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nian)6月15日，上海中(zhong)考闵行(xing)三中(zhong)考点，家长(chang)高举向日葵为考生加(jia)油。
近(jin)日，2024年(nian)上海中(zhong)考各区(qu)平行(xing)志愿录取分数(shu)线陆续(xu)公布。当绝大多数(shu)初三考生还在忐忑地等待学校录取通知书时，浦东新区(qu)五三中(zhong)学初三毕业生赵津羽已经以中(zhong)考695.5分的好成绩，提前锁定了(le)她7年(nian)后本科毕业的大学——她选择了(le)中(zhong)本贯通，被上海市环境学校-上海电(dian)力大学合作的环境工程中(zhong)本贯通试点专业录取。在浦东新区(qu)，她的分数(shu)已经超过了(le)建平中(zhong)学、进才中(zhong)学等不少(shao)市实验性示范性高中(zhong)的录取分数(shu)线。
2024年(nian)中(zhong)招已接近(jin)尾声(sheng)。统计(ji)数(shu)据显示，今年(nian)中(zhong)本贯通、中(zhong)高职贯通录取分数(shu)线普遍上涨。记(ji)者从上海市教委职教处了(le)解到，截至2024年(nian)，本市共有71个中(zhong)本贯通专业点、46个高本贯通专业点招生。有18所本科高校，66%的中(zhong)职学校参与中(zhong)本贯通试点；有17所本科高校，65%的高职学校参与高本贯通试点。
记(ji)者梳理发现，从今年(nian)的录取分数(shu)线看(kan)，71个中(zhong)本贯通试点专业中(zhong)，只有5个专业最低录取分数(shu)线低于600分。换言(yan)之，有一批高分考生选择职业教育这(zhe)条新的升学之路(lu)。
这(zhe)些高分考生为何放弃了(le)到市实验性示范性高中(zhong)就(jiu)读的机会、选择了(le)职业教育？于他们而言(yan)，选择中(zhong)本贯通是真正出于兴趣(qu)的理性选择，还是将其作为一条绕开高考的“捷径”？
从“被迫选择”到主动谋划
所谓“中(zhong)本贯通”，就(jiu)是学生考入中(zhong)职学校后，经过3年(nian)学习并获取相应的职业技能证书后，通过转段考试升入相应本科院校，完成4年(nian)学业后获得本科学位证书。2014年(nian)，上海率先在全国(guo)启动中(zhong)本贯通的试点工作。
这(zhe)两年(nian)，中(zhong)本贯通的录取分数(shu)线不断上涨。在不少(shao)上海考生和家长(chang)心目中(zhong)，中(zhong)本贯通的“含(han)金量”正在提升。
“选择中(zhong)本贯通的原因很简单：专业我喜欢，压力小很多。”谈到自己的选择，上海市长(chang)宁区(qu)新泾中(zhong)学的何亦凡毫不犹豫脱(tuo)口而出。
何亦凡是在初二时第一次听到“中(zhong)本贯通”的说(shuo)法。“最开始，我只是想把它当作一条‘退路(lu)’，要(yao)是初三成绩不理想再考虑。但随着对(dui)中(zhong)本贯通的了(le)解逐渐深入，我逐渐发现，这(zhe)条‘退路(lu)’不比高考这(zhe)条‘大道’窄。”
何亦凡小时候就(jiu)喜欢拆装玩具，对(dui)空间结构与机械原理很感兴趣(qu)，后来还报名参加(jia)了(le)科技创新班。正是在这(zhe)个过程中(zhong)，何亦凡意识到，或许(xu)可以将自己的兴趣(qu)转化为未来的职业。“我的梦想是做一名工程师，如果能进入职校先学习几年(nian)，提升一线的实操水平，对(dui)于未来走(zou)上工作岗位有好处。”
父母也支持何亦凡的想法。中(zhong)考前，一家人到上海市工业技术(shu)学校参加(jia)面试。最终，何亦凡以656分的成绩，被上海市工业技术(shu)学校-上海第二工业大学合作的工业数(shu)控中(zhong)本贯通专业录取。
在过去很长(chang)一段时间，中(zhong)职校是不少(shao)初三学生考不上高中(zhong)的无奈之选，而如今，情况正在发生改变：以中(zhong)本贯通为代表(biao)的职业教育，成为不少(shao)考生和家长(chang)经过理性思考后主动谋划、选择的一条升学之路(lu)。
上海市闵行(xing)区(qu)明星学校的董昕尧在今年(nian)中(zhong)考中(zhong)以693分的高分，考入上海市医药学校学习医药制药。“第一次听说(shuo)中(zhong)本贯通时，孩(hai)子还在念小学，我们对(dui)此一知半解。”董昕尧妈妈回忆，在七年(nian)级升八年(nian)级那段时间，董昕尧的成绩处在中(zhong)游，母子俩找了(le)个机会好好谈了(le)谈，最后，一致将几个中(zhong)本贯通中(zhong)和化学相关(guan)的专业作为中(zhong)学阶段努力的方向。
董昕尧对(dui)这(zhe)个决定很上心，他综合考虑了(le)自己喜欢的学科以及在各学校开放日看(kan)到的校园景象，和妈妈几次交流后，最终确定了(le)目标。“既然选择这(zhe)条道路(lu)，就(jiu)要(yao)全力以赴。”有了(le)努力的方向，董昕尧成绩一路(lu)稳步提升，到九年(nian)级时已具备考上市实验性示范性高中(zhong)的水平。
董昕尧妈妈告诉记(ji)者，眼看(kan)孩(hai)子的成绩一路(lu)上升，她对(dui)之前的决定也有过犹豫。“但孩(hai)子比我坚(jian)定，他对(dui)我说(shuo)，会走(zou)好自己选的路(lu)，听他这(zhe)么一说(shuo)，我真觉得我们没选错。”
在赵津羽选择中(zhong)本贯通前，妈妈张女士提前一年(nian)多便开始做功课。她不仅详细了(le)解各试点专业的招生规则、分数(shu)线和就(jiu)业去向，甚至还通过社交平台“私信”几位已经考入中(zhong)本贯通学校的家长(chang)，向他们“点对(dui)点”取经。“中(zhong)职校的读书氛围究竟好不好，课程设置足够专业吗，未来的出路(lu)靠谱吗……这(zhe)些问(wen)题，当妈的都要(yao)替女儿先考虑清楚。”张女士说(shuo)。
在初中(zhong)时，赵津羽的成绩稳定在年(nian)级30名左右。“老师评估(gu)她是考区(qu)实验性示范性学校的水平，而我们则开始思考：究竟是选择区(qu)实验性示范性高中(zhong)，还是选择比较好的中(zhong)本贯通专业。为此，全家没少(shao)开家庭会议。”即便周围亲戚对(dui)赵津羽最后选择中(zhong)本贯通感到有些“不理解”，但张女士和赵津羽依旧很坦(tan)然，“我们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决定，选了(le)一条更(geng)适合我们的路(lu)。”
大学先修课程，进入中(zhong)本贯通课表(biao)
决定报考中(zhong)本贯通，董昕尧的妈妈也有诸多考量。“一方面，中(zhong)本贯通的专业更(geng)贴合就(jiu)业市场需求，能让孩(hai)子在相对(dui)集中(zhong)的领域里学好知识；另一方面，就(jiu)我们家庭实际情况来说(shuo)，选择压力相对(dui)小的升学道路(lu)后，亲子关(guan)系着实改善了(le)不少(shao)。”董昕尧妈妈坦(tan)言(yan)，初中(zhong)以及高中(zhong)阶段正值孩(hai)子的青春期(qi)，亲子关(guan)系备受挑战。如果孩(hai)子能选择一条压力不那么大、同时又和自己兴趣(qu)匹(pi)配的求学之路(lu)，那不仅孩(hai)子身心愉快，对(dui)家长(chang)来说(shuo)，也是一种“减负”。
同样，赵津羽高分选择中(zhong)本贯通，也有着全家人的另一层(ceng)考量。“初中(zhong)时我们就(jiu)觉得孩(hai)子学习压力不小，每天被很多作业、考试压得喘不过气来。有段时间，孩(hai)子的眉头(tou)总是锁着，整天唉声(sheng)叹气，很难(nan)见到她的笑容。”张女士说(shuo)，面对(dui)激烈的升学竞争，家长(chang)也很无奈，想到升入高中(zhong)后，这(zhe)样的生活还会继续(xu)，甚至较初中(zhong)更(geng)甚，全家人都有点“不敢面对(dui)”。
采访中(zhong)，不少(shao)家长(chang)谈及中(zhong)本贯通时，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亲子关(guan)系。那么，中(zhong)本贯通是否意味着就(jiu)是避开学业压力的最优选择？
“其实，避开的不是学业压力，而是面对(dui)升学目标时的不确定性带来的压力和焦虑。”上海市环境学校校长(chang)曹(cao)美琴介绍，对(dui)于选择中(zhong)本贯通的学生而言(yan)，他们不仅要(yao)学习基础(chu)学科，上课的内容与普通高中(zhong)学生完全相同，而且还要(yao)在技能上学更(geng)多、付出更(geng)多。在中(zhong)职校就(jiu)读的三年(nian)时间里，他们还要(yao)参与各级各类技能大赛，提升技能水平。但与普通高中(zhong)生有所不同的是，他们不用为升学担忧。
“贯通班的学生不论是宿舍还是教室，学校都有精(jing)心安(an)排，力求为他们提供(gong)最优的学习氛围和环境。”曹(cao)美琴说(shuo)，考虑到这(zhe)些学生要(yao)进入大学本科继续(xu)深造，环境学校还特别设置了(le)高等数(shu)学、大学物(wu)理等先修课程，辅助他们顺(shun)利(li)完成本科学业。
这(zhe)个暑(shu)假，董昕尧并没闲着。他和妈妈一起头(tou)脑风暴，制定了(le)一份详实的学习计(ji)划：提前储备一些专业必须掌握的化学知识，还要(yao)把其他科目也学起来，不能落下(xia)。“我不会‘躺平’，也不觉得中(zhong)本贯通是偷(tou)懒的机会。”
另一头(tou)，赵津羽也在计(ji)划学习雅思、托福课程，顺(shun)便重新拾起自己喜欢多年(nian)的绘画。“如果有更(geng)多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想必也是种幸福的读书生活吧。”
升学“立交桥”，贯通后还需进一步升级
作为职业教育领域升学路(lu)径的大胆尝试，中(zhong)本贯通一直被誉为“建成了(le)一座升学的立交桥”。今年(nian)，上海中(zhong)本贯通又新增了(le)8个专业，招生计(ji)划共2202人，比去年(nian)增加(jia)133人，招生规模进一步扩大。记(ji)者从市教委职教处获悉，今年(nian)约有2.4万名学生填报中(zhong)本贯通志愿，比去年(nian)增加(jia)约7000人。
曹(cao)美琴以上海市环境学校环境工程“中(zhong)本贯通”试点专业为例分析：今年(nian)，该专业计(ji)划招生20人，有2人中(zhong)考分数(shu)超过690分，5人超过670分，最高分达(da)到698.5分，几乎所有考生均达(da)到市实验性示范性高中(zhong)录取分数(shu)线。
上海商学院党委副(fu)书记(ji)劳(lao)晓芸见证了(le)中(zhong)本贯通过去十余年(nian)来的成长(chang)历程。“这(zhe)些年(nian)来，上海对(dui)中(zhong)本贯通试点专业的选择、扩展，都有比较科学和严(yan)格的控制标准。比如，设置的专业要(yao)符合上海经济发展对(dui)技能人才的需求，相关(guan)专业人才培养的规律要(yao)适配7年(nian)长(chang)周期(qi)的培养等。”在她看(kan)来，家长(chang)和考生对(dui)中(zhong)本贯通的认(ren)可，不仅是基于理性的主动选择，也是因为他们预见到当下(xia)技能类专业在高校招生和就(jiu)业市场的优势。
那么，当越来越多的高分考生选择职业教育，中(zhong)高职学校是否做好准备，为这(zhe)些具有潜力的学生提供(gong)更(geng)好的教育环境和资源，来支持他们获得更(geng)好的发展？
上海市工业技术(shu)学校校长(chang)张伟罡表(biao)示，职业教育与基础(chu)教育是不同类型的教育，本不应该存在高低之分。然而长(chang)期(qi)以来，家长(chang)都更(geng)愿意选择高中(zhong)教育，这(zhe)既与长(chang)期(qi)以来不少(shao)家长(chang)对(dui)职业教育存有的偏见有关(guan)，也与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质量还有提升空间有关(guan)。近(jin)年(nian)来，职业教育通过搭建中(zhong)本贯通、中(zhong)高职贯通，建设五年(nian)一贯制新型高职，建设职业本科院校等方式，给学生提供(gong)更(geng)多元的成长(chang)、成才路(lu)径。同时，不少(shao)中(zhong)职校也紧贴市场和企业岗位需求，不断调整人才培养的方案和课程，让毕业生能够迅速适应当下(xia)社会对(dui)高技能人才的要(yao)求，这(zhe)也使得考生和家长(chang)对(dui)于中(zhong)本贯通的认(ren)可度(du)不断提升。“从已经毕业的三届中(zhong)本贯通毕业生就(jiu)业情况来看(kan)，要(yao)略(lue)优于同类学校通过高考统招的本科毕业生。”张伟罡说(shuo)。
目前，在本市不少(shao)中(zhong)职学校，70%左右的学生入校时都已经进入了(le)贯通班级和专业，但是，这(zhe)座升学“立交桥”如何进一步升级，如何挖掘、整合更(geng)丰富优质的教育资源，如何加(jia)强(qiang)校企合作、产教融合，让更(geng)多具有潜力和天赋的孩(hai)子“被看(kan)见”，这(zhe)仍是职业教育必须破解的一道全新的思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