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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述卓
并非简单(dan)的弃犬故事
丘克军最新出版的长篇儿童小说《弃犬历险记》，是(shi)他在出版、新闻、文艺等领域从(cong)事管理工作转了一大圈之后，继(ji)而实(shi)现他“作家梦”的重要成果。
小说从(cong)弃犬阿花追赶列车的宏(hong)大场景开(kai)篇，倒叙到远离喧嚣的桂东南偏僻小山村，开(kai)启了弃犬阿花起伏跌宕(dang)命运的叙述：出生则被判定会给人带(dai)来厄运差点被活埋、几度被弃又顽强地生存下来、二十(shi)六天(tian)的艰难流浪(lang)生涯、几度惊险护主、被教(jiao)授带(dai)入城市、死后又通过(guo)数字化神奇“复活”……小说悬念迭出，曲折迂回，让读者在阅(yue)读中(zhong)追问，在追问中(zhong)阅(yue)读，形成了一波三(san)折的艺术效果。作品不(bu)仅利用“剧透”式(shi)的写法步步诱导读者去(qu)追寻弃犬的命运，而且还通过(guo)各种惊险情(qing)节(jie)去(qu)丰富两个主人公弃犬阿花与“我”的形象。小说在谋篇布局上大处着(zhe)眼(yan)，细部真实(shi)，叙述与刻画首尾呼应(ying)，照顾周全，艺术构思(si)无(wu)疑是(shi)成功的。
古往(wang)今来，少年(nian)与犬的故事尤其又与忠诚(cheng)、历险相结(jie)合，总是(shi)中(zhong)外作家笔下写不(bu)尽的故事。小说写的是(shi)弃犬阿花，但它与“我”却是(shi)一对(dui)“命运与共”“一起奔赴”的主角。没有“我”出手相救，阿花从(cong)出生就(jiu)会被活埋，而没有弃犬阿花的帮助，“我”也不(bu)会在险恶(e)的历程中(zhong)两度被救，更不(bu)会因为要为再次受伤的阿花治(zhi)疗而认识(shi)杨教(jiao)授，从(cong)而走(zou)上研究动物的学术道(dao)路。没有“我”对(dui)城市生活的向往(wang)，也就(jiu)没有“我”和母亲上县城，阿花在车站两度被弃而三(san)天(tian)三(san)夜等待主人归来的忠诚(cheng)表(biao)现以及它流浪(lang)二十(shi)六天(tian)依(yi)然归家的感人故事。没有“我”的突(tu)发奇想，要与阿花抄近道(dao)走(zou)水(shui)路坐竹(zhu)筏去(qu)坪塘火车站的冒险，也就(jiu)没有阿花流浪(lang)经历的复原，更没有“我”和动物学家杨教(jiao)授的相识(shi)。“我”一边上高中(zhong)，一边做杨教(jiao)授的助手帮助杨教(jiao)授工作，在杨教(jiao)授的指导下自修完大学本科的课程，最后破格直接做了杨教(jiao)授的研究生。阿花因此也找到了它的父亲，还原了它的真实(shi)身份：一只受过(guo)缉(ji)毒特殊训练的德国牧羊犬种的后代，后来还被带(dai)入城市，开(kai)启它的另一种命运。“我”与阿花在共同历险的过(guo)程中(zhong)成长。
由(you)此，我们完全有理由(you)不(bu)将这个故事看作一个简单(dan)的弃犬的故事，也不(bu)仅仅是(shi)另一个中(zhong)国式(shi)的“忠犬八公”故事，而是(shi)一个少年(nian)成长故事。作者在小说中(zhong)不(bu)断重复强调的就(jiu)是(shi)关于命运蒲公英的说法。“我”的妈妈将能当临时代课老师给孩子们上课视为手中(zhong)的“蒲公英”，并教(jiao)导“我”说：“命运就(jiu)像蒲公英，到处飘荡，你抓住了它就(jiu)抓住了命运。”“我”在成长中(zhong)逐渐明了母亲的话，将能吃“国家粮”、到县城工作视为命运的“蒲公英”，“我”甚至还将要去(qu)“见证奇迹”的冒险行动看作是(shi)手中(zhong)的“蒲公英”，最后终于在杨教(jiao)授的帮助下将命运的“蒲公英”抓在自己手中(zhong)，完成了自我的提升。
精巧构思(si)与深刻主题
挑战命运，见证奇迹，就(jiu)是(shi)这部小说的核心主题。阿花为火车的规则所限不(bu)能被带(dai)上车甚至上了火车也要被赶下来，它的遗弃是(shi)被动的，但它在车站等待主人三(san)天(tian)三(san)夜是(shi)主动的，它在流浪(lang)过(guo)程中(zhong)与餐馆主兼打渔人的袁叔(shu)以及另一店主相遇相熟(shu)，也是(shi)在被动中(zhong)求主动的生存需(xu)要，是(shi)它在挑战被弃的命运和见证奇迹。它在车站等候主人三(san)天(tian)三(san)夜，又翻越六十(shi)公里(li)山路流浪(lang)二十(shi)六天(tian)艰难归家，它不(bu)仅救了“我”的母亲，也救了“我”的堂弟二狗，还两度在历险中(zhong)救了“我”，这既(ji)是(shi)它忠诚(cheng)的表(biao)现，是(shi)它与人建(jian)立起深厚感情(qing)之后的回报，也是(shi)它为改变人们的看法，向自己命运的主动挑战。这里(li)面当然有它的生理本能的反应(ying)，一个德国牧羊犬和中(zhong)华田园犬混合血(xue)统的“弃犬”对(dui)主人的忠诚(cheng)本能的呈现，但也有作者赋予它的人格本能的艺术表(biao)达。因此，它的忠诚(cheng)表(biao)现只是(shi)小说附带(dai)的主题，由(you)忠诚(cheng)而带(dai)来命运的改变以及与小主人共同成长才(cai)是(shi)它历险的最后归宿和主题。
小说中(zhong)的“我”是(shi)一个绝不(bu)屈(qu)服、有主见、敢于挑战命运的勇少年(nian)。在与父母、杨教(jiao)授交往(wang)中(zhong)，他多次否定对(dui)方意(yi)见坚持自己的主见。不(bu)论是(shi)去(qu)父亲工作的县城过(guo)年(nian)，还是(shi)带(dai)弃犬重走(zou)“回家路”，都(dou)是(shi)为了成就(jiu)自己的梦想。他不(bu)甘心他的命运，他追问他与哥哥姐姐同样是(shi)父亲的孩子，为什(shi)么他就(jiu)得待在乡下，为此他与父亲争执过(guo)，还挨了父亲一顿打。他提出要回县城过(guo)年(nian)，是(shi)因为县城有他的梦想。他要坐竹(zhu)筏去(qu)坪塘火车站，是(shi)因为他要见证奇迹证明自己。“我”在阿花的故事中(zhong)不(bu)仅仅是(shi)起穿针引线的作用，而是(shi)一个与弃犬双向奔赴和共同成长的小主人，这也是(shi)作者为什(shi)么要安排他坐竹(zhu)筏与阿花共同历险的目的。就(jiu)这点看，这部小说与其说是(shi)写弃犬，不(bu)如说是(shi)写少年(nian)的“我”的抗争。“我”的命运给小读者留下的印象和启示更能超过(guo)忠诚(cheng)的主题，那就(jiu)是(shi)励志。
自然，作者对(dui)弃犬阿花的第一主人旺丁叔(shu)和餐馆主袁叔(shu)以及杨教(jiao)授的描写与刻画也是(shi)非常成功的。他们爱护动物，聪睿智慧，在阿花故事中(zhong)起到起承转合的作用。旺丁叔(shu)的第一次弃犬，是(shi)出于害怕流言，出于无(wu)奈，他也要挑战他的命运，但在“我”的恳(ken)求下他留下了阿花，并尽力(li)照顾着(zhe)“我”和“我”的父母亲一家。袁叔(shu)讲义气，不(bu)仅在阿花遇难时救治(zhi)它并精心照顾它养伤，还在“我”与阿花的最后历险中(zhong)两度出手相救，成为“我”与阿花的命运保护神。杨教(jiao)授则是(shi)一个在“我”和阿花命运转折时的引路人，他不(bu)仅确定了阿花的出身，也引导“我”从(cong)兽医助手走(zou)向了城市，成就(jiu)了“我”的梦想。在“我”与阿花的成长史上，他们都(dou)是(shi)实(shi)现梦想的推力(li)者和引路人。
因此，精巧的构思(si)、主题的深刻与丰富性，以及重视人物刻画的关键作用，是(shi)这部小说重要的特色。
用生动场景描写来推进故事
善于用散文式(shi)的白描手法来展开(kai)场景描写，让生动形象的场景描写来推进故事的发展和烘托人物的命运，以成就(jiu)小说的艺术魅力(li)，是(shi)这部小说的又一特色。
比如对(dui)坪塘四等火车小站的场景描写，作者笔墨简要，但几句就(jiu)将这个小站的特点勾勒出来。“坪塘段的铁路是(shi)堆建(jian)起来的，主要是(shi)为了让铁路坡度不(bu)要太大，也为了当地农村交通从(cong)铁路下的涵洞(dong)通过(guo)，不(bu)影响(xiang)列车通行。车站是(shi)一栋青砖绿瓦的建(jian)筑，整(zheng)齐的冬青树排列在房子四周，一直沿着(zhe)阶梯伸展到铁路的站台、调度室。”正是(shi)在这个四等小站，阿花两次不(bu)允许上车，第二次上了车也被要求赶下车，因为乘务员说狗不(bu)下车她就(jiu)会丢掉工作。这才(cai)有了“我”不(bu)得不(bu)弃犬乘车和阿花的返家历险。也正是(shi)这个小站，成了“我心中(zhong)的向往(wang)”，因为它可以通向全国有铁路的任何地方，“我每次都(dou)驻足在候车厅里(li)那张全国铁路线路图(tu)面前很久，看着(zhe)上面的北京(jing)、天(tian)津、上海、广州等大城市发呆”“想象着(zhe)那里(li)是(shi)不(bu)是(shi)自己将来能够去(qu)的目的地，是(shi)不(bu)是(shi)我的诗与远方，一个我的蒲公英飘落的地方”。
车站的描写不(bu)是(shi)无(wu)关紧要的，而是(shi)与人和犬的命运绑在一起的叙述需(xu)要。又比如第七章《忠诚(cheng)护主》中(zhong)，“我”和母亲凌晨一点去(qu)三(san)十(shi)多里(li)外的四等小站，“凌晨时分，四周都(dou)是(shi)漆黑一片，只有乡村公路上的沙子有点模糊的白色。正值夏种时节(jie)，公路边刚刚耙好的水(shui)田倒映出淡淡的光影，远处的村庄偶尔见到一两点昏暗的煤油(you)灯光，那是(shi)村民起夜点的灯。田野里(li)青蛙在尽情(qing)呱呱地叫着(zhe)。”这种平静环境的描写，却为后面捉蛇佬的出现以及阿花救主做了铺垫。正是(shi)寂静无(wu)人，才(cai)引出恶(e)棍(gun)横行当道(dao)的可能。正是(shi)周边无(wu)人的环境，才(cai)铺垫出阿花奋(fen)勇救主的必要。虽然这种白描手法有如沈从(cong)文《边城》中(zhong)的笔法，是(shi)一种小说抒情(qing)式(shi)的叙述，可以给读者亲临其境之感，但它的作用却被巧妙(miao)地织进小说中(zhong)，参与到小说的关键情(qing)节(jie)里(li)，推动着(zhe)故事的发展。
再比如第二章《回归故里(li)》中(zhong)写“我”与母亲回到家乡崖(ya)洞(dong)村的傍晩，“田间的冬种烤烟、小麦被裹上了一层暮色，村庄屋(wu)顶(ding)上的袅袅炊(chui)烟已经和暮色混在一起，分不(bu)清彼此。”这虽是(shi)写景，但却是(shi)情(qing)景合一的抒情(qing)式(shi)描写，恰恰与“我”刚回到农村时的迷茫心理活动相对(dui)应(ying)。作者还对(dui)崖(ya)洞(dong)村、长垌街、长垌河、九川江(jiang)等分别有不(bu)同层次的场景刻画，一幅幅优美动人的乡村风俗(su)风景画卷，也是(shi)与“我”和阿花的故事相互契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