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德国出了些问题(ti)。
2023年，德国GDP下降0.3%，是全球主要经(jing)济体中表现最(zui)差(cha)的。
德国央行警告，今年一季(ji)度GDP可能继(ji)续降低0.15%。
连续两个季(ji)度GDP下降，这算是技术性衰退(tui)了。
《经(jing)济学(xue)人》直接发文质疑，德国是否又一次成(cheng)为欧洲“病夫”？
你这大哥怎么当的？专拖小(xiao)弟后腿。
为什么说又？因为早在90年代，德国就被这么嘲笑过一次。当年给德国贴标签的，嗯……也是《经(jing)济学(xue)人》。
谁是病夫？德国财长在达沃斯世(shi)界(jie)经(jing)济论(lun)坛大声(sheng)反驳：“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在想什么：德国可能病了。但德国并不是一个病夫……德国只是在经(jing)过短暂一夜后有些疲惫，德国需要“一杯浓咖啡”。
简单来(lai)说，德国不是病夫，只是“疲夫”。
这气(qi)势，一看就不是很足……
01 德国模(mo)式
大家都知道，现代德国是高端制造的代名词(ci)。
戴姆勒、西门子、拜(bai)耳、博世(shi)、蒂森(sen)克虏伯(bo)、大众、宝(bao)马、巴斯夫等等巨头，都堪称(cheng)是全球工(gong)业标杆的存在。
为什么这么坚挺？
里里外外的因素有很多(duo)，但最(zui)重要的只有四条：
1.北约提供国防保障，减少(shao)军费开支；
2.俄罗斯供应廉价能源和原材料，降低工(gong)业成(cheng)本；
3. 欧洲统一市场建立完整供应链；
4. 与中国的双边贸易。
1.北约提供国防保障，减少(shao)军费开支；
2.俄罗斯供应廉价能源和原材料，降低工(gong)业成(cheng)本；
3. 欧洲统一市场建立完整供应链；
4. 与中国的双边贸易。
按(an)照我们这边的话术，这就是德国经(jing)济的“四驾马车”，是抱着全球化的红利躺赚。
分开来(lai)看。
先说国防，德国的国防安全，实际上是“外包”出去了的。
德国属(shu)于北约中欧战区。
据2021年的数(shu)据，也就是俄乌战争之前的最(zui)新数(shu)据，作为二战战败国，各国驻德军队有：
美国57580人，英国20600人，荷兰3000人，法国2700人，比利时2000人。
同时，驻德美军还(hai)是美军海外第二大军事(shi)力量(liang)，包括第一装甲(jia)师等王牌(pai)部队，在德国共设(she)有174个大小(xiao)军事(shi)基地。
对(dui)德国而言，这虽然有些丧(sang)权辱国的意味，但并不是完全没好处。
不论(lun)德国人愿不愿意，国防很大程度上无法自主是事(shi)实。
既然无法改变，那正好把(ba)精力更多(duo)放在经(jing)济上。
自从1990年东(dong)西德统一后，德国的军费开支常年低于北约的最(zui)低标准（GDP的2%），甚至一度低至1.066%。
尤(you)其在默克尔上台后，在外交(jiao)上奉行“中间路(lu)线”，通过在不同阵(zhen)营谈(tan)判、斡旋，为德国创造了宝(bao)贵的发展空间。
再看能源。
在德国的能源结构(gou)中，80%以上来(lai)自石油、煤、天(tian)然气(qi)。作为一个油气(qi)资源相对(dui)贫乏(fa)的国家，非(fei)常依赖(lai)进口。
早从70年代起，苏联就是德国最(zui)稳定的能源来(lai)源。
在东(dong)西统一后，德国依然顶着东(dong)欧国家的强烈反对(dui)，与俄罗斯合作修建了北溪管道。
可以说，俄罗斯和德国是一对(dui)绝配，一个是能源和原材料供应商，一个则是制造业大国。
也正是因为利益(yi)深度绑定，默克尔对(dui)普京的态度一直很暧昧。在她任内(nei)，不仅顶着压(ya)力开通北溪二号(hao)，还(hai)在克里米亚战争中东(dong)奔西走充当和事(shi)佬。
直到欧盟对(dui)俄能源制裁前，俄罗斯石油占(zhan)德国需求的35%，俄天(tian)然气(qi)占(zhan)55%。
德国不是没有替代能源，但替代成(cheng)本太(tai)高，显然不利于搞工(gong)业。
俄罗斯能源直接输往德国
不用操心军费，又有便宜得要死的俄油俄气(qi)无限供应，德国可以狠狠的造。
可惜人力不足、德国自身的产业链也并不完整。
不过这两个问题(ti)，很快就不是问题(ti)。
前苏联解体后，随着东(dong)欧国家一个个加(jia)入欧盟，连凯撒、查(cha)理、拿破(po)仑、希特勒都没做到过的欧洲大一统，居然在市场经(jing)济的整合下形(xing)式上实现了。
欧盟对(dui)内(nei)取(qu)消关税、统一货币，大幅(fu)降低了成(cheng)员国之间的投资风(feng)险。
至少(shao)对(dui)德国而言，统一的欧洲大陆市场，意味着更完整的产业链。德国自己负责技术研发，东(dong)欧和巴尔干半岛提供廉价劳动力和矿产，极大提高了生产力。
接下来(lai)只剩下最(zui)后一个问题(ti)：造出来(lai)的东(dong)西卖给谁？
2000年后，中国加(jia)入WTO，赚取(qu)了大量(liang)外汇，人均GDP迅速上升，又为德国打开了一个十多(duo)亿人口的巨大市场。
中德双边贸易额逐年攀升，仅仅2002年，大众汽车在中国的销量(liang)就达到51.3万辆。
德国对(dui)中国市场的依赖(lai)有多(duo)深？直接看其前十大企(qi)业。
第一德国大众，在中国有一汽大众、上汽大众两家合资企(qi)业，2023年又宣布(bu)投资24亿欧元与地平线合资，今年还(hai)买(mai)了小(xiao)鹏5%股权、准备(bei)联合推电动车。
第二Uniper，能源巨头。
第三奔驰、第四宝(bao)马，在中国经(jing)营了很多(duo)年了，去年分别在北京和沈阳宣布(bu)投资建新厂。其中，宝(bao)马在华员工(gong)最(zui)近三年增长了3倍。
第五安联保险。2021年，在北京成(cheng)立了首家外资保险公司，很明显是想扩张在华业务的。
第七德国电信，和我们交(jiao)集非(fei)常深，华为中兴都是核心供应商。
第八DHL，国际两大快递公司之一，做过外贸的都知道，在中国的业务量(liang)有多(duo)大。
第九博世(shi)，国内(nei)很多(duo)汽车厂商的车身稳定系统，比如小(xiao)米的SU7，都是用博世(shi)的。
第十巴斯夫，2023年刚宣布(bu)在湛江投资100亿欧元建厂。
很明显，除了搞能源的、保险的，德国的巨头企(qi)业几(ji)乎全部与中国市场深度绑定。
对(dui)中、美、俄的关系，是德国崛起的最(zui)强基本面，也是默克尔时期的基本战略：
一定程度亲俄，但不完全触怒美国，有了俄罗斯能源发展工(gong)业，发展亚洲市场，尤(you)其是中国市场，壮(zhuang)大自己；
同时通过能源、投资和产品，稳定俄罗斯，但是不是完全亲近，在加(jia)入北约和欧盟上抵触，以避免触怒美国；
通过产业链控(kong)制东(dong)欧各国，发展工(gong)业，把(ba)产品卖亚洲，尤(you)其是中国，这样才能稳定欧洲，尤(you)其是东(dong)欧。
在这个框架(jia)下，2009-2019年，德国迎来(lai)“黄金十年”，外贸蓬(peng)勃发展，就业率破(po)纪录达到80%，在一众欧盟国家中鹅立鸡群。
从战败国到重新成(cheng)为欧洲火车头，不可不谓之奇迹。
但现在，实现奇迹的四根支柱，断(duan)了两根半。
02 危机(ji)四伏
成(cheng)也萧何，败也萧何。
四驾马车稳定时，躺赢确实很爽。
但马若脱了缰(jiang)，你也很难去追回来(lai)。
其中缘由，大家稍微想想都明白，也不算什么新闻(wen)了。
为什么说，德国是俄乌战争最(zui)大的输家？因为德国的四驾马车，直接废了俩。
2022年2月24日，乌克兰战火重燃，仅仅4天(tian)后，德国军费到账(zhang)1000亿欧元，占(zhan)2021年GDP的2.6%。
而在前一年，德国军费只占(zhan)GDP的1.5%。
这是个重要的转变，德国军费开支突然就上升到世(shi)界(jie)第三。
能源方面，更不用说，北溪管道都被炸了。
虽然不是没有替代能源，但与廉价的俄油俄气(qi)相比，性价比太(tai)低。
2021年，德国从俄罗斯进口天(tian)然气(qi)1070亿欧元，占(zhan)能源进口额23%。
2022年，德国对(dui)外能源进口额超过3000亿欧元，同比增长50%。其中仅天(tian)然气(qi)就高达2000亿欧元，翻了一番(fan)。
除此之外，第三驾马车也出了问题(ti)：德国制造业最(zui)重要的外贸伙伴中国，对(dui)德国的工(gong)业品需求下降。
需求下滑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中国企(qi)业卷了这么多(duo)年，也逐渐成(cheng)为了德国的竞争者。
在很多(duo)领域我们都实现了突破(po)，中德关系从互(hu)补(bu)演变成(cheng)竞争，比如汽车、盾构(gou)机(ji)、工(gong)业机(ji)床等等。
就拿大众汽车来(lai)说，它在中国的销量(liang)已从第一跌到第二，落后比亚迪。德国车企(qi)在电动车赛(sai)道起步太(tai)晚了，竞争力大不如前。
以上三者，直接导致(zhi)德国经(jing)济陷入困境(jing)。
当然，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外部因素，德国内(nei)部也不是没有问题(ti)。
用咱们的话来(lai)说，就是德国的“新质生产力”没跟上。
看看上文，德国前十大企(qi)业，有一家是和新技术有关的吗？没有，几(ji)乎全是能源、汽车等老牌(pai)重工(gong)业。
这些产业，即便做得再高端，终究还(hai)属(shu)于第二次工(gong)业革(ge)命的范畴。
德国太(tai)依赖(lai)传统工(gong)业了。
甚至可以这样说，即便中、美、俄不出问题(ti)，德国经(jing)济失速也是早晚的事(shi)。
就比如我们最(zui)熟悉(xi)的互(hu)联网行业，你想破(po)脑袋也很难想出一家德国公司。不是没有，而是基本没有能做起来(lai)的。
当然，之所以如此，不是德国企(qi)业不想做，而是做不了。
或者说，欧洲各国天(tian)生就不适合搞互(hu)联网。
首先是文化因素。
欧洲虽然是个单一市场，但各国的语言、习俗和消费习惯，差(cha)异太(tai)大，很难形(xing)成(cheng)足够规模(mo)的“网络效应”。
为什么互(hu)联网巨头都在中美？因为只有这两者才拥有10亿人以上的单一语言市场（汉语和英语），能将网络效应最(zui)大化。
其次，是过于保守。
德国之所以如此崇尚制造业，不完全是全球化的原因，也与其民族性格有关。
任何新行业，都需要初创公司去“画饼”、讲故事(shi)、“烧钱”，这在我们看来(lai)很正常，但在德国没有生存土壤。
因为早在魏玛共和国时期，德国就经(jing)历过史诗级通胀，钱不如纸。
那段(duan)悲惨的历史，让德国人形(xing)成(cheng)了风(feng)险规避和财务保守主义的基因，直到现在都对(dui)任何金融游戏和债务十分厌恶。
你可以将之理解为，类似于中国人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
大通胀时期，纸币当积木(mu)
还(hai)有一点：德国对(dui)隐私的保护极其严苛。
不论(lun)是希特勒时期的秘密警察，还(hai)是东(dong)德的“斯塔西”，都曾对(dui)全国人进行过无孔不入的监视(shi)和个人信息收集，给所有人都留(liu)下了阴影。
因此，德国人对(dui)隐私重视(shi)，与欧盟推出了十分严格的个人信息保护条例(li)。
这个虽然不能说不好，但至少(shao)对(dui)行业发展而言，不论(lun)是互(hu)联网，还(hai)是现在的AI，足够多(duo)的数(shu)据是必不可少(shao)的。
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直接导致(zhi)德国新兴行业的发展，在全球主要经(jing)济体中处于相对(dui)落后的状(zhuang)态。
然而，导致(zhi)德国失速的原因，还(hai)不止于此。
03 尾声(sheng)
以上，我们粗略说了德国在国际上、产业层(ceng)面面临(lin)的困境(jing)。
但制造业最(zui)重要的是什么？是人。
而涉及到人的问题(ti)，永远是最(zui)复杂(za)的。
德国人口平均年龄47岁，中国39岁，印(yin)度29岁。
年轻(qing)人少(shao)了，意味着符(fu)合新兴产业需求的劳动力出现断(duan)层(ceng)。
虽然德国的职业教育体系虽然很完善，但正如上文所言，德国目前的知识结构(gou)，普遍(bian)停留(liu)在传统工(gong)业层(ceng)面，在互(hu)联网和数(shu)字化教育方面严重不足。
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短缺，引出了两大非(fei)常严重的恶果。
第一，高福利的财政制度面临(lin)挑战。
十年前中东(dong)难民危机(ji)爆发时，默克尔曾打算引入移民，解决劳动力短缺问题(ti)。但事(shi)实证明，食不果腹、缺乏(fa)技能的中东(dong)难民，根本无法填补(bu)德国劳动力市场的结构(gou)性缺口，反而制造了更多(duo)社会问题(ti)。
德国社会进一步撕裂。
而这又直接导致(zhi)第二个恶果：政治碎片化和极右(you)翼化。
高通胀、就业市场缺口和移民问题(ti)进一步发酵，极右(you)翼德国选择党（AfD）趁机(ji)崛起，将矛头直指非(fei)法移民、欧盟自由贸易等，成(cheng)为德国支持率第二的政党，达到20%。
这是什么概念？德国第一大政党，默克尔所在的基民盟（CDU/CSU）支持率才25%，只比德国选择党高5个百分点，分分钟都可能被取(qu)代。
如果形(xing)势继(ji)续恶化，德国选择党很可能像某些地区一样，凭少(shao)数(shu)人的支持，就能在碎片化的政治环境(jing)中，轻(qing)松赢得选举，让政治风(feng)向逆转。
这也让很多(duo)德国人担忧，纳粹的幽(you)灵将再次盘(pan)旋在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