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礼按我们这边的规矩(ju)就得40万(wan)，不够的话就再攒攒，不着急(ji)。”漫(man)长的拉(la)锯战之后，女方妈(ma)妈(ma)仍不松口。
这是(shi)河(he)北省河(he)间市沙河(he)桥镇罗位村29岁的村民罗志远(yuan)去女方家“谈判”彩礼的一幕。40万(wan)元(yuan)对于普通(tong)的农村家庭来说(shuo)，是(shi)不小(xiao)的数目。一边是(shi)未来的妻子，另(ling)一边是(shi)为自己结婚掏空了家底的父母，罗志远(yuan)感到既(ji)无力又(you)自责。
近年来，部分地区彩礼价格居高不下多次引发舆论关注。武汉大学(xue)社会学(xue)院近期(qi)在全(quan)国各地农村的一项(xiang)调(diao)研(yan)显(xian)示，河(he)南、河(he)北、山(shan)东、山(shan)西、陕(shan)西、青(qing)海、宁夏、甘肃、安徽(hui)等地农村的彩礼普遍达到了20万(wan)~30万(wan)元(yuan)。在江西一些农村地区，50万(wan)元(yuan)左右的彩礼数额占据主流。
因(yin)高额彩礼产生的矛盾甚至恶性案件也日益增多。今年的最高人(ren)民法院工作报告披露，近5年来涉彩礼民事案件超2万(wan)起(qi)，彩礼金额可达人(ren)均收入(ru)的10倍；因(yin)彩礼纠纷引发的故(gu)意伤害、故(gu)意杀人(ren)等恶性案件，占因(yin)彩礼引发的刑事案件的46.26%。
基于以上背景，2019年，中央一号(hao)文件首次点名“天(tian)价彩礼”，明确提出治理(li)婚丧陋(lou)习、天(tian)价彩礼等不良社会风气。次年5月，民政(zheng)部印发的《关于开展(zhan)婚俗改革试点工作的指导意见》要求整治天(tian)价彩礼、随礼攀比等不正之风，并于2021年4月和(he)9月，分两批确定了32个全(quan)国婚俗改革实验区。
罗志远(yuan)所在的河(he)间市是(shi)上述婚俗改革实验区的首批试点之一。河(he)间市婚姻登记中心副主任单艳丽向《中国新闻周刊》提供的一组数据显(xian)示，自河(he)间市被纳入(ru)婚俗改革试点以来，共办理(li)新婚登记1万(wan)余对，当中低价彩礼占比85%左右。
在河(he)间兴村镇大庄村，2022年建成的红色礼堂，供本村及周边的群众操办婚事。
能否“管一管”
29岁的罗志远(yuan)愁坏(huai)了。研(yan)究生毕业(ye)后，他和(he)相恋一年多的女友的婚事被两家人(ren)提上日程。但在确定婚期(qi)之前，城里的女友家提出了40万(wan)元(yuan)彩礼的要求。
对于罗志远(yuan)的父母来说(shuo)，想拿出40万(wan)元(yuan)彩礼钱，实在是(shi)难乎其难。
但女友表示自己要求的彩礼是(shi)身边同学(xue)的基本行情，她父母认为彩礼是(shi)对女儿(er)未来幸福的一种保障，反复沟通(tong)后仍然无果。
罗志远(yuan)的父母想到了一条出路，向亲戚朋友借钱，把彩礼凑齐。这在当地较为普遍，罗志远(yuan)所在村的村支(zhi)书罗全(quan)富说(shuo)，面对高额的彩礼，农村人(ren)的解决(jue)之道就是(shi)亲戚们相互接济替下一代娶亲。
罗全(quan)富给《中国新闻周刊》算了一笔账，村里盖两层楼房算上装修，一般需(xu)要20多万(wan)元(yuan)，买车要10万(wan)元(yuan)左右，低价彩礼需(xu)要10万(wan)元(yuan)左右，这样算起(qi)来，普通(tong)家庭要备足至少40万(wan)元(yuan)才能不负债(zhai)结婚。这还不包括宴(yan)席、其他婚俗名目等。
河(he)间市创建文明城市工作促进中心主任杨翠霞向《中国新闻周刊》回忆，她在2003年结婚时，彩礼金额是(shi)1.1万(wan)元(yuan)，直(zhi)到2009年，当地彩礼还基本维持在这个数字(zi)。但在2018年前后，彩礼金额突(tu)然猛增。
逐(zhu)渐走高的彩礼对当地人(ren)来说(shuo)，是(shi)实实在在的负担。这个由沧州代管的省辖县级市以农业(ye)人(ren)口为主，在彩礼金额猛增的2018年，当地农村居民人(ren)均可支(zhi)配收入(ru)为1.45万(wan)元(yuan)。杨翠霞说(shuo)，按照每户3名劳动力计算，要支(zhi)付如此高额的彩礼，不吃不喝且不生大病的情况下，要4至5年才能攒够。
“高额彩礼主要发生在农村地区，与男(nan)多女少有关，这背后的原因(yin)既(ji)有早些年出生性别失衡，也有求学(xue)或务工在外的女孩(hai)不愿返乡的缘故(gu)。另(ling)外，这还是(shi)村里互相攀比造成的结果。”杨翠霞说(shuo)，在当地，彩礼一般为女孩(hai)自己所有，任其带去新的家庭或暂由父母保管，仅有极少部分女方家长会留下彩礼，以备儿(er)子娶亲或老两口养老之用。
在当地较为普遍的观念是(shi)，女孩(hai)子觉得彩礼价格越高，越能代表父母对其养育(yu)的回报有价值，意味着自己更被男(nan)方重视，对未来的保障更大。“或者觉得高额彩礼下，男(nan)方离婚成本变高，更加珍惜(xi)自己，不会轻易离婚，更有安全(quan)感。”杨翠霞说(shuo)。
因(yin)为高额彩礼不堪其负导致的家庭矛盾接连不断，河(he)间市多个乡镇村民纷纷向村委和(he)镇里反映(ying)能否“管一管”。
转折(she)出现在2018年12月，因(yin)前一年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开展(zhan)移风易俗、弘扬时代新风行动，河(he)间市在此时召开了移风易俗推进大会，把遏制高额彩礼作为推进移风易俗工作的抓手和(he)突(tu)破口。而低价彩礼、零彩礼的推行也成为接下来几年的重点工作。
推行政(zheng)策之前，当务之急(ji)是(shi)彩礼标准的确立。杨翠霞记得，当时结合乡镇及村里的意见，市里相关部门反复商讨，定下了低价彩礼的标准——6万(wan)元(yuan)以下。至于零彩礼，“彩礼作为延续上千年的习俗，完全(quan)归(gui)零也不现实，购(gou)置礼品和(he)首饰也需(xu)要花销，因(yin)此我们所说(shuo)的零彩礼并非一分钱不给，而是(shi)3万(wan)元(yuan)以下就可以认定是(shi)零彩礼。”杨翠霞说(shuo)。
紧接着，河(he)间市委、市政(zheng)府成立了由市、乡、村三级书记任组长的各级婚俗改革工作领导小(xiao)组。市级层面，建立了党委领导、政(zheng)府负责、民政(zheng)牵头、多部门参与的联席会议机(ji)制，并印制移风易俗婚事新办丧事简办手册；乡镇层面，各乡镇(街道)根据要求，结合风俗，制定本乡镇(街道)移风易俗实施方案和(he)红白理(li)事会章程；在村(社区)层面，则(ze)鼓(gu)励将限制高额彩礼、鼓(gu)励零彩礼和(he)低价彩礼等内容纳入(ru)村规民约、居民公约。
杨翠霞强调(diao)，最初的目的是(shi)遏制高额彩礼的风气，并非要求所有人(ren)都遵从执行，例如关于低价彩礼的金额，“我们只是(shi)提供一个标准，不同村可以根据其实际经济水平(ping)综合考量协商决(jue)定，不是(shi)‘一刀切(qie)’”。
在沙河(he)桥镇罗位村，低价彩礼和(he)零彩礼家庭可以领取积(ji)分，积(ji)分可以兑换部分生活(huo)用品。
各显(xian)神通(tong)
罗志远(yuan)父子和(he)女方父母关于彩礼的沟通(tong)有四次，每一次都是(shi)村支(zhi)书罗全(quan)富陪着他们去的。
第一次登门的时候(hou)，女方母亲就给了他们一个“软钉子”，称可以等攒够彩礼钱再结婚。第二次登门，罗全(quan)富决(jue)定转换战术，从谈判人(ren)的阵容上下手，发动了比女方爸爸更年长的村委干部一同上门。彩礼也被他拆分，双方改为先商讨订婚彩礼。
这一次，女方父母不再提40万(wan)元(yuan)的彩礼数额，只说(shuo)订婚礼金20万(wan)元(yuan)即可。不过，20万(wan)元(yuan)在罗志远(yuan)和(he)罗全(quan)富眼中，依旧属于高额彩礼。罗全(quan)富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市里规定的低价彩礼标准是(shi)6万(wan)元(yuan)以内，“如果高于6万(wan)元(yuan)，等于低价彩礼没有推行开，谈判就是(shi)失败的”。
两次登门让罗全(quan)富了解到，女方家境尚可，并不会留下彩礼自用。只是(shi)男(nan)方老家在农村，他们不敢贸然将独生女托付给罗志远(yuan)，高额彩礼意味着对女儿(er)未来更为充分的保障。
罗全(quan)富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核心问题。第三次会面反而没有谈彩礼价钱，他领着女方父母到村里转了一圈，“看了志远(yuan)家新建的楼房，村党支(zhi)部大楼的走廊上正好(hao)有志远(yuan)和(he)市委书记的合照，借机(ji)再介绍(shao)下男(nan)方如何优秀”，一套流程走下来，女方父母对农村贫穷落后的印象大为改观。
第四次登门就简单了许多。这次，罗全(quan)富开宗明义，提出市里提倡零彩礼，如果接受(shou)不了，可以按照低价彩礼的标准来。最终，双方达成共识，彩礼定为6万(wan)元(yuan)。
河(he)间推行低价彩礼、零彩礼之后，像罗全(quan)富这样登门谈判的村支(zhi)书还有很多，方法也是(shi)各有各的不同。
65岁的石炳启在北京某单位退休后，担任河(he)间兴村镇大庄村村支(zhi)书。他身上有多项(xiang)荣誉(yu)加身，还是(shi)全(quan)国人(ren)大代表。石炳启认为，彩礼走高的一部分原因(yin)是(shi)攀比，一些女孩(hai)及其父母好(hao)面子，觉得彩礼高，面子就大。所以他找了个方法，和(he)罗全(quan)富的思路有所不同的是(shi)，他向村民们承诺，会为低价彩礼和(he)零彩礼家庭主持婚礼，并报至市里参加集体婚礼，市领导会为他们颁证。
在大庄村，这个方法屡试不爽。5年来，该村结婚的18对新人(ren)中，有10对选择低价彩礼，8对实现零彩礼。
距离河(he)间市城北10公里的诗经村镇二十里铺村村支(zhi)书王(wang)志强则(ze)另(ling)有一套“撒手锏(jian)”。早在河(he)间市推进移风易俗的前一年，王(wang)志强便察觉到村里的高额彩礼和(he)红白事大操大办之风令村民难以招(zhao)架。他通(tong)过村民代表及大喇(la)叭广播、微信(xin)群、电子屏、反复开会等方式征求大家意见，最终定下了彩礼控制在3万(wan)元(yuan)以内的村规民约。
当然，不是(shi)每个人(ren)都愿意遵守村规民约的。王(wang)志强说(shuo)自己有两招(zhao)，第一招(zhao)是(shi)夸，“去抬高村民的格局，会劝他们，你现在少要几万(wan)块钱看着是(shi)受(shou)点委屈，实际你这个人(ren)的人(ren)品和(he)格局都在提高”；第二招(zhao)是(shi)“硬手腕”，对于“不服管”的村民，王(wang)志强就会搬出村支(zhi)书的权威来。他曾经这样批评过一家人(ren)，“光看眼前，有用吗？现在要再多钱，能保障未来幸福吗？你自己要一大堆(dui)钱，人(ren)家男(nan)方老人(ren)快愁死了，你自己高兴吗？”几个回合下，大多村民都会依照村规民约行事。
难题待解
推行低价彩礼、零彩礼这五年多来，村支(zhi)书们也遇到过男(nan)女方家庭对彩礼已达成共识，谁都不想降的情况。这种情况下，有人(ren)尝试过特殊(shu)手段。一位不愿具名的村支(zhi)书称，仪式和(he)宴(yan)席一般都在村里的婚俗改革大礼堂举行，他们会借口礼堂要整修电器或断开自来水供应(ying)，“没水没电，怎么举办仪式？”如果仍不管用，就会声(sheng)称要组织“大操儿(er)”(村里负责协助操办红白事的人(ren))培训(xun)，无人(ren)主持和(he)操办，一切(qie)都无从谈起(qi)，主家(举办婚宴(yan)的人(ren))不得不遵从村里规矩(ju)行事。
村支(zhi)书也知(zhi)道，这是(shi)“损招(zhao)”，“总不能真将好(hao)事‘捣散’了吧？”他们反映(ying)，现阶段政(zheng)府部门只号(hao)召遏制高额彩礼，更多的是(shi)鼓(gu)励措施，但缺乏(fa)有效的管制方法。
根据河(he)间的政(zheng)策，低价彩礼和(he)零彩礼新人(ren)可以享受(shou)孕前优生体检、子女入(ru)托等方面的优惠政(zheng)策。单艳丽介绍(shao)，符合条件的新人(ren)申请后由村里和(he)乡镇盖章确认，经民政(zheng)局认可后，会将材料转至河(he)间市卫生健康局、教育(yu)体育(yu)局进行登记。不过多位村支(zhi)书认为，这些政(zheng)策福利(li)初衷是(shi)好(hao)的，但效果有限，“一般村民会觉得麻烦(fan)，家都在农村，还跑几十里地去城市入(ru)托干啥？”
除了政(zheng)策福利(li)，在河(he)间多个乡镇，婚俗改革被纳入(ru)了乡村治理(li)积(ji)分制，低价彩礼和(he)零彩礼家庭可以获得积(ji)分。在罗志远(yuan)所在的罗位村，积(ji)分可以用作“文明家庭”评比、优先享受(shou)政(zheng)府的扶持政(zheng)策比如增加借贷额度之用等。在该村，零彩礼、低价彩礼分别可以奖励80分和(he)40分——在积(ji)分列表中，这是(shi)高分值的事项(xiang)，参加村里义务劳动或捐款可以奖励10分，其他80分的事项(xiang)是(shi)获得县级荣誉(yu)或经有关部门认定为见义勇(yong)为。
而在景和(he)镇崔庄子村，这些积(ji)分可以变现。“零彩礼会加200分，低于5万(wan)元(yuan)的彩礼可以加100分，低于10万(wan)元(yuan)的彩礼可以加50分。积(ji)分可以在年底换分红，1分是(shi)10元(yuan)左右，且会随着村集体利(li)润的增加而提高。”崔庄子村村支(zhi)书张清华接受(shou)《中国新闻周刊》采访(fang)时表示。
对基层干部来说(shuo)，婚俗改革工作的推进同样是(shi)年度考核时的加分项(xiang)。河(he)间规定，乡镇(街道)要及时统计零彩礼、低价彩礼人(ren)员和(he)数量，每月向市文明办汇报一次，低价彩礼和(he)零彩礼会为乡镇的年度考核加分。
沙河(he)桥镇是(shi)河(he)间市婚俗改革工作的试点。该镇党委副书记李惠颖(ying)对《中国新闻周刊》说(shuo)，每年年底市里会根据各项(xiang)工作的权重进行指标量化，婚俗改革作为一个额外的加分项(xiang)，民政(zheng)局和(he)文明办等部门会根据全(quan)年的推进情况给一些乡镇加分，“有时候(hou)这种加分对于我们乡镇的排名比较关键，也让我们有荣誉(yu)感”。
不过，单艳丽强调(diao)，虽然要求村(社区)红白理(li)事会将彩礼数额纳入(ru)婚事报备事项(xiang)统一监管，但对低价彩礼和(he)零彩礼的推广并没有对乡镇和(he)村里设置强制性的指标，因(yin)此部分乡镇和(he)村其实没有压力，也会不重视，各乡镇推广成效也并不均衡。
李惠颖(ying)也验证了这一说(shuo)法，“这不是(shi)强制性的，也不是(shi)每年给每个村下多少任务”。
事实上，对村支(zhi)书们来说(shuo)，推行低价彩礼、零彩礼并不容易，如何保证手段有效而不异化是(shi)个难题，甚至连彩礼的真实数额都难以搞清楚。多位村支(zhi)书都对《中国新闻周刊》说(shuo)，彩礼无法严(yan)格定义，“一般是(shi)指订婚和(he)结婚时给现金的那笔钱，但有时也会把首饰和(he)购(gou)置的婚衣计算在内”。而在订婚或结婚仪式上，礼金由红布(bu)包裹，除双方家庭和(he)媒人(ren)外，其他人(ren)难以知(zhi)晓彩礼真实金额。
这种情况下，政(zheng)策起(qi)到的导向作用可能反而更重要。张清华说(shuo)，如果有人(ren)将高彩礼瞒报成低价彩礼，恰(qia)恰(qia)证明了农村当前并不以高额彩礼为荣，政(zheng)策效果已经实现。
上图：早在2017年就推进婚俗改革的诗经村镇二十里铺村，喷泉旁一处提倡反对高额彩礼的宣传画已经褪色。
下图：罗位村文明墙上的拒绝天(tian)价彩礼宣传标语和(he)漫(man)画。本文摄影(ying)/本刊记者 解雪薇
不能“一刀切(qie)”
武汉大学(xue)社会学(xue)院副教授龚为纲结合过去20年彩礼价格变动的大数据、抽样调(diao)查数据以及田野调(diao)查信(xin)息的一项(xiang)研(yan)究发现，彩礼价格上涨(zhang)的分水岭出现在2008年。2008年之前，全(quan)国彩礼的平(ping)均水平(ping)从1995至2007年大体维持在1万(wan)元(yuan)至2万(wan)元(yuan)，此后，则(ze)一路飙升(sheng)至约14万(wan)元(yuan)。
龚为纲说(shuo)，彩礼价格之所以在2008年发生转折(she)，既(ji)是(shi)由于1990年代的出生性别比失衡现象，也与此后加速推进的城镇化有关。
龚为纲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高额彩礼提高了结婚门槛，不仅对适龄青(qing)年的婚姻造成挤压，对父辈而言，需(xu)要延长务工时间，通(tong)过从事高强度工作甚至借贷来支(zhi)付子代高额的婚姻成本，进而对父代家庭造成经济挤压甚至是(shi)代际剥(bao)削(xue)。
“高额彩礼还会影(ying)响婚姻秩序，催生闪(shan)婚闪(shan)离、买卖婚姻及骗婚现象。”他在黄(huang)淮海地区调(diao)研(yan)时，就曾遇到过媒人(ren)和(he)女方父母合伙，为有智力障碍的女儿(er)多次安排婚姻敛财的案例。
从2019年起(qi)，高额彩礼被中央一号(hao)文件点名了五次。2022年8月，农业(ye)农村部、中央文明办、民政(zheng)部等八部门联合发布(bu)《开展(zhan)高价彩礼、大操大办等农村移风易俗重点领域突(tu)出问题专项(xiang)治理(li)工作方案》。
高额彩礼整治成为全(quan)国多地推进移风易俗工作的突(tu)破口。《中国新闻周刊》梳理(li)发现，在32个全(quan)国婚俗改革实验区，不同地区治理(li)彩礼的手段各有不同，但总体来说(shuo)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shi)倡导奖励型，如河(he)间市领导对零彩礼、低价彩礼颁发结婚证，优先入(ru)托；重庆市大足区民政(zheng)局则(ze)鼓(gu)励有条件的镇街对不要彩礼的新人(ren)给予奖励，并以新人(ren)名义将奖金捐赠给辖区内的贫困(kun)学(xue)生和(he)特困(kun)人(ren)员。
另(ling)一类是(shi)惩罚型，如河(he)北省邯郸市肥乡区对索要高额彩礼的家庭，取消星(xing)级文明户荣誉(yu)。最后一类则(ze)是(shi)无关奖罚的“立规矩(ju)”，在河(he)南省宁陵县，将不超3万(wan)元(yuan)的彩礼倡导标准纳入(ru)村规民约。
关于彩礼的司法解释也在更新。今年2月1日正式施行的《关于审理(li)涉彩礼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明确规范了针对司法实践中存在的彩礼认定范围、彩礼返还原则(ze)、诉讼主体资格等重点难点问题。
不过，龚为纲表示，据调(diao)研(yan)实际情况来看，惩罚性的措施一般很难落实，当前彩礼治理(li)的效果较为有限。有的地区只能实现制度和(he)规则(ze)上墙，实际治理(li)存在无从下手或者用力过猛等问题。
有舆论认为，彩礼给付是(shi)双方家庭你情我愿，不应(ying)被过多介入(ru)。龚为纲则(ze)认为，当高额的婚姻成本引发普遍的对于婚姻的恐惧和(he)焦(jiao)虑情绪时，需(xu)要重点关注高额彩礼有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ying)。他强调(diao)，高额彩礼整治的目的是(shi)要遏制彩礼日渐失控的态势，让其回归(gui)正常和(he)理(li)性的区间，因(yin)此要因(yin)地施策。
“应(ying)划分高额彩礼治理(li)的重点地区，确定各个地区彩礼的天(tian)花板。”龚为纲说(shuo)，针对彩礼高涨(zhang)的黄(huang)淮海、江西和(he)福建等地区，应(ying)该明确彩礼治理(li)的决(jue)心，加大彩礼治理(li)的力度，进行长时段的、目标明确的治理(li)。可以参考地方的经济发展(zhan)水平(ping)与平(ping)均家庭年收入(ru)，使得彩礼金额不会给家庭造成较大的经济负担，例如江西抚州规定彩礼金额不高于人(ren)均年收入(ru)的3倍。而对于原本彩礼价格就比较低的地区，彩礼整治没有必要兴师动众，适当宣传相关政(zheng)策即可。
除此之外，也要考虑彩礼的实际用途(tu)。彩礼金额是(shi)在城镇化的过程中上涨(zhang)的，功能性也在拓(tuo)展(zhan)，被视作子代在县城体面生活(huo)的保障，包括支(zhi)付女性从生育(yu)到养育(yu)的各类成本及下一代的教育(yu)成本等，他说(shuo)，“彩礼的金额是(shi)一系列社会问题的表现，只有综合理(li)解当地彩礼的归(gui)属和(he)性质，才能明确合理(li)的金额，并推出一整套协同治理(li)机(ji)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