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娱乐专稿（胖部/文）
《新生》完结当天，#新生 烂尾(wei)#登(deng)上热搜榜首。
观众(zhong)显然是有(you)遗憾的。最终(zhong)的结局里，十多年后的费可用一句“我不光骗了(le)你们，我还辜负了(le)自己(ji)”，给了(le)故事(shi)一个看似圆满的结局，却也让这(zhe)部前期让人眼前一亮的剧陷入平庸。
此前《新生》被(bei)网友大呼“上头”的口碑，得益(yi)于(yu)其对国剧叙事(shi)体系的挑战。
无论是非线性的罗生门叙事(shi)，还是看似“全员(yuan)恶人”的悬疑修罗场，都让观众(zhong)因(yin)为久违的新鲜感而兴奋(fen)不已(yi)。可惜后四集的转折，让该剧重新回(hui)到了(le)一种被(bei)规(gui)驯的常态(tai)。
这(zhe)背(bei)后，是国剧叙事(shi)长期以来走不出的叙事(shi)陷阱。
而最遗憾之处在(zai)于(yu)，这(zhe)或(huo)许是国剧离“全员(yuan)恶人”最近(jin)的一次。
从“上头”到“下头”
首先需要肯定，《新生》无论从叙事(shi)野心，还是从实(shi)际完成度来说(shuo)，都表(biao)现出迥异(yi)于(yu)大部分剧集的开创性，确实(shi)颇有(you)Netflix的风(feng)格。导演(yan)申奥也曾(ceng)归纳其拍摄思路，“信(xin)息量更大、节奏要更快、情节和(he)人物都要更复杂”。
而这(zhe)也指向该剧让观众(zhong)“上头”的两(liang)个要点：一是节奏，二是人物。
首先说(shuo)说(shuo)节奏。
在(zai)剧中，我们可以找到诸多经典的悬疑叙事(shi)模式。所(suo)有(you)人聚(ju)集的小岛成为“暴风(feng)雪山庄”；通过几个人的转述，非线性串联起费可的人物全貌(mao)和(he)行骗时间(jian)线，是经典叙事(shi)诡计“拼(pin)图”；等到第(di)六集结尾(wei)骤然反转，揭(jie)开几个人真面目(mu)，原来整部剧是一个“罗生门”。
结尾(wei)的镜(jing)头语言暗示，前面所(suo)有(you)讲述都只是何珊(shan)写的小说(shuo)，也就意味着李泽瑞（费可）视角(jiao)讲述的第(di)三个故事(shi)，依然经过了(le)何珊(shan)的美化；与之前两(liang)重反转，形成了(le)一个三层嵌套的罗生门。
这(zhe)些结构层层叠(die)叠(die)，让剧情宛(wan)如榫卯一样严丝合缝，是形成叙事(shi)爽感的一个前提。
而在(zai)这(zhe)个过程中，叙事(shi)也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对观众(zhong)的“挑逗”，给观众(zhong)带来“看懂了(le)”的智力愉(yu)悦(yue)。比如用程浩的故事(shi)、苏倩的故事(shi)，解(jie)开陈(chen)树发故事(shi)整个的背(bei)后谜团，又通过第(di)七集的反转，把(ba)前三个故事(shi)里预埋的漏洞补全。
其实(shi)做一个复盘的话，你会发现故事(shi)都不复杂，但通过叙事(shi)结构的穿针引线，层层解(jie)密，加上一些镜(jing)头语言的暗示，就是能(neng)给观众(zhong)带来某种“高(gao)级感”。
而除了(le)叙事(shi)节奏，内容(rong)上成功的人物塑造，是该剧的另一亮点。
《新生》在(zai)悬疑大类里算“黑色(se)电(dian)影”式作品，可以叫作“黑色(se)剧集”，相较于(yu)传统悬疑里的二元对立，这(zhe)类内容(rong)的善恶边(bian)界更模糊，人物亦正亦邪，在(zai)好莱坞40年代还曾(ceng)出现过“黑色(se)电(dian)影”热潮。
更通俗地说(shuo)，比较接近(jin)所(suo)谓“全员(yuan)恶人”概念。
截至第(di)七集，《新生》的故事(shi)都是让人惊(jing)艳的。一方面是费可整个骗术的天衣无缝，其时间(jian)管理与资源适配的本事(shi)，着实(shi)让人叹服，这(zhe)是国内剧集里很少见的，也因(yin)为导演(yan)的关系让该剧被(bei)称为“剧版《孤(gu)注(zhu)一掷》”。
另一方面，费可骗局的成功都是源于(yu)所(suo)谓受害者们无止境的欲望，当他们粉饰的故事(shi)被(bei)拆穿，故事(shi)也进(jin)而探入了(le)人性更幽深隐秘的阴(yin)暗面。这(zhe)也是“全员(yuan)恶人”故事(shi)好看的原因(yin)，人物会显得更复杂和(he)“真实(shi)”，释(shi)放出别样的人物魅力。
但最后三集多的“烂尾(wei)”，也是因(yin)为最后一环反转确实(shi)有(you)些用力过猛。
而观众(zhong)的失望，恰恰源于(yu)上述叙事(shi)优点，在(zai)最后几乎彻底走样。
“全员(yuan)恶人”？不可能(neng)
第(di)七集其实(shi)已(yi)经有(you)了(le)苗头，就是对费可的洗白开始过火。
如果说(shuo)陈(chen)树发、程浩和(he)苏倩都有(you)着咎由自取的贪婪本色(se)，张萱的故事(shi)反转可以说(shuo)让费可完全变成了(le)干干净净的受害者，也让费可这(zhe)个“骗子”的身(shen)份(fen)变得模糊。
而到了(le)最后三集，你几乎可以忘了(le)费可才是那个骗子，反而干净得仿佛更像一个受害者，虽(sui)然基(ji)于(yu)前期的人物印象，观众(zhong)会怜(lian)悯那个偏执的数学天才，甚至为那场吃牛(niu)排的戏落泪，但难免会觉得割裂(lie)和(he)拧巴。
而虽(sui)然最终(zhong)暗示了(le)何珊(shan)曾(ceng)经的行为，但放在(zai)故事(shi)主线里，其存在(zai)感弱到仿佛旁观者。剧集明明有(you)那么多巧妙的细节伏笔，却不曾(ceng)给何珊(shan)一点明确的线索，让人看到其内心哪怕似有(you)若无的一团阴(yin)影，导致在(zai)故事(shi)线里自始至终(zhong)显得形象模糊。
七个人的故事(shi)，费可和(he)何珊(shan)这(zhe)对男女主角(jiao)在(zai)最后三集，仿佛原本黑色(se)的故事(shi)版上猛地刷了(le)一道白漆，把(ba)两(liang)个人刷成了(le)白色(se)，让人只觉得与原本的故事(shi)格格不入，人物关系也就成了(le)流俗的二元对立，让观众(zhong)觉得“毫无惊(jing)喜可言”。
尤(you)其是这(zhe)三集，粗糙得和(he)前面简直不像一部作品，更有(you)许多逻辑无法(fa)连贯(guan)。
数学天才的设(she)定，跟后面的高(gao)情商骗子几乎毫无关系；费可身(shen)份(fen)泄露、徐欧(ou)等人对费可的“公审”，也发生得相当强行，而如果费可曾(ceng)经在(zai)四届金融社(she)成员(yuan)面前被(bei)揭(jie)穿，很难想象他后来还能(neng)顶着这(zhe)个名字和(he)经历招摇撞(zhuang)骗。让人难免怀疑，这(zhe)最后三集的故事(shi)是否重新写过。
而这(zhe)种“烂尾(wei)”放在(zai)国剧语境下，似乎也有(you)着某种必然性。
一个问题，我们的主角(jiao)可以是坏(huai)人吗？
事(shi)实(shi)上，只要不是邪典作品，“道德(de)守恒”其实(shi)一直是影视内容(rong)创作的隐性规(gui)则，就是好人必须有(you)回(hui)报，而哪怕好人做的坏(huai)事(shi)，它(ta)最终(zhong)也必然会有(you)报应。也正因(yin)如此，故事(shi)的主人公如果不悲剧收(shou)场，前期会尽量让其少做错事(shi)。
而国剧因(yin)为种种原因(yin)，对这(zhe)种“道德(de)守恒”提出了(le)更高(gao)的要求。我们的主人公往往在(zai)道德(de)上是无瑕的。
所(suo)以《如懿传》里，所(suo)有(you)脏(zang)活(huo)就都交给了(le)海兰，如懿自己(ji)则是清清白白，对她人的攻讦也不会反唇相讥，只会“百口莫辩(bian)”；而何珊(shan)也不能(neng)是那个两(liang)次告发费可，让其走向深渊的人，相反她应该是个白月光，让费可最后为她而死，才能(neng)死得其所(suo)。
也正因(yin)如此，《新生》只能(neng)是最接近(jin)“全员(yuan)恶人”的作品，而不能(neng)真的一黑到底。
反过来想想，如此创作态(tai)度，是否正在(zai)成为内容(rong)悬浮(fu)的某种催化剂？
目(mu)前的创作趋势是，影视主人公在(zai)道德(de)和(he)行为上应该“纯洁”，这(zhe)是从业者为了(le)避免人物争议采取的粗暴处理。
但问题在(zai)于(yu)，每个人物的性格都来自其经历，要如何写出一个完全干净的人物，实(shi)在(zai)是太考验编剧的实(shi)力，这(zhe)也造成了(le)，我们的大部分人物处理都显得低幼。
所(suo)以“如懿”在(zai)多年后被(bei)翻出来被(bei)指“虚伪”，所(suo)以《新生》里的何珊(shan)成了(le)败笔、大结局也备受争议。
观众(zhong)想看一点带劲的、真实(shi)的。如果要看伪装、被(bei)驯化的社(she)会动物，他们去上个班不行吗？
国剧的“新生”？
也应该看到《新生》更为积极的一面。
应该说(shuo)，这(zhe)不是一部自带流量的作品，刚开播时的站内热度只有(you)5000+，甚至最终(zhong)也没有(you)破万(wan)。
但是，该剧成为近(jin)来互联网上自发讨论度很高(gao)的作品之一，据统计其登(deng)上热搜主榜的33个话题里，热播期话题就占了(le)30个，口碑带动效应明显。
而行业应该有(you)所(suo)思考的是，喊了(le)这(zhe)么久的内容(rong)升级，到底什(shi)么才是市场和(he)行业都接受的“好内容(rong)”？
目(mu)前可见的是，所(suo)有(you)剧集的质感确实(shi)都在(zai)变好，但剧本层面的薄弱却没有(you)多少改善，不少质感提升的剧集，最后因(yin)为故事(shi)而口碑垮了(le)。
平台甚至会做“口碑向”剧集，搜狐娱乐此前曾(ceng)撰文称其为“国剧清流”，如《欢颜(yan)》《繁城之下》等，剧本不差、质感拉满，但视听语言却整体偏文艺，空有(you)口碑却很难转化。不过平台对这(zhe)些剧的数据也没多少要求，做出来就是为了(le)品牌价值(zhi)和(he)上宣价值(zhi)。
在(zai)如何做效益(yi)与口碑兼得的内容(rong)方面，行业依然迷茫(mang)。
《新生》的经验和(he)教训，其实(shi)都很实(shi)在(zai)。
一是节奏，出色(se)的叙事(shi)节奏，在(zai)人物站得住的情况下，就如在(zai)《新生》里一样，是可以遮盖(gai)很多逻辑问题的，带着观众(zhong)在(zai)剧情线上狂奔。如今连微短剧都在(zai)琢磨剧情怎(zen)么切入节奏更好，长剧也不应在(zai)线性叙事(shi)上抱(bao)残守缺(que)。
二是人物，长视频要让观众(zhong)爱看，人物魅力带来的代入感和(he)陪伴感是最重要的，而目(mu)前大部分人物都是标签化、低幼化的。为什(shi)么这(zhe)两(liang)年剧集里的反派总是出圈？或(huo)许是因(yin)为，他们打开了(le)更真实(shi)的封印。
行业内容(rong)如今纠结于(yu)“产品”还是“作品”，但两(liang)者的中间(jian)态(tai)，或(huo)许应该是影视工(gong)业化更踏(ta)实(shi)的思路。
至少《新生》前六集展示过，原来国剧，还能(neng)这(zhe)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