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qiu)日报报道 记者 邢晓婧 刘欣 范安琪】继(ji)去年(nian)10月的抗议后，今年(nian)5月1日，数(shu)百名美国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家庭护工(gong)等人(ren)士再次在纽约市政厅外举行集会(hui)，要求废除他们(men)被迫接(jie)受的24小(xiao)时工(gong)作制。据(ju)多家美媒(mei)此前报道，在纽约等美国一些地(di)方(fang)，要求雇员(yuan)24小(xiao)时持(chi)续工(gong)作但只支付给他们(men)部分工(gong)资是(shi)合法的，而遭(zao)受这样不公平待(dai)遇的大多是(shi)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家庭护工(gong)。《环球(qiu)时报》记者日前通过多方(fang)调查采访(fang)了解到，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群体在美国依然面临强(qiang)迫劳动、种族歧(qi)视等困境。受访(fang)专家分析说，美国各级(ji)政府若不能解决本国或(huo)本州受剥(bao)削群体的基本权益问题，愤怒和仇恨的累(lei)积可能会(hui)导(dao)致一些人(ren)做出极端行为，长此以往必将激化种族矛盾。
被迫连(lian)续工(gong)作24小(xiao)时
和通常采取(qu)的8小(xiao)时工(gong)作制相比，什么是(shi)24小(xiao)时工(gong)作制？纽约市社区(qu)组织华人(ren)职工(gong)会(hui)干事宁子舜在接(jie)受《环球(qiu)时报》记者采访(fang)时介绍(shao)说，作为美国的文化和金融中心，纽约市及(ji)其所在的纽约州现(xian)行法律存在巨大漏洞——并未规定(ding)工(gong)作时间的上限。也就是(shi)说，即便雇主要求雇员(yuan)每(mei)天工(gong)作24小(xiao)时、连(lian)续工(gong)作7天也不违(wei)法，很多高科技行业就是(shi)如此。纽约州现(xian)在有大约56万名家庭护工(gong)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ren)和老年(nian)人(ren)。他们(men)中的许(xu)多重病患(huan)者需要24小(xiao)时的全天候照顾，包括喂(wei)食、协助(zhu)翻身、推轮椅、换尿片等，有些老年(nian)痴呆症(zheng)的病人(ren)需要每(mei)时每(mei)刻有人(ren)看护以确保其人(ren)身安全。纽约家庭护工(gong)多为亚裔(yi)、拉丁裔(yi)以及(ji)非裔(yi)等少数(shu)族裔(yi)女性(xing)，她们(men)被迫连(lian)续工(gong)作24小(xiao)时、72小(xiao)时，甚至更长时间。
多劳并不意味着多得。61岁的石玉枝在纽约从(cong)事多年(nian)护工(gong)工(gong)作。她对(dui)《环球(qiu)时报》记者说：“多年(nian)来，我悉心照顾美国雇主，把他从(cong)91岁照顾到101岁，代价就是(shi)经常每(mei)天工(gong)作24小(xiao)时，却只能领取(qu)13小(xiao)时的工(gong)资。”根据(ju)纽约州政府的相关(guan)规定(ding)，护工(gong)最多只可领取(qu)13小(xiao)时工(gong)资，因为默(mo)认她们(men)应该有8小(xiao)时睡眠和3小(xiao)时用餐时间。
石玉枝称，法律规定(ding)的护工(gong)睡眠和用餐时间和护理工(gong)作经常发生矛盾，痴呆症(zheng)患(huan)者需要全天候的照料以防止其受伤，许(xu)多老年(nian)雇主必须每(mei)隔几小(xiao)时就得翻一次身。家庭护工(gong)没(mei)日没(mei)夜地(di)工(gong)作身心俱(ju)疲，引发多种慢(man)性(xing)病，还有人(ren)因此早逝(shi)。石玉枝表示，家庭护工(gong)通常应该安排两班制或(huo)多人(ren)轮班制，但现(xian)在很多是(shi)24小(xiao)时工(gong)作制，美国政府对(dui)此置若罔闻。如今，石玉枝和一些有相同遭(zao)遇的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人(ren)士已艰难维权8年(nian)，却收效甚微。
为了废除24小(xiao)时工(gong)作制，纽约市议员(yuan)克(ke)里斯托弗·马泰提(ti)出一项“不再有24小(xiao)时工(gong)作制”的法案（即第175号法案），呼吁立法禁止24小(xiao)时连(lian)续工(gong)作。不过，该法案已经提(ti)出大约两年(nian)时间，但仍滞留在待(dai)审议阶段。马泰日前不得不重新提(ti)出该法案（新编号615），希望获得政府支持(chi)。
马泰的父母是(shi)来自多米尼(ni)加共和国的移民。他的父亲经营(ying)一家杂货店，母亲曾(ceng)在一家服装厂工(gong)作，后来成为一名家庭护工(gong)。这样的家庭背景让马泰对(dui)美国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群体的困境感同身受。
在接(jie)受《环球(qiu)时报》记者采访(fang)时，马泰说，数(shu)十年(nian)来，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在美国的工(gong)作环境一直十分恶劣，尤其是(shi)在纽约，被迫连(lian)续工(gong)作24小(xiao)时的情况很常见，甚至一周要这样工(gong)作3到5天，但很多新移民在政策制定(ding)中几乎没(mei)有话语权，被特殊(shu)利(li)益集团(tuan)所利(li)用，成为其榨取(qu)利(li)润的牺牲(sheng)品。
为此，马泰于2022年(nian)提(ti)出第175号法案，同年(nian)秋季举行了听证会(hui)。若在市议会(hui)上投票获得支持(chi)，便能通过立法。然而，该法案在大约两年(nian)时间里基本被无视。马泰说，拖延审议的首要责任人(ren)就是(shi)纽约市议会(hui)议长欧德思，因为安排提(ti)案审议的顺序和日程属(shu)于议长的职权。欧德思正在阻止通过该法案，以保护特殊(shu)集团(tuan)的利(li)益，延续种族暴力。
“旋转(zhuan)门”后的政商勾结(jie)
谁是(shi)欧德思？公开资料显示，欧德思2022年(nian)高票当(dang)选并宣誓(shi)就任纽约市议会(hui)议长一职。她父亲是(shi)一名卡车司机(ji)，母亲曾(ceng)担任20年(nian)的惩教官。欧德思信誓(shi)旦旦地(di)表示，作为美国历史上首位非裔(yi)纽约市议会(hui)议长，将永远把劳工(gong)的利(li)益放在首位。然而，正是(shi)这位纽约市政要，对(dui)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的呼声听而不闻。
在美国，政府投保给保险公司，保险公司通过护工(gong)派遣公司派出家庭护工(gong)，没(mei)有如数(shu)支付给家庭护工(gong)的工(gong)资由利(li)益相关(guan)方(fang)瓜分。马泰对(dui)《环球(qiu)时报》记者表示，这种政商勾结(jie)的情况在美国相当(dang)普遍，为保护某些特殊(shu)集团(tuan)的利(li)益，政府机(ji)构往往对(dui)劳动者的诉求置若罔闻，少数(shu)族裔(yi)的处境则更为艰难。
实(shi)际上，纽约市第175号法案起初由包括马泰在内的29名议员(yuan)共同提(ti)出，而市议会(hui)只有51名议员(yuan)，在正常情况下，只要在市议会(hui)上投票过半数(shu)，市议长签署法案即可通过。不过，欧德思不愿(yuan)将该法案带到议会(hui)上投票，因为这似乎动了某些特殊(shu)利(li)益集团(tuan)的蛋糕。
资料显示，在当(dang)前这种产业模(mo)式中，美国政府和大型医疗企业、保险公司等利(li)益相关(guan)方(fang)均(jun)可从(cong)中大量获利(li)。通过强(qiang)迫少数(shu)族裔(yi)家庭护工(gong)连(lian)续工(gong)作24小(xiao)时，但只支付13小(xiao)时工(gong)资，保险公司和护工(gong)派遣公司等机(ji)构可攫取(qu)数(shu)十亿美元的利(li)益，而这原本应支付给有色族裔(yi)家庭护工(gong)。马泰回忆说，或(huo)许(xu)是(shi)因为被某些特殊(shu)利(li)益集团(tuan)施压，市议会(hui)议长办公室(shi)给共同提(ti)案的议员(yuan)打电话称，别再提(ti)第175号法案，否(fou)则“你提(ti)出的其他法案都别想通过”。还有人(ren)私下达成协议：只要不再提(ti)第175号法案，该议员(yuan)所在的选区(qu)将获得更多政治资金。
政商勾结(jie)最简单的方(fang)式就是(shi)“捐款”，比如政客(ke)可以从(cong)保险公司、护工(gong)派遣公司获取(qu)政治资金，用于连(lian)任竞(jing)选；一些企业高管也会(hui)在某些场合为其支持(chi)的政客(ke)站台，彼此之(zhi)间保持(chi)一种稳定(ding)的利(li)益输送关(guan)系(xi)。“这让我的工(gong)作变得更加困难。每(mei)当(dang)我试图帮助(zhu)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群体改善处境时，种种想法最终都会(hui)夭折。”马泰苦笑着说。
公开资料显示，为维护自身合法权益，从(cong)2018年(nian)开始，就有少数(shu)族裔(yi)家庭护工(gong)向纽约州劳工(gong)厅投诉。2019年(nian)该部门开始对(dui)其中一些申诉进行调查，并告知他们(men)调查结(jie)果证实(shi)了工(gong)资遭(zao)盗窃事实(shi)成立。但2023年(nian)五六月份，纽约州劳工(gong)厅突然驳回了100余名家庭护工(gong)的投诉并发出信函，以无法干预进入仲(zhong)裁或(huo)工(gong)会(hui)集体谈判(pan)的案件等理由拒(ju)绝继(ji)续调查。
纽约州议员(yuan)金兑锡为此特意致信该州劳工(gong)厅厅长罗伯塔·里尔登，表示“法律应当(dang)用于保护工(gong)人(ren)免受剥(bao)削”，要求“劳工(gong)厅立即恢复调查”。
“在我看来，纽约州劳工(gong)厅等相关(guan)机(ji)构驳回工(gong)人(ren)的诉求根本没(mei)有遵守法律，完全是(shi)政治导(dao)向。”金兑锡在接(jie)受《环球(qiu)时报》记者采访(fang)时说，在美国，守法、执法还是(shi)立法，归根到底都取(qu)决于政治力量的大小(xiao)，如果政治上有权势的人(ren)想要拒(ju)绝执法，那(na)么法律就形同虚设，更别说保护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群体了。
据(ju)金兑锡介绍(shao)，医疗保健团(tuan)体是(shi)纽约州最有权势的团(tuan)体之(zhi)一，能与州长办公室(shi)和市长办公室(shi)直接(jie)“合作”。将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用作“免费”劳动力，从(cong)中攫取(qu)数(shu)十亿美元的利(li)益，用这笔钱去拉拢政客(ke)，为其提(ti)供政治资金和拉选票，再通过政客(ke)操纵(zong)法律，这就是(shi)美国的政治生态。一些家庭护工(gong)向纽约州劳工(gong)厅投诉时，有的被拒(ju)之(zhi)门外，有的甚至被警察带走。
“政客(ke)只听命于拥有更大权力的人(ren)，少数(shu)族裔(yi)群体显然不是(shi)他们(men)需要在乎的对(dui)象。颇(po)具美国特色的‘旋转(zhuan)门’机(ji)制使得一些人(ren)在政府机(ji)构和保险公司等私人(ren)部门之(zhi)间穿梭，他们(men)已经形成了固有的圈层和利(li)益集团(tuan)，很难破解。”金兑锡这样说。
外交学院国际关(guan)系(xi)研究(jiu)所教授李海东在接(jie)受记者采访(fang)时说，美国政治本质上是(shi)“金钱政治”，一些资金雄厚的游说团(tuan)体、企业或(huo)是(shi)不法商人(ren)，可以用美国政治的致命漏洞，剥(bao)夺普通大众正当(dang)合理的诉求，满足(zu)自身经济利(li)益，再花钱操弄政治，所以说美国政治是(shi)“黑金政治”也不为过。
“现(xian)代版的奴隶制”
作为一名拉丁裔(yi)议员(yuan)，马泰坦言，种族歧(qi)视和强(qiang)迫劳动等情况在美国依然十分普遍。快餐店、外卖送餐员(yuan)、出租车司机(ji)等支撑纽约城市运转(zhuan)的工(gong)作大多由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群体从(cong)事，他们(men)原本只想通过劳动换取(qu)维持(chi)基本生活的费用，可由于法律漏洞，导(dao)致一些人(ren)不得不长时间工(gong)作，无法获得应有的报酬，还要应对(dui)雇主的苛刻要求。马泰还表示，一些不人(ren)道的做法遍布美国各行各业，有的公司甚至不允许(xu)工(gong)人(ren)上厕(ce)所，这种现(xian)象愈(yu)演愈(yu)烈，堪(kan)称“现(xian)代版的奴隶制”。
马泰说，回顾美国历史不难看出，其发展历史就是(shi)系(xi)统性(xing)的种族主义历史，这一点在当(dang)今美国社会(hui)依然得到清晰体现(xian)，永远是(shi)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从(cong)事底层劳动。他们(men)大多英文水平非常有限，难以维护自身的正当(dang)权益，处于长期被压迫的状(zhuang)态。
作为韩裔(yi)美国人(ren)，在当(dang)选议员(yuan)之(zhi)前，金兑锡曾(ceng)在美容(rong)院、美甲店工(gong)作过，还当(dang)过送货员(yuan)，种族歧(qi)视几乎贯穿了他的成长过程。有时遭(zao)到莫名辱骂的原因仅仅因为他的亚洲面孔(kong)。金兑锡的母亲生前曾(ceng)在一家超市工(gong)作，因为工(gong)作场所没(mei)有足(zu)够(gou)安全的环境，不幸感染新冠病毒身亡，这让他更加坚定(ding)了要为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群体发声的信念(nian)。
马泰则对(dui)记者表示，我们(men)2024年(nian)还在讨论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遭(zao)受粗暴对(dui)待(dai)的问题，绝对(dui)是(shi)对(dui)被自诩为“人(ren)权灯(deng)塔”的美国的讽刺，这些问题在这个国家存在了几百年(nian)。人(ren)们(men)常说，美国是(shi)“自由之(zhi)地(di)”“机(ji)会(hui)之(zhi)国”，这些所谓(wei)的“自由”“机(ji)会(hui)”的代价又是(shi)什么？是(shi)通过榨取(qu)有色人(ren)种和少数(shu)族裔(yi)的血汗换取(qu)的吗？这多么讽刺。实(shi)际上，很多怀揣“美国梦”而来的新移民并不能过上梦想中的生活。
金兑锡对(dui)《环球(qiu)时报》记者表示，美国政府未能保护少数(shu)族裔(yi)的合法权益加剧(ju)了种族对(dui)立。美国宣扬本国“人(ren)人(ren)平等”，事实(shi)并非如此。美国没(mei)有履行承诺，民众受到很大伤害，对(dui)政府感到失望，愤怒和仇恨的累(lei)积可能会(hui)导(dao)致一些人(ren)做出极端行为。马泰把少数(shu)族裔(yi)的艰难处境视为持(chi)续斗(dou)争的动力，他认为通过群众动员(yuan)向政府施压也是(shi)相对(dui)可行的方(fang)法之(zhi)一，随着参(can)与群体愈(yu)发壮大，希望未来能看到转(zhuan)机(ji)。
李海东对(dui)《环球(qiu)时报》记者说，被剥(bao)夺合法权益的少数(shu)族裔(yi)尽管在美国有表达自由，但客(ke)观(guan)来说缺乏改善自身处境的渠道，抗争的道路不会(hui)平坦，通常还很困难。种族主义是(shi)美国国家独立和发展中的固有基因，很难消除。比如美国虽然已在法律上废除奴隶制，但美国对(dui)黑人(ren)的歧(qi)视现(xian)象直到现(xian)在也没(mei)有根除。
“‘现(xian)代版的奴隶制’！”李海东对(dui)《环球(qiu)时报》记者表示，美国拉美裔(yi)议员(yuan)能有如此形象的比喻，想必是(shi)对(dui)美国种族歧(qi)视有着非常深刻的体会(hui)。美国顶层压制民众诉求的做法，反(fan)映出美国政治在某些方(fang)面出了问题。美国各级(ji)政府和议员(yuan)不能解决本国或(huo)本州受剥(bao)削群体的基本权益问题，还为了争夺利(li)益与一些企业联合针对(dui)弱势群体，反(fan)映出美国某些执政阶层不能正常发挥政府该有的功能，对(dui)相关(guan)问题的解决和应对(dui)方(fang)案很粗暴。他强(qiang)调说，美国执法机(ji)构未能发挥应有职责，长此以往必将导(dao)致种族对(dui)立更加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