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美国和尼日尔达成了驻尼美军(jun)将在9月15日前全面撤(che)离的联合公报。至此(ci)，自2023年7月26日尼日尔国内政变发生(sheng)以(yi)来，美方旨在维持在尼军(jun)事存在的一系列外交努力最终惨淡收场。但有(you)意(yi)思(si)的是，美尼双方又(you)放出了美国常务(wu)副国务(wu)卿库尔特·坎贝尔近(jin)期将访问尼日尔的口风。
当地时间(jian)2024年4月13日，尼日尔尼亚美，抗(kang)议者聚集在一起，一名(ming)男子高举标语，要求美国士兵离开尼日尔。
按照常理，撤(che)军(jun)是两国关系中的重(zhong)大事件，坎贝尔访尼理应在撤(che)军(jun)公报发表之前成行才是，而将此(ci)访安排在撤(che)军(jun)问题解决之后(hou)显(xian)然是颇不寻常的。这样安排的背后(hou)是出于何种(zhong)考虑？
笔者认(ren)为，除(chu)了弥补美方一线外交人员在处理撤(che)军(jun)议题上(shang)的失(shi)误外，坎贝尔访尼将更多着(zhe)眼于撤(che)军(jun)后(hou)的两国关系能否实现顺利转圜的问题。原因在于，驻军(jun)只是美国在尼利益的一部分，除(chu)此(ci)之外，美国还有(you)其他的重(zhong)要利益需(xu)要维护。坎贝尔接下来的访尼之行将是决定这种(zhong)转圜能否以(yi)及(ji)将以(yi)多快速度实现的关键(jian)。
美式(shi)反恐与美式(shi)傲慢导致(zhi)美军(jun)难以(yi)在尼立足
美国的军(jun)事存在问题实际上(shang)早已被摆在了尼日尔国内政治(zhi)的台面上(shang)。自3月份起，尼国内无(wu)论是社会层(ceng)面还是政府(fu)层(ceng)面都发出了要求美军(jun)撤(che)离的强(qiang)烈呼(hu)声。只是因为美方相(xiang)关人员应对失(shi)误才加(jia)速了问题的解决进程。在短短两个月内，驻尼美军(jun)面临的形势急转直下，最后(hou)被迫(po)同意(yi)撤(che)军(jun)。形势变化之快显(xian)然超出美方意(yi)料，但细究下来，实属(shu)情理之中。
当地时间(jian)2024年4月13日，尼日尔尼亚美，尼日尔军(jun)事政权重(zhong)要成员伊布罗(luo)·阿马杜上(shang)校(左)和西(xi)迪·穆罕默德上(shang)校(右)在参(can)加(jia)要求美军(jun)立即(ji)撤(che)离的示威活动时行军(jun)礼。
首先是美国一线外交人员低(di)估了美式(shi)反恐在尼国内遭到的敌视程度。美式(shi)反恐的重(zhong)要特征(zheng)是，过分崇尚武力在反恐过程中的作用，而不考虑恐怖主义产生(sheng)的深层(ceng)成因，其后(hou)果是只能压制而无(wu)法根除(chu)恐怖主义。有(you)美国学者指出，恐怖主义能在非洲萨赫勒地区渐成气候，其根源来自于2011年的利比亚战争。利比亚的统治(zhi)者卡扎菲被推翻后(hou)，忠于他的图阿雷格武装组织携武器逃往马里，随后(hou)与“圣战”组织联手发动武装叛乱。而法国接下来对马里的强(qiang)力军(jun)事干预造(zao)成恐怖分子四散(san)逃亡(wang)。恐怖主义活动遂以(yi)星(xing)火燎原之势在整个萨赫勒地区愈演愈烈。据相(xiang)关数(shu)据统计，在2002年和2003年，恐怖主义在整个非洲只造(zao)成23人伤亡(wang)。2023年，即(ji)美军(jun)进入尼日尔反恐的第(di)十个年头，恐怖主义活动仅在萨赫勒地区就导致(zhi)11643人死亡(wang)，翻了500多倍。美式(shi)反恐做法已陷(xian)入越反越恐、越恐越反的恶性循环。
美式(shi)反恐加(jia)剧地区局势动荡，使区域内民生(sheng)更加(jia)艰难，其支持力量(liang)急剧萎缩，萨赫勒地区各国民众(zhong)的不满一如即(ji)将爆发的火山。反观美方相(xiang)关人员的表现，在尼日尔政变后(hou)仅采取缩减驻军(jun)规模、减少联合训练、重(zhong)新部署军(jun)事人员等所谓的“预防措施(shi)”，并指望以(yi)此(ci)来渡过尼国内的政变危机，显(xian)然其认(ren)识上(shang)存在严重(zhong)误判，其应对措施(shi)也是非常不力的。
其次(ci)，美方高级外交人员的应对措施(shi)弄巧(qiao)成拙，导致(zhi)撤(che)军(jun)问题难有(you)商榷余地。在去(qu)年政变发生(sheng)后(hou)，时任美国副国务(wu)卿纽兰迅即(ji)访问尼日尔，但其在尼大谈恢复民主方法，并以(yi)中断(duan)对尼经济援助相(xiang)威胁，结(jie)果尼方领(ling)导人直接拒绝见面，纽兰一无(wu)所获而归(gui)。到了2023年12月，继任的副国务(wu)卿莫莉·菲率领(ling)美国高级代(dai)表团在访尼期间(jian)沿袭了纽兰居高临下的做派(pai)，要求尼新政府(fu)远离俄罗(luo)斯，激起了对方强(qiang)烈的抵触(chu)情绪。
今年3月，莫莉·菲再次(ci)访尼，其做法变本加(jia)厉，不仅不遵守起码的外交礼节，而且进一步威胁对方“不要以(yi)令华盛顿反感的方式(shi)”与俄罗(luo)斯和伊朗保持联系，同时拒绝了尼方拟定的新驻军(jun)协议。此(ci)举彻(che)底激怒了尼方官(guan)员，使其转变了容忍美国在尼军(jun)事存在的想(xiang)法。可以(yi)说，驻军(jun)问题原本有(you)很大的谈判空间(jian)，只是美方相(xiang)关外交人员一再操作失(shi)误，致(zhi)使双方在该问题上(shang)选项越来越少，最终演变成了零和博弈。
撤(che)军(jun)后(hou)美国对尼日尔还有(you)何贪图？
美方高级官(guan)员频频造(zao)访，说明其维持对尼关系的愿望十分迫(po)切。在无(wu)奈接受撤(che)军(jun)决定后(hou)，美方仍强(qiang)调要继续坚持外交对话，可见其仍然是有(you)所图的。其所图者除(chu)了包(bao)含继续推进反恐行动外，还存有(you)如下两方面考虑：
一、影响(xiang)地区形势发展的辐射能力。美方当初之所以(yi)选择驻军(jun)尼日尔，首当其冲是相(xiang)中了其绝佳的地理位置。正是依托地理位置优势，凭借在尼军(jun)事部署，美方才能有(you)效将反恐触(chu)角伸向北非、西(xi)非、中非，甚(shen)至远及(ji)东非，范围几乎涵盖半个非洲。地理优势能成为反恐行动的放大器，自然也能增(zeng)强(qiang)其他行动的辐射能力。即(ji)使反恐行动结(jie)束，美方依然可以(yi)凭借在尼军(jun)事存在来影响(xiang)上(shang)述(shu)四地的形势发展，将中部非洲以(yi)北的广(guang)大地区打造(zao)成一个典型的轮毂(gu)式(shi)力量(liang)结(jie)构。放眼望去(qu)，具备这种(zhong)“可遇(yu)而不可求”式(shi)地理条(tiao)件的非洲国家屈指可数(shu)。说到底，尼日尔独特的地理位置优势决定了美方实在没有(you)轻言(yan)放弃的勇气，只是囿于现实形势所迫(po)不得不采取罕见的隐忍低(di)姿态。
另(ling)一方面，尼日尔的地理位置将成倍放大国家角力过程中成败得失(shi)带来的影响(xiang)力。俄“非洲军(jun)团”强(qiang)势介入尼日尔政局意(yi)味(wei)着(zhe)美俄角力有(you)了新舞台，美国显(xian)然并不甘心成为落败的那一方。因此(ci)即(ji)便(bian)当前态势明显(xian)于己不利，美方也会寻求尽(jin)可能保持对尼国内政治(zhi)的影响(xiang)力，暂且蛰伏等待新时机出现。
二、妥善处理关键(jian)战略资源。尼日尔的铀资源开采活动此(ci)前一直被法国垄断(duan)。在法国势力被彻(che)底驱逐后(hou)，美国最为担心的就是铀资源旁落到伊朗手中。这种(zhong)情况一旦发生(sheng)，不仅美在伊朗核问题谈判中将处于被动地位，而且势必会影响(xiang)到整个中东地区的力量(liang)平衡。因此(ci)，铀资源开采问题看似事小，实际上(shang)却(que)与美国在核问题上(shang)对伊朗进行严密围剿(jiao)的计划息(xi)息(xi)相(xiang)关。进一步讲，即(ji)便(bian)伊朗最终无(wu)法染指尼日尔铀资源开发，仅仅尼是目前唯一处于动荡状(zhuang)态同时又(you)即(ji)将摆脱美国控制的铀资源大国这一事实，就足以(yi)让(rang)西(xi)方国家倒吸一口冷气。在觊觎铀资源者不止一家的形势下，防止其被恐怖主义势力利用也是当前美方需(xu)要迫(po)切应对的新挑战。
正是基于上(shang)述(shu)难以(yi)割舍的巨大利益，美官(guan)员强(qiang)调两国关于撤(che)军(jun)问题的磋商仅限于防务(wu)领(ling)域，而未涉及(ji)外交和经济领(ling)域，明显(xian)流露出延续两国合作关系的意(yi)图。这才有(you)作为重(zhong)量(liang)级官(guan)员的美国常务(wu)副国务(wu)卿库尔特·坎贝尔近(jin)期即(ji)将访尼的口风放出。
换言(yan)之，面对当前明显(xian)的不利局面，坎贝尔届时能拿出何种(zhong)具有(you)吸引力、带有(you)诚意(yi)的合作条(tiao)件将是观察(cha)两国关系后(hou)续能否顺利发展的重(zhong)要看点。
（崔荣伟，上(shang)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