么病？就是(shi)那个嘛，蔓延很快……啊，科比投篮啦。”
“呃，加拿大拥有世(shi)界上最长的海(hai)岸(an)线……波(bo)多(duo)黎各有一条大瀑布，嗯，波(bo)多(duo)黎各现在来了个大灌篮……”
卓越的大学生涯。十四(si)年NBA只打了468场比赛(sai)。稍微(wei)健康的1977年带队夺冠(guan)，下一年拿了常(chang)规赛(sai)MVP，然后晚年当了年度第(di)六人。只要他能出场，他就可以是(shi)场上最好的防守大山+传球(qiu)大师。当然，大多(duo)数时(shi)候，他一直在受伤。
我一直怀疑，因(yin)为沃(wo)顿的冠(guan)军之路过于传奇，所以开拓者总(zong)是(shi)乐意(yi)选一些有伤病风险的中锋(feng)，比如1984年不选乔丹而选的鲍维，比如2007年的奥登，比如一直在等老(lao)萨博(bo)尼斯……
1986年总(zong)决赛(sai)，凯尔特人对(dui)火(huo)箭，大梦一度把酋长帕里什打得狼狈不堪，然后凯尔特人派沃(wo)顿为比赛(sai)收尾。第(di)四(si)场沃(wo)顿最后补扣得手，让凯尔特人3比1领先。
我最喜欢的一个传说(shuo)：
1986年夺冠(guan)之后，比尔·沃(wo)顿到伯德(de)家里，默默坐下，喝酒。
你可以了解他的心情：大学篮球(qiu)的不败魔王，三年级就带开拓者拿到总(zong)冠(guan)军的天神，此后无休止的伤病，终于以34岁高龄在凯尔特人拿到年度第(di)六人，并且重夺冠(guan)军。他经历了多(duo)少天上人间的波(bo)折呢？
据伯德(de)的说(shuo)法：他睡着了又(you)醒来时(shi)，沃(wo)顿还在默默地喝酒。
他与伯德(de)那莫名(ming)其妙的友(you)谊(yi)，也许因(yin)为，他俩都有点傲慢的叛逆，都带着点破碎(sui)的伤痛(tong)，所以反(fan)而能够(gou)理解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