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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医院产科单人间，准妈(ma)妈(ma)得到多(duo)名医护悉心关怀 受访者供图 |
羊城晚报记者张华通讯员(yuan)张灿城李雯魏星
“2016年我们医院产科分娩量出现高峰(feng)，随(sui)后(hou)逐渐呈(cheng)下(xia)降趋势。产科的床位数减少，人员(yuan)也分流了一个小组。”近日，广州市(shi)第一人民医院产科主任(ren)程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如是(shi)谈道。产科萎缩，这(zhe)是(shi)当前不少医院共同的无奈。在暨(ji)南大学附属(shu)第一医院，产科已连续几年未进新人。
明天是(shi)一年一度的母亲节。诚然，对于准妈(ma)妈(ma)们而言，产科床位远比以往充裕，七(qi)八名医生护士围着一位产妇转(zhuan)，她们被(bei)悉心照护，享受着VIP待遇；但(dan)对于产科医务人员(yuan)来(lai)说，求变已势在必行。正如国内知名产科大夫段涛所担心的那(na)样，分娩量下(xia)降趋势不可逆转(zhuan)，产科学科如果继续用(yong)CMI指数（CMI指数越高，代表收治疾病的疑难危重度越高）和四级手术比例来(lai)考核，产科发展将(jiang)面临(lin)困境。
压力：分娩量下(xia)滑是(shi)大势所趋
在出生人口波动的大背景下(xia)，广东的产科尤其是(shi)头部妇儿(er)医院产科，或许(xu)是(shi)令同行羡(xian)慕的存在了——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3年，全国每10个新生儿(er)里(li)，至少有1个出生在广东；全国902万出生人口中，广东占了103万，成为全国唯一一个出生人口超过百万的省份。
广东人爱生娃，特别是(shi)人口源源不断(duan)流入，年龄(ling)结构相对年轻，这(zhe)让珠三角地区保持了相对较高的生育率(lu)。
作为国家儿(er)童区域医疗中心（中南），广州市(shi)妇女儿(er)童医疗中心产科分娩量似乎没有受到明显(xian)影响。由(you)于对下(xia)级医院以及(ji)周边地区的孕产妇存在“虹(hong)吸(xi)”现象，该中心目前仍是(shi)全国分娩量第二大的医院。“中心三个院区每年有超过2.8万名新生儿(er)出生，珠江新城院区每个月新生儿(er)保持在1200名左右。或许(xu)是(shi)因为今年龙年的关系，妇婴(ying)院区、珠江新城院区、增城院区的分娩量都略有上升，每个月总分娩量保持在2500人左右，目前预测(ce)今年全年分娩量会突破3万人。”该中心产科主任(ren)蒋(jiang)艳(yan)敏介绍道。
不过，放眼更多(duo)医疗机构，分娩量下(xia)滑依旧(jiu)是(shi)大势所趋。
与广州市(shi)妇女儿(er)童医疗中心一路之隔(ge)的暨(ji)南大学附属(shu)第一医院，其产科是(shi)省市(shi)急危重症孕产妇救治指定的医疗机构专科之一，分娩高峰(feng)出现在全面二孩政策落(luo)地的2016年，以及(ji)其后(hou)的2017年、2019年，每年分娩量达到6000-7000人。而仅仅过了五年不到，数据已下(xia)降至4000人左右。“这(zhe)也是(shi)我们意想不到的状况，变化来(lai)得如此之快。”该院产科主任(ren)李瑞满在产科干了近40年，她坦(tan)言，大多(duo)数医院的产科不得不作出相应改变。
无奈：床位缩减，人员(yuan)分流
分娩量下(xia)降，这(zhe)就意味着产科规模和人员(yuan)要缩减。“我们产科原本有三个小组，现在已经减少了一个，四个人不得不分流到其他科室；产科床位也从40张缩减至30张。”广州市(shi)第一人民医院产科主任(ren)程杨说。回想起以前产科忙碌(lu)的场景，程杨感慨万千：“2016年的时候，我们产科主任(ren)门(men)诊限号30个，但(dan)往往要加号至70个。从早上8点到下(xia)午1点直落(luo)，根本忙不过来(lai)，还得找(zhao)两个规培医生协助写病历，大家上厕所都没有时间。曾(ceng)经有位老(lao)主任(ren)下(xia)门(men)诊回家，累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曾(ceng)几何时，广州市(shi)一医院、暨(ji)大附一、市(shi)妇儿(er)中心等产科床位“一号难求”，哪怕能在走廊加张床，产妇们也觉得难得了。短短几年过去，境况已今非昔比。
“我们医院目前分娩量变化不大，但(dan)从同行处了解到，（不少医院）特别是(shi)一些规模比较小的中医院或者基层医院，产科生存的确面临(lin)压力。”蒋(jiang)艳(yan)敏向记者介绍，“有的医院把妇科和产科合并，原本产科的年轻医生可能要转(zhuan)岗到妇科，一些年纪(ji)大、年资(zi)高的医生，也不得不去妇科保健科、体检科，有的甚至转(zhuan)岗做行政。”
产科工作辛苦，风险和压力兼具，昔日一起奋战的伙(huo)伴要被(bei)分流到其他科室，作出这(zhe)样的决定对于任(ren)何一位产科主任(ren)来(lai)说都是(shi)艰难的。
提升：让产妇生得更安全更舒心
产科只是(shi)接生，四级手术极(ji)少——这(zhe)或许(xu)是(shi)大多(duo)数老(lao)百姓乃至其他科医生对产科的最(zui)肤浅认识。事(shi)实上，高龄(ling)、高危孕产妇比例的上升正使(shi)事(shi)情变得不同，如今的助产服务更为复(fu)杂也更为精细(xi)。
“很多(duo)时候，基层医院会把高危产妇转(zhuan)介到上一级医院，从而确保产妇和新生儿(er)生命安全。”程杨说，“我们产科经常(chang)接诊来(lai)自金沙洲(zhou)、白云区等基层医院的高危产妇，往往七(qi)八个医生护士围着一位产妇转(zhuan)，24小时服务。”
同样，暨(ji)南大学附属(shu)第一医院产科病房有近70%是(shi)高危产妇。“她们大多(duo)数合并高血压、糖尿病、胎盘植入等。这(zhe)些合并症会让她们怀孕生娃的过程变得惊(jing)心动魄、险象环生。”李瑞满表示，即使(shi)是(shi)健康孕妈(ma)，也随(sui)时可能出现突发情况，更何况是(shi)危重症孕妇——她们面临(lin)的情况往往难以预测(ce)，潜在的危险如影随(sui)形(xing)。因此，大医院的产科医生需要把更多(duo)的精力和时间放在保障(zhang)高危产妇的安全上来(lai)。
如何衡量产房安全和医疗水平？孕产妇死亡率(lu)是(shi)关键(jian)指标，而高危妊娠是(shi)导致(zhi)孕产妇死亡的重要因素。自全面二孩政策实施以来(lai)，高危孕产妇日渐增多(duo)。“因为是(shi)二孩，很多(duo)孕产妇年龄(ling)超过30岁，甚至35岁。”李瑞满说，“同样的危急重症，25岁的产妇可能抢救得回来(lai)，而40岁以上可能就救不回来(lai)，其年龄(ling)大，各器官也存在老(lao)化现象。因此必须(xu)加强医护人员(yuan)专业技能培训，提高产科及(ji)新生儿(er)科诊疗水平。”
今年3月16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发布《关于加强助产服务管(guan)理的通知》，在明确织牢产科“兜底网”的同时，也提到要鼓励有条件(jian)的助产机构加强高品质、普惠(hui)性产科床位设置，结合院内资(zi)源调整优化，增加产科病房单人间和双人间数量，切实改善产科住(zhu)院条件(jian)，提升广大孕产妇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
实际上，孕产妇自身对产科服务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单人间、双人间病房深受欢迎。
38岁的刘(liu)小姐回忆起生大宝时在走廊加床的经历，深感“吃了太多(duo)苦”，现在她生二宝，得以住(zhu)进了单人间。“产房里(li)孩子爸爸全程陪同，无痛分娩、导乐陪伴我都要，怎么(me)舒服怎么(me)生。顺产后(hou)48小时出院，一切不要太顺利和舒心哦。”刘(liu)小姐笑道。
“我们不仅改善了硬件(jian)条件(jian)，比如产科病房，从三人房变成双人间、单人间；也更加注重对产妇的人文关怀，比如导乐陪伴、无痛分娩等服务更加精细(xi)化。”蒋(jiang)艳(yan)敏说，“目前有25%-30%的产妇会主动要求导乐陪伴。产科越来(lai)越关注为女性提供全生命周期的服务，从孕前的咨询(xun)、妊娠保健到生产、产后(hou)保健等一条龙服务，因为妊娠相关疾病也关系到女性的健康状态(tai)，比如妊娠期糖尿病、妊娠期高血压疾病都是(shi)女性后(hou)生命周期发生糖尿病、高血压的高风险因素。所以，在临(lin)床之余，产科医生也越来(lai)越关注科研，专注中国妊娠分娩等相关研究(jiu)和思考。”
呼吁(yu)：让产科医生收入不再吃亏
生个孩子，从入院到出院，前前后(hou)后(hou)至少有七(qi)名医护人员(yuan)陪同。顺产的话，48小时出院；不顺利的话，母子可能就是(shi)过一道鬼(gui)门(men)关。
“我们产科一年365天，每天24小时，产科医生、新生儿(er)科医生、麻醉科医生、助产士、护士等一套人马在岗，因为随(sui)时可能有孩子要出生。人力成本极(ji)高，但(dan)是(shi)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三位产科主任(ren)不约而同地向记者倾诉，“产科医生又(you)累又(you)苦，收入却不高。”
对于大众而言，生孩子期望母子平安，产科医生要把母婴(ying)并发症和死亡率(lu)降到最(zui)低水平。产检做得好(hao)，发现问题及(ji)时处理，预防工作做好(hao)了，顺顺利利生下(xia)孩子，并发症没有了，就不需要手术，更不用(yong)提什么(me)切子宫等抢救四级手术——这(zhe)是(shi)产妇的最(zui)好(hao)结果。
但(dan)是(shi)，产科没有四级手术，在国家考核时却相当“吃亏”。知名产科大夫段涛曾(ceng)称，国考的指标与导向是(shi)鼓励大医院做大做强，希望医院能看更多(duo)的疑难杂症、做更多(duo)的高难度手术，最(zui)重要的两个指标就是(shi)CMI指数和四级手术比例。“我们几乎没有四级手术，胎盘植入、复(fu)杂剖宫产手术也只能算二级手术。”程杨说，“这(zhe)种情况用(yong)CMI指数和四级手术比例考核，我们就很吃亏。”
实际上，对于产科医生收入相对低的问题，《关于加强助产服务管(guan)理的通知》中也强调，努力使(shi)综合性医院产科医师的薪酬水平不低于医院医师薪酬平均水平，严禁向产科和产科医务人员(yuan)下(xia)达创收指标，产科医务人员(yuan)薪酬不得与药品、卫生材料、检查、化验等业务收入挂钩。
段涛所担忧(you)的产科未来(lai)困境已经引(yin)起众多(duo)产科主任(ren)的共鸣。“我们连续几年没有新进产科医生了，一旦断(duan)层，最(zui)终受到影响的还是(shi)我们普通大众。”李瑞满特别呼吁(yu)，最(zui)好(hao)将(jiang)产科的评价标准单列，确保产科医生的收入达到合理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