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洪流之(zhi)下(xia)，个(ge)体总是被裹挟(jia)其中。近日，作为普华永道一名基层员工(gong)，杨明（化名）不可避免地对未来生出一种茫然(ran)之(zhi)感：“外面工(gong)作机会少，其他(ta)同类(lei)型的会计师事务(wu)所不少也在裁(cai)员降薪。”
他(ta)焦灼的一个(ge)背景是，普华永道今年深(shen)陷各种舆论(lun)的漩涡，最近更是遭到A股多家上(shang)市公司的撤单。
有观点认为，这缘于恒大财务(wu)造假的冲击波(bo)。在2023年年初与恒大的合作走到尽头之(zhi)前，普华永道为其提供审计服务(wu)长达14年之(zhi)久，但在恒大被香港监(jian)管机构调查之(zhi)前却一直出具无保留意见(jian)的审计报告。此后，普华永道就屡次被卷入舆论(lun)的风波(bo)。
但从(cong)最近普华永道频繁(fan)丢失A股大单来看，这家老牌(pai)会计师事务(wu)所真正的风波(bo)或许才(cai)刚刚开始。
十几家A股上(shang)市公司解约
5月(yue)27日，招商(shang)银行（600036.SH）公告，在执行完公司2023年度(du)审计工(gong)作后，公司原聘任的会计师事务(wu)所已连续8年为本公司提供审计服务(wu)，达到财政部规(gui)定的最长连续聘用会计师事务(wu)所年限(xian)。2024年度(du)，公司须变更会计师事务(wu)所。
其中，原聘任的会计师事务(wu)所名称为德勤华永会计师事务(wu)所（特殊(shu)普通合伙）、德勤·关(guan)黄陈方(fang)会计师行。拟聘任的会计师事务(wu)所名称为：安永华明会计师事务(wu)所（特殊(shu)普通合伙）（简称安永华明）、安永会计师事务(wu)所（简称安永香港）。
但去年，招商(shang)银行曾公告拟改(gai)聘普华永道中天(tian)为2024年度(du)审计机构。普华永道中天(tian)（以下(xia)统称为“普华永道”）前身为普华大华会计师事务(wu)所，2013年完成转制，成为普华永道国际网络的中国本土会计师事务(wu)所。
而此次新公告意味着安永将接棒德勤，普华永道神(shen)秘“失踪”。业(ye)内也有消息称，招商(shang)局集团旗下(xia)其他(ta)部分(fen)企业(ye)也可能会与普华永道解约。
事实上(shang)，痕(hen)迹已现。今年4月(yue)29日，招商(shang)港口（001872.SZ）公告，为进(jin)一步提升上(shang)市公司审计工(gong)作的独立性和客观性，经综(zong)合评(ping)估，公司拟聘请普华永道中天(tian)担任2024年度(du)会计师事务(wu)所。但仅仅一个(ge)月(yue)后，5月(yue)28日，招商(shang)港口再(zai)次公告，基于审慎原则，公司取消原定提交2023年度(du)股东大会审议的第(di)14项提案《关(guan)于聘任2024年度(du)会计师事务(wu)所的议案》。
这并未令(ling)市场太过惊讶(ya)。据(ju)南都湾(wan)财社记者不完全统计，今年以来，已有十多家上(shang)市公司与普华永道解约或续约生变，包括中集车辆（301039.SZ）、青岛港（601298.SH）、青岛啤酒（600600.SH）、东鹏饮料（605499.SH）、粤电力A（000539.SZ）、迈瑞医疗（300760.SZ）、中国人保（601319.SH）等(deng)。这些上(shang)市公司性质多样化，除了民(min)营企业(ye)，还有大型央企。
招商(shang)银行在上(shang)述公告中，并未提及(ji)取消改(gai)聘普华永道的原因。此前湾(wan)财社记者采访时，招商(shang)银行表示一切以公告为准。
而从(cong)公告来看，各家企业(ye)对取消改(gai)聘、解约或不续约的说法不一。除了只字不提之(zhi)外，有的表示是普华永道最长服务(wu)期限(xian)已至，“公司原聘任会计师事务(wu)所普华永道中天(tian)为公司服务(wu)年限(xian)已达到财政部、国资(zi)委及(ji)证(zheng)监(jian)会颁布的《国有企业(ye)、上(shang)市公司选(xuan)聘会计师事务(wu)所管理办(ban)法》规(gui)定的连续聘用会计师事务(wu)所的最长年限(xian)”；有的则表示公司发展需(xu)求改(gai)变，“变更会计师事务(wu)所主要(yao)是考虑公司现有业(ye)务(wu)状况、发展需(xu)求及(ji)整体审计需(xu)要(yao)”；有的则较为模糊(hu)，“综(zong)合考虑公司对审计服务(wu)的需(xu)求，根(gen)据(ju)会计师事务(wu)所选(xuan)聘相关(guan)规(gui)定，经履行招标程(cheng)序并根(gen)据(ju)评(ping)标结果”等(deng)。
不过，无论(lun)是哪种缘由，上(shang)述上(shang)市公司在公告中对于普华永道的离场均给予(yu)了足够的体面。
香港会财局已展开调查
湾(wan)财社记者也注意到，在公布拟聘任会计师事务(wu)所的基本情况时，上(shang)市公司除了介绍新聘审计机构的基本信息外，几乎均强调了诚信记录，即新审计机构及(ji)其从(cong)业(ye)人员近3年没有因执业(ye)行为受到任何刑事处罚、行政处罚。
虽然(ran)也有审计机构近3年内曾收到证(zheng)券监(jian)督管理机构出具的警示函或交易所出具的书面警示自律监(jian)管措施(shi)，但并非行政处罚，也不涉(she)及(ji)刑事处罚。
而自恒大财务(wu)的黑匣子揭开后，投资(zi)者对于普华永道是否故意对恒大经营风险视而不见(jian)，疑窦丛生。相应的，普华永道是否会承担法律责任，目前包括学术界、法律界的人士尚未有定论(lun)。
安然(ran)事件，是投资(zi)者屡次拿出来对比法律后果的一个(ge)案例：2001年，美国最大的能源公司安然(ran)宣告破产，成为美国当时所谓(wei)的“史上(shang)最大破产案”。破产前，安然(ran)公司承认做了假账，虚报数(shu)字令(ling)人瞠目结舌。而安达信因帮助安然(ran)公司造假，被判(pan)处妨碍司法罪后终至倒闭，全球五大会计师事务(wu)所也由此变成“四大”。
不过，普华永道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监(jian)管的压(ya)力。4月(yue)中旬，一封署名为“一部分(fen)普华永道合伙人”的公开信在网上(shang)流传(chuan)，称审计出现问题的背后，是审计质量管理成为普华永道内斗的手段。
随后，香港会计及(ji)财务(wu)汇(hui)报局（下(xia)称“会财局”）宣布，注意到一封举报信，并将对普华永道展开调查。彼时，会财局公告称，“当发现有任何失当行为或违反《会计及(ji)财务(wu)汇(hui)报局条例》的情况，会财局将毫不犹豫对涉(she)事的事务(wu)所及(ji)个(ge)人采取严厉(li)的执法行动。”
港股仍(reng)有新客户(hu)
此前，作为一家在全球颇具影响力的会计师事务(wu)所，普华永道在中国的业(ye)务(wu)可谓(wei)风生水起(qi)。
湾(wan)财社记者统计Wind数(shu)据(ju)后发现，2023年，普华永道中天(tian)审计的A股上(shang)市公司数(shu)量为107家，审计费合计8.69亿元，涉(she)制造业(ye)、金(jin)融业(ye)、交通运输、仓储和邮(you)政业(ye)、信息传(chuan)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wu)业(ye)及(ji)批发和零售业(ye)等(deng)诸多行业(ye)。
如今，除了上(shang)述十几家上(shang)市公司宣布撤单之(zhi)外，还有多少家可能在酝酿解约的路上(shang)？普华永道在A股的业(ye)务(wu)究竟会遭到多大程(cheng)度(du)的危机？一切都是个(ge)未知数(shu)。
今年5月(yue)，普华永道“中国业(ye)务(wu)可能被暂停”的消息在各大社交平(ping)台疯传(chuan)。随后，普华永道中天(tian)发布紧急声明称，相关(guan)内容均为不实信息，普华永道的商(shang)标亦被未经授(shou)权盗用。
湾(wan)财社记者统计Wind数(shu)据(ju)后发现，2023年，港股市场中由普华永道审计的上(shang)市公司超过410家。但除了部分(fen)央企之(zhi)外，其他(ta)企业(ye)目前并未显露出受影响的痕(hen)迹。相反，普华永道还在5月(yue)份收获了新客户(hu)。
5月(yue)21日，招商(shang)局中国基金(jin)（0133.HK）公告称，将委聘罗兵咸(xian)永道会计师事务(wu)所（即普华永道香港）为新任核数(shu)师。不过，须在股东周年大会上(shang)批准后方(fang)可生效。
那么，招商(shang)局中国基金(jin)选(xuan)择与普华永道合作，是基于哪些方(fang)面的考量?彼时，湾(wan)财社记者就上(shang)述问题分(fen)别采访普华永道和招商(shang)局中国基金(jin)，后者暂未予(yu)以回应，普华永道相关(guan)工(gong)作人员也未予(yu)以正面回应，仅称“不便对客户(hu)相关(guan)事宜发表评(ping)论(lun)”。
沉默之(zhi)下(xia)，关(guan)于普华永道的传(chuan)言(yan)愈发扑朔迷离。而对于普华永道的何去何从(cong)，杨明作为一名普通员工(gong)无从(cong)知晓，不过时间是所有答案的终结者。
采写：南都湾(wan)财社 记者王玉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