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唐克扬
很久以前白云山(shan)就在广州人仰望的视野中，虽(sui)然多有神仙故事，再加上(shang)葛洪曾在此山(shan)炼丹的传说，实则它(ta)是(shi)“人境庐”的标(biao)配，自古(gu)就有“羊城第一秀”之(zhi)称。德国(guo)摄影者(zhe)，也是(shi)中国(guo)建(jian)筑最初的研究者(zhe)，柏石曼（ErnstBoerschmann，1873-1949）1909年到达广州的时候，坐实了白云山(shan)的两种不同面相：镜头里，它(ta)作为(wei)风景(jing)的价值，也就是(shi)我们今天(tian)看到的那样；它(ta)还是(shi)城市人寻幽览胜的去处(chu)，由(you)此俯瞰广州大都市历(li)历(li)在目。
林广思教授(shou)和王曲荷硕士在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山(shan)庄旅舍：岭南庭园的现代主义》，正是(shi)解(jie)读了这样一种不算很为(wei)人知的传统。它(ta)让人们看到，南粤的风景(jing)从来都没有离开(kai)黎庶人间。山(shan)庄旅舍，又名白云山(shan)庄，建(jian)成于1965年，不是(shi)真正的农家庄园，曾经也绝非一般旅客的选择(ze)，这里是(shi)摩(mo)星岭苏家山(shan)东侧的谷(gu)地，位(wei)于白云山(shan)风景(jing)区的浅山(shan)区域，需要步行一段距离才可抵达。这才叫“山(shan)庄旅舍”，溯溪谷(gu)布置，深植于茂密的林荫之(zhi)间。它(ta)是(shi)广州市第一批历(li)史建(jian)筑，却有着“现代主义”的标(biao)签，由(you)中国(guo)工程院院士莫伯(bo)治主持设计。
这部著作，从不太一样的角度诠释了“现代主义”的含义。山(shan)庄旅舍诞(dan)生前后的20世纪50-80年代，远在中国(guo)大陆的现代主义建(jian)筑运动之(zhi)前，“山(shan)庄”的“现代”，又体现了岭南人居(ju)文化自我更新的连(lian)绵传统。1960-1965年，广州陆续建(jian)成了泮(pan)溪酒家，毗邻1965年建(jian)成的山(shan)庄旅舍，还有1963年建(jian)成的双(shuang)溪别墅（又称“双(shuang)溪客舍”）。如今这些建(jian)筑都在对外营业(ye)，依然接(jie)待着普通的都市来客。
长久以来，类似建(jian)筑史的研究是(shi)首尾脱落的。古(gu)代部分使用历(li)史情境和形式分析、建(jian)造工艺(yi)相结合的方法，而现代只剩(sheng)下了“作品”和“设计”。本书则另辟蹊径，将(jiang)两种方法结合在一起，“以社会情境构建(jian)故事和行文框(kuang)架，围(wei)绕(rao)设计图纸和影像资料里的空间构图等内容展(zhan)开(kai)，尽可能详细(xi)地分析山(shan)庄旅舍的建(jian)设背景(jing)、理论基础、设计方法和空间特征”，让案(an)例分析因时间跨度和大量细(xi)节变(bian)得综合和立体。
在岭南，城市建(jian)筑转化和适应时势的能力，并非最近的新现象。这里素来就有“外来文化的传统”，这种略(lue)带几分矛盾的表述，反映了山(shan)庄旅舍一类建(jian)筑萌生的文化基础：开(kai)放，善于学习——“不变(bian)的是(shi)变(bian)化”，即使特殊时期也不曾断绝。
在唐代，杜牧的祖父杜佑在广州任(ren)岭南节度使时，扩(kuo)宽城市街道“以息火灾”，继任(ren)的杨于陵(ling)更是(shi)教会当地人“陶瓦易(yi)蒲屋”，也就是(shi)采用砖瓦代替易(yi)燃的建(jian)筑材料，以绝火患。可见影响建(jian)筑的绝非单纯的设计形式，也非抽象不变(bian)的“本地传统”。林教授(shou)解(jie)读董必武题白云山(shan)庄诗句，“绿树多生意，白云无尽时”，略(lue)带几分幽默地指出，广东人考虑的不光是(shi)节省材料，还有“生意”。占地不到2000平方米的旅舍，为(wei)当时一枝独秀的海外生意，应该也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从传统园林迈出去，和正在酝酿(niang)中的城市公共空间碰撞、对接(jie)。从这里，才产生了未来一系列富于自然情趣的“岭南现代主义”的可能，比(bi)如，白天(tian)鹅宾馆和花园酒店也有着“移天(tian)缩地在君怀”的园林情致，同时又是(shi)毫无疑(yi)问(wen)的现代都会空间。也许(xu)，后两者(zhe)的室内飞瀑，正是(shi)从山(shan)庄旅舍的“三叠(die)泉”中跌落，又喷涌而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