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一个活动之前，中国法学会学术委(wei)员会主任张文显问了ChatGPT一个问题：人工智能时代，法学教育如何面对挑战？
ChatGPT给出了一串答案：法学教育具备(bei)特殊的(de)学科特点，在(zai)面对人工智能的(de)挑战时应有独特的(de)考虑。第一，案例(li)教学法，通过(guo)具体案例(li)分析来理解法律原则和应用。深(shen)层次人工智能可以快速(su)地生成和分析大量案例(li)，但如何确保案例(li)的(de)法律准确性和教育价值(zhi)是一个挑战……
“这(zhe)个答案对我(wo)有一定的(de)启发性。”张文显也(ye)发现，ChatGPT的(de)回答绝大部分内容是模棱两可的(de)，大多停留在(zai)常识层面。但张文显认(ren)为人工智能还会快速(su)迭代，势不可挡，“法学教育工作者应当热情拥抱人工智能技术，把它融入法学教育和研究体系之中”。
眼下AI已至，带着强大的(de)“智能大脑”，用惊人的(de)速(su)度成长，席卷人才链、信息链、产业链，带来了全(quan)方位、深(shen)层次变革。人工智能的(de)浪潮早已汹涌(yong)澎湃，冲击着传统的(de)人才教育培养模式。此前，教育部等多部门在(zai)发布《关于“双(shuang)一流”建设高校促进学科融合加快人工智能领域研究生培养的(de)若干意见》的(de)通知中提(ti)到，要以产业行业人工智能应用为导向(xiang)，拓展核心技术和创新方法，实现人工智能对相关学科的(de)赋能改(gai)造，形成“人工智能+X”的(de)复合发展新模式。
学科变革的(de)探讨已在(zai)路上(shang)。5月(yue)，在(zai)中国政法大学举办的(de)“世界法学家论坛”上(shang)，120余位国内外的(de)法学家齐聚一堂(tang)。他(ta)们在(zai)思考如何推动法学教育的(de)创新，共商人工智能时代的(de)法学教育应对之策(ce)。
当律师用上(shang)AI“智慧大脑”
曾(ceng)担任过(guo)律师的(de)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法学院教授安德列(lie)阿·卡(ka)里奇，正见证(zheng)着律师办公环境的(de)改(gai)变。
安德列(lie)阿·卡(ka)里奇的(de)办公室曾(ceng)是接待客户(hu)最多的(de)地方，如今通过(guo)视频电话就可以沟通客户(hu)。过(guo)去，他(ta)需(xu)要穿着法袍(pao)站在(zai)法官面前听(ting)证(zheng)，如今随着数字签名、在(zai)线提(ti)交等方式出现，通过(guo)视频就可以与法官进行听(ting)证(zheng)环节(jie)。
“人工智能技术给法庭(ting)带来了很大的(de)变化。”安德列(lie)阿·卡(ka)里奇发现，借助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快速(su)找到案例(li)和法律条(tiao)文，“是时候了，我(wo)们需(xu)要重新思考新时代律师如何展开(kai)工作”。
“没(mei)有人能够拒绝AI时代的(de)到来，最好的(de)办法就是拥抱它。”北京市某(mou)律所负责人梅向(xiang)荣提(ti)到，当人工智能大模型来临时，律师的(de)客户(hu)来源渠道和群体特征都发生着巨大的(de)变化。
如今律所正和企业合作制作AI法律大模型，逐(zhu)步替代基础性、重复性的(de)律师工作。在(zai)梅向(xiang)荣看来，伴随着信息传播、咨询服务以及(ji)开(kai)庭(ting)流程的(de)智能化变革，人工智能的(de)应用将给律师带来新维度的(de)能力要求。“相应地，法学人才的(de)培养也(ye)需(xu)要从另一个维度去转变。”他(ta)说。
“未来，人工智能不可能取代律师，但使用人工智能的(de)律师将取代不会用人工智能的(de)律师。”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法学院教授哈(ha)米什·斯图尔德提(ti)出了这(zhe)个观点。在(zai)现场，哈(ha)米什·斯图尔德展示了同事的(de)著作。这(zhe)本书描绘了人工智能和律师的(de)未来，即人工智能和计算(suan)技术将实时协助解决绝大部分的(de)法律问题。在(zai)那一天，公众可以在(zai)任何时间、地点确切知道法律权利和义务内容。“这(zhe)很令人兴(xing)奋，也(ye)有点可怕。”
当人工智能技术不断“生长”，执法和司法越来越科学化、智能化，法理也(ye)融入了更多的(de)科技伦理和科技公序(xu)良俗。“在(zai)此背景下，法学教育必须与智能法治相适(shi)应，实施智能化的(de)法学教育。”张文显说。
法学教育如何用AI“进化”
在(zai)巴西FGV基金里约热内卢法学院，学生们必须学会两门课程，一门是Python编程课，另一门是数据科学课程。副院长蒂亚戈·伯蒂诺解释，学生需(xu)要学会如何利用大数据来写诉(su)状，还需(xu)要学习如何让(rang)法庭(ting)里的(de)人工智能软件可以读懂(dong)自(zi)己所写的(de)诉(su)状。
因为在(zai)巴西，一款机器人软件已经成为“法官助理”。它可以阅读、分析案件，快速(su)测算(suan)该案件与最高法院已判案件的(de)相似度。通过(guo)材料比对，“法官助理”可以将与最高法院处理过(guo)的(de)相似案件筛(shai)选出来，另将有特殊情况的(de)案件移交给法官进行审理。
蒂亚戈·伯蒂诺认(ren)为，法学教育的(de)课程需(xu)要适(shi)当调整以应对法院的(de)改(gai)变。部分巴西学校正尝试设计法律与技术相结合的(de)课程，协助学生在(zai)法律工作中运用好人工智能等工具。
在(zai)巴黎，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资深(shen)研究员丹妮尔·布尔西尔观察到法学院开(kai)始用起了AI工具，如设计人工智能交互界面软件。借助该软件，学生可以分析劳动人员及(ji)其争(zheng)议行为数据，自(zi)动生成用户(hu)画(hua)像(xiang)，从而根据数据结果及(ji)综(zong)合分析去预估争(zheng)议结果。此外，部分学校设计的(de)人工智能系统还可以模拟法官的(de)思考路径，协助学生去理解法庭(ting)规则，以便进行类比推理等专业训练。
在(zai)丹妮尔·布尔西尔看来，当法律条(tiao)文和案例(li)越来越多，在(zai)处理浩如烟海的(de)文本时，人工智能可以成为律师的(de)助手。“未来，我(wo)们要培养新一代的(de)法律专业人士，他(ta)们将既懂(dong)人工智能，又懂(dong)法律知识。”
“学生需(xu)要掌(zhang)握两个核心能力，一方面是使用AI的(de)能力，另一方面是交流和共情的(de)能力。”北京大学法学院院长郭雳也(ye)有类似的(de)看法，但他(ta)强调，有高超沟通能力和判断决策(ce)能力的(de)律师仍然是稀缺的(de)人才。
在(zai)中国政法大学，人工智能技术逐(zhu)步引入到本科课程之中。其中“法治信息管理”本科专业结合了计算(suan)机科学和法学两类课程，待学生毕业后可获工学和法学两个学士学位；中国政法大学成立(li)了数据法治研究院，研究数字技术引发的(de)法律问题。
“数据及(ji)其运用对经济发展、社会治理和政府管理均产生巨大的(de)影(ying)响，引发了一系列(lie)新的(de)法律问题，需(xu)要在(zai)学理层面进行深(shen)入研究。”中国政法大学副校长、数据法治研究院院长时建中说。
但英国杜伦大学法学院院长沃克尔·罗本注(zhu)意到，鉴于人工智能在(zai)语言生成方面的(de)出色表现，学校需(xu)要了解学生在(zai)多大程度上(shang)使用了人工智能，以便保证(zheng)法学生的(de)专业知识足够扎实、法律综(zong)合能力素质过(guo)硬。
“未来，制定促进人工智能健康发展的(de)相关法规会更具挑战性。”沃克尔·罗本说。
法学教育面临AI“进化”的(de)风险
在(zai)澳大利亚某(mou)所大学的(de)法学院，曾(ceng)有一半教职员工反对大量使用ChatGPT，甚至部分大学成立(li)专门的(de)委(wei)员会和工作组研究如何使用和监管AI。
澳大利亚悉尼大学法学院院长西蒙·布朗尼特分享了一个有关AI风险的(de)故事：澳大利亚曾(ceng)经推出一个智能系统用来追回多支(zhi)付的(de)福利金。但经过(guo)3年多的(de)调查后发现，该系统算(suan)法所用债(zhai)务公式有误，而公民已经成为这(zhe)场算(suan)法错(cuo)误的(de)受害者。
“我(wo)们处在(zai)一个技术的(de)过(guo)渡期。”在(zai)西蒙·布朗尼特看来，我(wo)们不能摧毁技术，只能学会如何与之共处。针对人们担心的(de)技术透明性不足的(de)问题，西蒙·布朗尼特强调，如何在(zai)法律层面规范技术使用，是一个值(zhi)得(de)思考的(de)重要命题。
作为一名曾(ceng)经的(de)侵权法律师，美国西北大学法学院教授詹姆斯·斯贝达也(ye)有类似的(de)发现。“算(suan)法并不完美。”詹姆斯·斯贝达在(zai)查询诉(su)讼案件中了解到，由于算(suan)法技术的(de)错(cuo)误表述引发了不少纠纷(fen)，其中涉及(ji)了诽谤罪、就业歧视侵权等相关的(de)问题。
“但算(suan)法本身不能被起诉(su)。”詹姆斯·斯贝达认(ren)为，随着自(zi)动驾驶汽车、自(zi)动化招聘甚至自(zi)动化手术的(de)发展，因人工智能技术设计问题产生了侵权行为，追责会变得(de)更加复杂。
詹姆斯·斯贝达呼吁，需(xu)要进一步规范人工智能侵权等相关制度和法律条(tiao)文。从教育角度来看，法学院有义务让(rang)学生了解到人工智能存在(zai)的(de)法律风险。他(ta)建议法学院要及(ji)时更新教学材料，替换陈旧案例(li)，让(rang)学生接触人工智能相关的(de)新案件，提(ti)高法学生的(de)判断力。
从法律条(tiao)文的(de)制定来看，对外经济贸易(yi)大学法学院院长梅夏英发现，目前法律条(tiao)文只是单(dan)方面关注(zhu)算(suan)法、算(suan)力、平(ping)台等单(dan)一要素，没(mei)有宏观考虑到人工智能的(de)复杂系统运转。梅夏英认(ren)为，要加快对数字化课题的(de)法律研究，加快对网络侵权、个人信息保护的(de)研究。
以国际贸易(yi)法为例(li)，美国哈(ha)佛大学法学院教授伍人英认(ren)为，自(zi)1994年WTO协议签署时，贸易(yi)分为货物贸易(yi)、服务贸易(yi)和与贸易(yi)有关的(de)知识产权等三大类。“人工智能发展使三者界限变得(de)模糊了，法律规则也(ye)需(xu)要进一步厘定清楚。”伍人英认(ren)为，法学教育也(ye)需(xu)要根据新情况进行转变。
“这(zhe)要求我(wo)们商定、实施和维护全(quan)球规则。”世界贸易(yi)组织上(shang)诉(su)机构首任主席、美国中佛罗里达大学全(quan)球事务杰(jie)出教授詹姆斯·巴克斯提(ti)到，针对人工智能和其他(ta)新技术的(de)控制，为建立(li)和维护一个可持续发展的(de)世界，需(xu)要通过(guo)国际法和国际法治服务于地球和世界各地的(de)人民。
日本早稻(dao)田大学法学院助理教授平(ping)井光贵建议，还要促进教育界和业界的(de)相关合作，研究先(xian)进技术的(de)法律和道德问题，促进相关学说的(de)建立(li)。
近日，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的(de)发展，部分学生利用其撰写论文应对考试的(de)新闻(wen)频出。“这(zhe)需(xu)要教育工作者未雨绸缪，做(zuo)出应对。”中国政法大学校长马怀德建议，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的(de)兴(xing)起对学术规范和教育秩序(xu)提(ti)出了挑战，需(xu)要教育立(li)法和学术界共同探讨新治理方案。
AI已来，未来已至，技术的(de)齿轮还在(zai)极速(su)转动。在(zai)世界法学家论坛期间，全(quan)模态人工智能GPT-4o已向(xiang)全(quan)球发布，国内外法学家们感受到法学教育跟随AI“进化”的(de)紧迫(po)性。正如与会者所说：“人工智能的(de)脚(jiao)步无法逆转，法学教育需(xu)要加快脚(jiao)步，把握时代脉(mai)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