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艺术家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Michael Borremans，出生于(yu)1963年）是(shi)欧洲同辈中最富盛名的(de)画家之一，他(ta)在精炼的(de)绘画语言和描绘对(dui)象之间(jian)营造(zao)一种模棱两(liang)可的(de)张力，以刻画人类的(de)生存状态。他(ta)的(de)作品常常通过静谧的(de)场(chang)景和细腻的(de)笔触，引(yin)发观众的(de)思考与共鸣。
目前，博伊(yi)曼斯中国大陆(lu)首(shou)展《允诺》正于(yu)上海(hai)荣宅展厅展出。参观者穿梭(suo)在不同的(de)房间(jian)中，直面的(de)是(shi)艺术家作品中历史与当代的(de)多重联系，以及(ji)与这座二(er)十世纪早期别墅独特环境的(de)对(dui)照(zhao)。博伊(yi)曼斯于(yu)近日接受澎湃新闻(wen)专访，谈及(ji)此次展览中建筑与作品的(de)特殊关系，传统绘画大师(shi)对(dui)自己潜移默化的(de)影响(xiang)。他(ta)认为，在“当今的(de)社交媒体和图像无处不在的(de)世界中，绘画绝对(dui)没有消(xiao)亡，它是(shi)不可摧(cui)毁的(de)。”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允诺”展览现场(chang)，摄影：Alessandro Wang
据悉，《允诺》展出了博伊(yi)曼斯22幅绘画作品和一部影像作品，分别陈(chen)列在Prada荣宅的(de)两(liang)个主楼(lou)层(ceng)中。进(jin)入门(men)厅，公众将置(zhi)身舒适而私密的(de)空(kong)间(jian)，其中摆(bai)放着定制(zhi)家具，展示(shi)博伊(yi)曼斯的(de)美学理念。移步展厅，观者将通过一系列表现怪异(yi)之物与无名人物的(de)绘画作品直面艺术家的(de)创作。
在他(ta)的(de)画作中，人物和日常物品被孤立于(yu)各自的(de)世界，沉(chen)浸在荒诞、不可名状或梦幻般的(de)氛围中。人们从他(ta)的(de)作品中可以感(gan)受到对(dui)艺术史上的(de)大师(shi)和当下世界或直接或微妙的(de)影射。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允诺”展览现场(chang)，摄影：Alessandro Wang
博伊(yi)曼斯的(de)绘画技巧明显受到了西方传统绘画大师(shi)（如伦勃朗、委(wei)拉斯凯(kai)兹、戈雅(ya)等）的(de)影响(xiang)。《Alien》中对(dui)一株球(qiu)状植物的(de)特写让人想到了格(ge)列柯对(dui)于(yu)贵族肖像的(de)描绘；《The Bodies (1)》透露出马奈的(de)《死去的(de)斗牛士》的(de)意味，然而画面中前景的(de)人物身上似(si)乎显露出一丝生机，生与死在此交织，难以分辨。这种光影效果(guo)的(de)运用和技术上的(de)传承，不仅展示(shi)了他(ta)对(dui)经典绘画传统的(de)尊重，也使得(de)他(ta)的(de)作品具有一种时间(jian)的(de)超越(yue)性，并带有一种神秘和悬疑的(de)气氛。这与戈雅(ya)的(de)黑色绘画和勃鲁盖尔的(de)复(fu)杂场(chang)景有相似(si)之处。他(ta)的(de)画作中人物常常处于(yu)一种静止或凝视的(de)状态，营造(zao)出一种不安和内省的(de)感(gan)觉，这种氛围让人联想到文艺复(fu)兴和巴洛克时期的(de)宗教和寓言绘画。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Alien》，2018，布面油画，80.5 x 60.5厘米，由艺术家本人和David Zwirner提供
在颜色的(de)运用上，博伊(yi)曼斯常常使用柔和的(de)色调和丰富的(de)层(ceng)次（类似(si)于(yu)伦勃朗的(de)温暖(nuan)色调和卡拉瓦乔的(de)强烈对(dui)比），进(jin)一步强化了其作品的(de)历史感(gan)和经典氛围。同时，他(ta)的(de)画作中常常出现一些超现实(shi)的(de)场(chang)景和物品，类似(si)于(yu)古(gu)代大师(shi)的(de)寓言和象征手法，但(dan)带有当代的(de)解读(du)和意义。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Five Cones》，2020，木板油画，21 x 29.3厘米 (C) Michael Borremans，由艺术家本人和David Zwirner提供。摄影师(shi)：Peter Cox
在《Coloured Cones》中，五个彩色的(de)锥体静静地(di)坐落在略带反(fan)光的(de)表面上。缎面华丽地(di)反(fan)射出光线，让人联想到委(wei)拉斯凯(kai)兹著名的(de)《教皇诺森十世像》中织物的(de)丰富褶皱。同时，这些锥体似(si)乎唤起了某种诡(gui)异(yi)阴暗的(de)头饰，典型地(di)反(fan)映了佛兰德斯绘画传统，如博斯的(de)《疯狂(kuang)之石的(de)提取(qu)》。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允诺”展览现场(chang)，摄影：Alessandro Wang
除架上绘画外，在过去的(de)二(er)十年里，这位比利时艺术家还对(dui)电影媒介(jie)进(jin)行了探索。在博伊(yi)曼斯的(de)短片(pian)中，日常现实(shi)与另(ling)一个黑暗的(de)平行空(kong)间(jian)形成了鲜明的(de)对(dui)比。这些作品以艺术家的(de)素描和绘画为形式基础，看(kan)起来就像是(shi)以活人画的(de)形式进(jin)行的(de)表演。通过镜头的(de)缓(huan)慢移动，艺术家称，他(ta)的(de)短片(pian)“更(geng)多源(yuan)于(yu)雕(diao)塑而非绘画。……即使你拍(pai)摄之物是(shi)静止的(de)，它仍然有动态的(de)一面。”
博伊(yi)曼斯肖像，摄影师(shi)：Alex Salinas
对(dui)话博伊(yi)曼斯
澎湃新闻(wen)：相比过去在美术馆式的(de)白盒(he)子空(kong)间(jian)展出，此次的(de)展览空(kong)间(jian)荣宅本身也被视作一件“艺术品”，在你看(kan)来，你的(de)作品和建筑空(kong)间(jian)的(de)关系为何？比起美术馆项目，此次展览的(de)侧重点为何？
博伊(yi)曼斯：我之所以接受邀请在上海(hai)荣宅做展览，是(shi)因为我发现这既具有挑战性，又鼓舞人心。我看(kan)过这栋建筑的(de)照(zhao)片(pian)，其内部装(zhuang)饰华丽，似(si)乎很(hen)难把艺术作品融入。但(dan)如果(guo)我把作品挂在合适的(de)地(di)方，它们就会与建筑产生有趣(qu)的(de)对(dui)话。
荣宅本身是(shi)一个家，在西方折衷主义风格(ge)中包含中国元素，我觉得(de)它很(hen)漂亮。艺术家们习惯(guan)于(yu)在美术馆或画廊的(de)白盒(he)子空(kong)间(jian)中展示(shi)作品，这并不具有挑战性（我的(de)意思是(shi)，如果(guo)在白墙上放一个纸板箱，也会看(kan)起来不错）。所以，荣宅更(geng)像是(shi)展示(shi)作品的(de)另(ling)一种环境，作品必须与之对(dui)话。对(dui)我来说，这既是(shi)挑战，也是(shi)我接受挑战的(de)原因。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允诺”展览现场(chang)，摄影：Alessandro Wang
澎湃新闻(wen)：在此次展览中一些作品名意味深长，对(dui)你来说作品名的(de)意味是(shi)什么(me)？
博伊(yi)曼斯：我觉得(de)作品的(de)标题是(shi)一个概(gai)念性元素，它们属于(yu)作品，对(dui)作品被感(gan)知的(de)程度起着重要作用。它可以暗示(shi)作品的(de)内容，也可以起到反(fan)作用。因为我的(de)一些标题非常具有误导性，有些标题不那么(me)重要，有些则非常重要。
比如，《Cross》这个作品的(de)标题很(hen)重要，《The Bodies》则没那么(me)重要，因为在作品本身中，你已经看(kan)到了身体。但(dan)这也不是(shi)全然无意义的(de)，因为当观众面对(dui)《The Bodies》，并不能确定: 他(ta)们是(shi)活着还是(shi)死了？ 所以我称之为“身体”，指向的(de)是(shi)躺在那里的(de)物体，而不是(shi)个人。这让你觉得(de)他(ta)们可能是(shi)尸体，但(dan)你永远无法确定。所以，标题在你解读(du)作品的(de)方式上也起着重要作用。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The Bodies (1)》，2005，布面油画，59.7 x 80 x 3.2厘米 (C) Michael Borremans，由艺术家本人和David Zwirner提供。摄影师(shi)：Maris Hutchinson
澎湃新闻(wen)：展览中有一件影像作品《The Storm》，这让人想到你最初接受的(de)是(shi)摄影师(shi)培训，在90年代中期才将注意力转向绘画，使用人物和风景的(de)旧照(zhao)片(pian)作为灵感(gan)。在你看(kan)来，以画笔创作与以镜头创作的(de)作品是(shi)否有着相似(si)的(de)内涵？不同之处又是(shi)什么(me)？
博伊(yi)曼斯：影像对(dui)我影响(xiang)很(hen)大，在影片(pian)中可以营造(zao)张力，或传达潜在的(de)气氛。 这就是(shi)这种媒介(jie)的(de)美妙之处。影像对(dui)我的(de)绘画影响(xiang)很(hen)大，场(chang)景的(de)构图与摄影的(de)取(qu)景、裁剪异(yi)曲同工。当代具象绘画通常以摄影为基础，裁剪在图像的(de)创造(zao)和作品的(de)构图中起着重要作用。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允诺”展览现场(chang)，图为影像作品《The Storm》。摄影：Alessandro Wang
澎湃新闻(wen)：你的(de)作品中，能看(kan)到委(wei)拉斯凯(kai)兹、马奈、德加、梵高等艺术家绘画传统的(de)延续，你是(shi)如何在当代视角下，认识这些过去大师(shi)的(de)作品的(de)？以及(ji)如何将绘画传统融入创作中？
博伊(yi)曼斯：从传统或古(gu)代艺术，甚至当代图像中汲取(qu)影响(xiang)并非一种选择。它们就在那里、显而易(yi)见，潜移默化地(di)进(jin)入我们的(de)生活经验。所以，去观看(kan)这些古(gu)老(lao)的(de)画作，或者看(kan)到无处不在的(de)图像并非我的(de)主动选择。一个人感(gan)知到的(de)一切(qie)都会被吸(xi)收，并成为其文化背景的(de)一部分。
因此，对(dui)我而言，佛兰德斯和欧洲绘画的(de)传统非常重要，它们环绕在我们周围，就像凡·艾克、戈雅(ya)、委(wei)拉斯凯(kai)兹、马格(ge)利特，或唐纳德·贾德一样，电影也是(shi)如此。有那么(me)多东西以一种潜在的(de)方式持续影响(xiang)着你，比如，我在成长过程中就不断接触到凡·艾克的(de)图像和他(ta)的(de)绘画语言，我的(de)学校里就有他(ta)作品的(de)海(hai)报和照(zhao)片(pian)。所以，这些作品就像米老(lao)鼠一样刻在我心里，成长过程中接触到的(de)事物及(ji)其影响(xiang)始终在你内心，无论你是(shi)否意识到。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允诺”展览现场(chang)，摄影：Alessandro Wang
澎湃新闻(wen)：早在摄影术发明的(de)时候，就有人宣称“绘画已死”，如今随着影像、人工智能等的(de)相继出现。尤(you)其在如今图像泛滥的(de)时代，绘画的(de)意义是(shi)什么(me)？就你自己的(de)经历而言，缘何从影像转向绘画？
博伊(yi)曼斯：我年轻时学习了摄影，并作为一名摄影师(shi)非常活跃(yue)。后来，我使用摄影来为绘画做准备，但(dan)我是(shi)以画家的(de)方式使用相机，我拍(pai)摄的(de)照(zhao)片(pian)实(shi)际上是(shi)为绘画做的(de)研究。我的(de)祖父是(shi)一名摄影师(shi)，我三(san)岁起就帮助他(ta)在暗房工作。摄影对(dui)我而言，一直非常重要且有影响(xiang)力，甚至在我生命中的(de)某个时刻，我意识到我必须在成为艺术家或摄影师(shi)之间(jian)做出选择。然后我想，或许摄影对(dui)我来说太局限了，因为我喜欢绘画，也画了很(hen)多作品，但(dan)我直到34、35岁才正式开始绘画创作。
关于(yu)绘画，我的(de)看(kan)法是(shi)它绝对(dui)没有消(xiao)亡，它是(shi)不可摧(cui)毁的(de)。在当今的(de)社交媒体和图像无处不在的(de)世界中，人们曾说绘画将会被淘汰(tai)，因为它不是(shi)一种复(fu)制(zhi)品。但(dan)我认为绘画是(shi)活着的(de)。所以，我对(dui)此有完全相反(fan)的(de)看(kan)法。今天的(de)绘画之所以有价值，是(shi)因为它的(de)独一无二(er)。一幅好画的(de)独特性赋予它价值，而有价值的(de)东西，总是(shi)受欢迎的(de)。这是(shi)事实(shi)，因为优秀的(de)艺术作品往往是(shi)那些受欢迎的(de)作品，才可以成为世界上被一再复(fu)制(zhi)的(de)图像。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A2》，2004，布面油画，40 x 35厘米 由艺术家本人和David Zwirner提供
澎湃新闻(wen)：你的(de)作品中，能感(gan)受到大量视觉信息的(de)浓缩，你觉得(de)艺术创作与再现现实(shi)的(de)关系是(shi)什么(me)？你如何画出不存在的(de)东西？
博伊(yi)曼斯：当然，这些作品看(kan)起来经过了精心安排，事实(shi)也确实(shi)如此。我把画布当作舞台，绘画与戏剧的(de)相似(si)之处显而易(yi)见。在构图准备过程中，我的(de)工作方式类似(si)于(yu)一位戏剧导演。
绘画的(de)语境是(shi)把不应(ying)该出现在同一图像中的(de)元素并置(zhi)在一起，并且它们之间(jian)存在一种奇怪的(de)关系。这就是(shi)我所解释(shi)的(de)关于(yu)我作品的(de)特点：既熟悉又不安，同时带有一种潜在的(de)不确定性。
“米凯(kai)尔·博伊(yi)曼斯：允诺”展览现场(chang)，摄影：Alessandro Wang
展览将持续至2024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