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紧日子”政策仍在继续。
2023年，中央经(jing)济工(gong)作会议“党政机关要习惯过(guo)紧日子”。今年3月，财政部部长将(jiang)持续从严从紧控制“三公”经(jing)费[财政拨款支出安排的因公出国（境）费、车辆购置及运行(xing)费、公务接待费]支出，严格执行(xing)会议餐饮、资产配置、政府采购等方面(mian)的规定。
澎湃研(yan)究所持续关注城市“三公”经(jing)费。本文是2024年财政观察系列的第4篇(pian)，也是2023年“三公”经(jing)费观察的。2024年，“紧日子”政策在“三公”经(jing)费支出上落实得怎么样(yang)？市级政府“三公”经(jing)费如何变动，背后又有何原因？
澎湃研(yan)究所研(yan)究员以(yi)长三角城市和万亿城市为研(yan)究对(dui)象试图回答以(yi)上问题。长三角共41个城市，代(dai)表区域内大(da)中小城市；2023年GDP万亿城市共计26个，代(dai)表全国大(da)城市。除去重复(fu)的和未公布数据城市，合计55个有效样(yang)本，对(dui)全国城市的情况有一定代(dai)表性。
“三公”经(jing)费回涨背后：恢复(fu)公务？车子太旧？
截至(zhi)5月23日，长三角41个城市中（表1），除去湖州和滁州未公布数据，剩下39个城市中有16个城市（41%），2024年市本级“三公”经(jing)费预算相比2023年有所上涨。
其中，江苏省扬州市同比增长41.22%，是长三角地区2024年“三公”经(jing)费上涨最(zui)高的城市。对(dui)此，扬州市财政局解释：“三公经(jing)费、会议费、培训费增长较多，主要是各项公务活动逐(zhu)步恢复(fu)至(zhi)疫情前水平。” 公务恢复(fu)为何在扬州尤其明显，暂未看到进一步说(shuo)明。但是，江苏省除了扬州、镇江（1.8%）和泰(tai)州（0.56%）上涨以(yi)外，其他10个城市“三公”经(jing)费全面(mian)下降。
数据来源(yuan)为各市财政局，口径(jing)为市本级
*标城市未公布三公数据，表中数据根据一般公共预算表加总得来
湖州、滁州无数据
同时，安徽省16个城市中，除去滁州未公布数据，有10个城市“三公”经(jing)费上涨，其中蚌(bang)埠、芜湖、淮北等城市上涨幅度在10%以(yi)上。对(dui)此，各个城市有统一说(shuo)明——财政管理调整。比如，黄山(shan)市财政局、芜湖市财政局都在中提及“省以(yi)下法院、检察院财物统一管理改革(ge)”。
在浙江省11个城市中，除去湖州未公布数据，金华、舟山(shan)和宁波(bo)3个城市“三公”经(jing)费上涨。浙江省“三公”经(jing)费增长最(zui)高的金华市（3.74%），其是因为“疫情放开后跨地区交流频次增加，相应增加公务接待费预算”。但据金华市财政预算报告，“三公经(jing)费与去年持平”。这是因为它调整了去年基数：“高速(su)交警公务用车运行(xing)维护费基数下划(hua)194.12万元已增加至(zhi)上年基数中”。
从长三角城市样(yang)本可见，“紧日子”政策从中央和省政府落到城市政府后，执行(xing)力度出现波(bo)动。和不同的是，“三公”经(jing)费上涨往往伴有一定文字说(shuo)明，这些说(shuo)明主要有三个方面(mian)：1.经(jing)济恢复(fu)，公务恢复(fu)。2.财政管理重新划(hua)分，基数或预算变化。3.今年预算增加，是因为之前太“紧”了，东西折旧了。
数据来源(yuan)为各市财政局，口径(jing)为市本级
*标城市未公布三公数据，表中数据根据一般公共预算表加总得来
泉(quan)州无数据
再来看万亿城市数据。26个2023年GDP达到万亿的城市中（表2），除去泉(quan)州未公布数据，剩下25个城市中有7个（28%）2024年市本级口径(jing)“三公”经(jing)费总额上涨，它们分别(bie)是烟(yan)台、济南、广州、青(qing)岛、合肥、武(wu)汉(han)和宁波(bo)。
这一比例（28%）低于长三角城市（41%），有两个可能(neng)的解释。第一，对(dui)财力紧张的城市来说(shuo)，压减“三公”经(jing)费更(geng)有难度。维护政府公务运营需要一定的经(jing)费，在该(gai)经(jing)费总量已经(jing)较低的情况继续压减，或有压力。第二，存在舆论效应。总体而言万亿城市的舆论关注度更(geng)高，这对(dui)它们上涨“三公”经(jing)费造成了压力。
再来聚焦几个增长较快的万亿城市。广州比较简(jian)单：“2023 年预算编制时处(chu)于疫情管控时期，‘三公’经(jing)费基数较低，疫情后出现恢复(fu)性增长”，最(zui)后不忘(wang)补上，“2024 年‘三公’经(jing)费总体仍低于疫情前水平”。
济南财政局除了疫情后恢复(fu)公务往来以(yi)外，也提到了基层法院、检察院实行(xing)财物市级统管和车辆报废的背景。
青(qing)岛财政局的中，除了济南提到的，还另外提到城市安保需求(qiu)的提高：“2023年公安系统增加特种车辆配备以(yi)满足大(da)型活动安保需求(qiu)，特种车辆运维费用较高导致公务用车运行(xing)维护费相应增长。”
值得一提的是，万亿城市针对(dui)“三公”经(jing)费变动的解释说(shuo)明性文字普遍比长三角城市的长，说(shuo)明情况也更(geng)详细(xi)，甚(shen)至(zhi)提供了疫情前的数据自证“其实没涨”。
“三公”经(jing)费预算宽松，需进一步加强数据公开
澎湃研(yan)究员发现各地财政局公开“三公”经(jing)费的两个现象。
第一，“三公”经(jing)费决算往往低于预算，且来年预算不根据去年决算调整。
截至(zhi)5月23日，样(yang)本城市中有2个已经(jing)公布了2023年财政决算。其中，金华2023年市本级“三公”经(jing)费决算为3588万元，为预算数（4815万元）的74.5%，但2024年该(gai)市“三公”预算为4995万元。另有西安市，2023年“三公”决算为1.4亿元，为预算的56%，但该(gai)市2024年“三公”预算为1.95亿元。
这一情况，在去年中已经(jing)非常明显。当时，澎湃研(yan)究员指(zhi)出武(wu)汉(han)市政府已经(jing)连续几年只花预算的。2014年，《瞭望》新闻周刊记(ji)者在梳理2012-2014年多地财政预算、决算报告后，“即便撇开奢侈浪费的因素，‘三公’消费低于财政预算安排的情况已经(jing)成为常态。”
如何解释这一现象？预算宽松，是一种“假节约”吗？天津市政协委员、天津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yan)究所所长张宝义说(shuo)，每年地方政府晒(shai)“三公”经(jing)费决算时，总能(neng)听到“节约多少(shao)财政资金”的说(shuo)法，但令公众质疑的是，“给(gei)多了花不完，就算节约？实际支出不需要那么多，为何不直接在预算中砍掉？”“宽松的预算约束，某种程度上意味着‘默许’、‘纵容’公款乱消费。”
第二，“三公”经(jing)费的公开口径(jing)缺乏统一性，地方财政局往往选择好看的数据公开。有的城市字面(mian)上年年压减“三公”经(jing)费，但实际上并未和去年使用同一口径(jing)数据。
地方财政的统计可谓复(fu)杂，口径(jing)有全市、市级、市本级、市直等，又可分决算、预算和调整预算分三次到五次发布。所以(yi)纵向查(cha)看各地市政府的“三公”经(jing)费公开数据，经(jing)常发现换(huan)口径(jing)发布、调整基数、选择性公开，甚(shen)至(zhi)数据对(dui)不上的情况。
比如天津市和的市级“三公”经(jing)费预算都为1.07亿元，但2024年“三公”经(jing)费预算情况却写着“与2023年预算相比略有下降，主要是继续从严控制‘三公’经(jing)费，合理安排相关支出。”
再比如，苏州市2023年市级一般公共预算“三公”经(jing)费称，“2023年初预算为13619万，2022年初预算为15222万，减少(shao)10.53%”，其2022年市级一般公共预算“三公”经(jing)费称，“2022年初预算为13877万，2021年初预算为15218万，减少(shao)8.81%”。那么，苏州市2022年初“三公”经(jing)费预算到底是多少(shao)？
有一种合理解释，就是这些城市在年中做(zuo)过(guo)预算调整，而预算调整文件并未公开。但无论如何，这些情况应该(gai)引起重视。
合理的“三公”消费有助于政府维持运转、协调政务关系、管理经(jing)济事(shi)务，会转化成善治和发展的一部分。不合理的“三公”消费可能(neng)影响(xiang)财政支出效率、政府公信(xin)力甚(shen)至(zhi)造成腐败现象，变成“攫取之手”的一部分。
基于上述(shu)讨论，澎湃研(yan)究所研(yan)究员建议：
第一，各市级及以(yi)下地方政府在更(geng)大(da)程度上公开“三公”经(jing)费和其他关键财政数据，对(dui)超过(guo)一定幅度的数据变化做(zuo)出相关解释，并且保持数据口径(jing)的前后一致性。
第二，出台财政公开的统计口径(jing)细(xi)则(ze)，统一不同地方政府对(dui)财政术语的使用和公开的数据口径(jing)。这不仅有利于公众横向、纵向做(zuo)出更(geng)严谨(jin)的监督，提高政府的公信(xin)力，也有利于地方政府有效执行(xing)“紧日子”政策。
第三，需为“三公”经(jing)费设定合理的参考标准。各城市情况不同，对(dui)公务活动的需求(qiu)及“三公”经(jing)费起始水平不同，统筹“压减”意义不一，仅看总量和变化率难判断合理性。但是目前缺乏标准和研(yan)究以(yi)判定城市“三公”经(jing)费合理性，澎湃研(yan)究员建议增加公共讨论和学术研(yan)究。
（实习生(sheng)毛(mao)潇锐对(dui)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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