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下半年，苏州平(ping)江路碧(bi)绿透亮(liang)的河流忽然“火”了，在阳光照射(she)下，人们能(neng)清楚地看见水底的鱼和(he)水草，令人联想起因“果(guo)冻海”而得(de)名的马尔代夫，苏州版(ban)“果(guo)冻河”成为(wei)古城旅(lu)游的全新打卡点。
有人说，是“钞能(neng)力”的苏州才能(neng)在河道整(zheng)治(zhi)上为(wei)文旅(lu)“上分”，也有人质疑科技(ji)与(yu)狠(hen)活的持续性，会否影响水中的生物多样性，也有人表示，果(guo)冻河是“晴朗假期限定(ding)”——阳光与(yu)节假日缺一不可(ke)。
本期如(ru)此城市CityTells，我们与(yu)两位(wei)扎(zha)根(gen)环境保护组织多年、关注长三角河流生态问题的嘉宾同行，绿色浙江秘书长董舒和(he)绿色江南传播总监(jian)巢博，漫游苏州果(guo)冻河。
——收听时间线
03:04 从小透明到透明河
11:18 果(guo)冻河的晴朗假日“限定(ding)”
12:49 7000平(ping)方米的平(ping)江净水厂参与(yu)透析
17:21 长三角跨区域治(zhi)理案例，太浦(pu)河与(yu)钱塘(tang)江
22:58 衡量河流水质的“国标”与(yu)“民标”
26:29 水至(zhi)清则无鱼？
28:23 复制一条果(guo)冻河需要的成本和(he)文化条件
37:10 我们的身边都有一条河
——从小透明到透明河，“钞能(neng)力”与(yu)“超能(neng)力”
如(ru)此城市：提(ti)到江南水乡，人们首先(xian)联想到的是小桥流水人家。作为(wei)江南水乡的基底，水很少(shao)被单(dan)拎出来观赏。生产生活用水的不当排放曾令江南之水一度污(wu)臭，成为(wei)活化整(zheng)治(zhi)的对象。可(ke)否请两位(wei)帮听众梳理解读苏州果(guo)冻河的语(yu)境？
董舒：十年前(qian)，我曾在平(ping)江路拍摄古建筑，当时更多关注的是建筑本身，对河流的印象并不深刻。听到“果(guo)冻河”这个名字时，我首先(xian)联想到的是浙江调研中的“牛奶河”，一种污(wu)染的反映(ying)。起初不确定(ding)果(guo)冻河是清澈还(hai)是浑浊，但后来了解到它(ta)实际上是一条非常美(mei)丽的河流。
巢博：我们机构在苏州。2019年的冬天，行人减少(shao)，加上冬天水生物的活跃度减弱，平(ping)江路一带的河好像突然开始变得(de)清澈。平(ping)江路属于(yu)古城片区，不同于(yu)一些乡镇河道存在工业污(wu)水排放的问题，其河道的污(wu)染以前(qian)主要来自生活污(wu)水。那时苏州已经开始了管网整(zheng)治(zhi)行动和(he)清淤改造工程(cheng)，阻止了周边商(shang)户(hu)的污(wu)水直接排入(ru)河道。然而，河道还(hai)没有呈现出‘果(guo)冻状’的清澈。直到去年，水体(ti)呈现出明显的蓝(lan)绿色，水下的石头清晰可(ke)见，水面波光粼粼。坐在船上，可(ke)以看到水中倒映(ying)出的船的全貌。平(ping)江片区有七(qi)个控制口(kou)在进(jin)行轮番换(huan)水，开闸放水的同时也引入(ru)清水。当河道流动起来形成活水，随着时间推移，水自然变得(de)清澈。
巢博：果(guo)冻河的景(jing)象并非随时可(ke)见，需要特定(ding)的天气条件。例如(ru)，今天苏州阴天，平(ping)江路的河水便无法呈现“果(guo)冻”般的效果(guo)。就(jiu)像在海边看碧(bi)蓝(lan)的海，需要阳光明媚的天气，而风大的时候效果(guo)也会打折扣。
2023年1月，平(ping)江片区启(qi)用了一个7000平(ping)方米的平(ping)江净水厂。与(yu)一般水处理厂不同，它(ta)采用物理过滤的方式进(jin)行净化，减少(shao)了化学处理对生态环境的影响。（编者注：根(gen)据苏州本地报(bao)道，净水厂从一步之遥的护城河取水，经过气浮固液分离、生态膜物理过滤等多个流程(cheng)后，再通(tong)过管道从临顿路和(he)东北(bei)街(jie)交汇处的东北(bei)街(jie)河出水口(kou)源源不断地注入(ru)平(ping)江历史(shi)街(jie)区的河道中）。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zhen)河”。苏州整(zheng)治(zhi)提(ti)升的不仅是平(ping)江路一条河，而是整(zheng)个城市的水系(xi)。连我家附近河流的水质也变得(de)特别好。这不仅仅是苏州的“钞”能(neng)力，还(hai)依赖于(yu)人的管理和(he)系(xi)统(tong)性的规划。
董舒：治(zhi)理流动的水是一项整(zheng)体(ti)工程(cheng)，因为(wei)水系(xi)四(si)通(tong)八达，不像池塘(tang)可(ke)以单(dan)一治(zhi)理。对于(yu)平(ping)江路而言，其历史(shi)地位(wei)和(he)文旅(lu)价值促使政府对其进(jin)行更有重点性的投入(ru)。苏州的“钞能(neng)力”应从多个维度去衡量，不仅是资金的投入(ru)，还(hai)有综合管理、技(ji)术应用和(he)系(xi)统(tong)规划。
苏州的投入(ru)带来了显著的经济效益。通(tong)过改善水质，提(ti)升城市环境，吸引了更多游客和(he)投资者，这种生态与(yu)经济的良性循环不仅提(ti)升了城市的宜居(ju)性，也增强(qiang)了苏州在全国乃(nai)至(zhi)国际上的竞争力。
——长三角跨区域治(zhi)理案例，太浦(pu)河与(yu)钱塘(tang)江
如(ru)此城市 ：每(mei)一段、每(mei)一条河流的治(zhi)理都需要因地制宜。水是流动的，流经的每(mei)一个片区的自然因素也各不相同。因此，治(zhi)理方法需要考虑河流的具体(ti)情况。
巢博：在长三角地区，太浦(pu)河的跨区域治(zhi)理是一个标杆式的案例。太浦(pu)河连接上海的青浦(pu)、江苏的吴(wu)江和(he)浙江的嘉善，起初各地各自管理，上游与(yu)下游互不干涉，水质状况也不理想。直到2019年，随着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ti)化示范区的建立，这一标志性事件使三地的联合治(zhi)水合作成为(wei)可(ke)能(neng)。
通(tong)过联合河长制、联合监(jian)测、联合维护，并配合省级、市级督(du)查，三地开始了一体(ti)化的河道治(zhi)理。如(ru)今，我们每(mei)个月都会去一次太浦(pu)河，发(fa)现水质较以前(qian)有了明显改善。这一治(zhi)理模式不仅改善了河流水质，也为(wei)其他跨区域生态治(zhi)理提(ti)供了有益的借鉴。
董舒：在浙江也有一个典型案例——钱塘(tang)江。钱塘(tang)江的源头分为(wei)南北(bei)两源，北(bei)源在安徽，南源在浙江，这涉及到跨流域治(zhi)理的问题。钱塘(tang)江的上游是新安江，也是千岛湖所在地，千岛湖是浙江重要的水源地。然而，上游地区居(ju)民的生产生活会对水质有一定(ding)影响。
十多年前(qian)，浙江和(he)安徽两地制定(ding)了流域共治(zhi)的生态补偿机制。简单(dan)来说，如(ru)果(guo)下游水质达到一定(ding)标准，下游就(jiu)给予上游补偿。因为(wei)作为(wei)源头的安徽在治(zhi)理中会有所牺牲(sheng)，影响到当地的农业和(he)渔业；但如(ru)果(guo)下游水质未达标，则由上游补偿下游。
很多河流都涉及跨区域治(zhi)理，流域共治(zhi)的补偿机制为(wei)解决这一问题提(ti)供了一个有效的模式，动了上游和(he)下游的治(zhi)水积极性，激励双方共同完成水质治(zhi)理目标。
——水至(zhi)清则无鱼？
如(ru)此城市：从社交媒体(ti)网红打卡的角度来看，果(guo)冻河似乎更关注视觉上的美(mei)和(he)“出片”，但专业角度如(ru)何评判水质好坏？好的水质一定(ding)是好看的吗？
董舒：传统(tong)的河流评价体(ti)系(xi)将水质分为(wei)一类水到五类水，这是一个相对方便、直观的标准。然而，对于(yu)老百(bai)姓来说，他们更关心的是河流是否浑浊、是否有异(yi)味。十多年前(qian)，“臭水河”还(hai)比较普遍，但近年来这种情况已经大幅减少(shao)。只要河流没有明显的异(yi)味，即(ji)便水质看不到底，人们也不会有太多的抵触心理。
巢博：在讨论国家标准和(he)民间标准的区别时，国家标准通(tong)常是针对基本的水质要求，而民间标准更加注重感官层面和(he)生活品质的提(ti)升。举个例子，就(jiu)像之前(qian)提(ti)到的果(guo)冻河，这是一种民间标准。这意味着，除了满(man)足基本的生活需求外，公(gong)众也开始更加注重提(ti)升生活品质，追求更高层次的水质状态。因此，如(ru)果(guo)从公(gong)众的角度来评估水质，我们可(ke)能(neng)会侧重于(yu)观察是否闻到异(yi)味、是否出现异(yi)常颜色，或者是否存在其他突发(fa)情况，而不仅仅是使用类似”优良"、"中度污(wu)染"、"黑臭"等分类词汇。在与(yu)污(wu)染受害者或普通(tong)观众交流时，我们更倾向于(yu)使用更具体(ti)的描述，以更贴近公(gong)众的感受和(he)体(ti)验(yan)。
一条河道的水质良好的标准除了达到国家规定(ding)的三类水体(ti)之外，它(ta)还(hai)应该符合公(gong)众心目中对水质的衡量标准。
巢博：“水至(zhi)清则无鱼”这句话得(de)分情况去讨论。我也对一些河进(jin)行过溯(su)源。在河流的源端，如(ru)果(guo)说河底铺满(man)鹅(e)卵石，这个水就(jiu)会特别清，同时也还(hai)有鱼。所以我觉得(de)这个是不冲突的。
董舒：即(ji)使水质变清澈，并不意味着水中所有的营养物质都被完全清除了。河水并不是纯净的，而是一个生态系(xi)统(tong)，其中存在着动植物和(he)微生物之间的相互关联。污(wu)染会对水中的生物产生影响，但纯水也无法养活任何生物。因此，需要在这两端之间寻求平(ping)衡。相对来说，水质清澈时，生物的生存环境更为(wei)适宜。就(jiu)像我们养鱼缸一样，我们希望鱼缸里的水清澈而不是混浊的，这对鱼的健康和(he)生存至(zhi)关重要。然而，值得(de)注意的是，水质变清也可(ke)能(neng)导(dao)致捕鱼量增加，从而影响鱼类的数量。这个情况也可(ke)以理解为(wei)随着水质变清，鱼的数量也相应减少(shao)。
如(ru)此城市：从果(guo)冻河的可(ke)复制性角度来看，这种模式是否适合在江浙沪乃(nai)至(zhi)更多地方推广，需要考虑多个因素，除了需要充分评估当地的水质、污(wu)染源、生态环境等因素，还(hai)需要考虑经济可(ke)行性和(he)技(ji)术支持。
当果(guo)冻河成为(wei)网红景(jing)点，吸引了大量游客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挑战，例如(ru)游客的期望管理和(he)环境承载压力。如(ru)何平(ping)衡游客的高期望与(yu)实际情况，避免因期望落差导(dao)致的负面评价，也是推广过程(cheng)中需要考虑的问题。
董舒：我认(ren)为(wei)，像果(guo)冻河这样清澈的水质在目前(qian)的情况下难以在整(zheng)个江南水乡普及。要将所有水域都达到果(guo)冻河的水质，需要巨(ju)大的投入(ru)，成本过高。同时，由于(yu)东南沿海与(yu)西部地区的差异(yi)，实现这一目标需要很长时间。西部人口(kou)稀少(shao)，污(wu)染较少(shao)，而东南沿海人口(kou)密集，生产生活活动频繁(fan)，全面提(ti)升水质的难度较大。尽管在某些关键水域实现优质水质可(ke)以带来积极的社会效应，但全面推广至(zhi)所有河流，目前(qian)来看并不现实。
——每(mei)个人的身边都有一条河
昨天我在想，是否可(ke)以开展(zhan)一些类似实验(yan)，比如(ru)在教室里研究如(ru)何让水变得(de)像果(guo)冻。这也是一种有趣的做法。在这个过程(cheng)中，学生们可(ke)以亲眼看到污(wu)水变清的过程(cheng)，了解其中的复杂性和(he)所需的多重处理步骤(zhou)，比如(ru)光的折射(she)以及水中元素。这样不仅会让人们更加珍惜清洁河流的美(mei)感，还(hai)能(neng)学习到河流治(zhi)理的相关知识。
2017年，我们在浙江发(fa)起了一个名为(wei)“小河长”的青少(shao)年护水项目。这是一个创举，因为(wei)除了政府官方的河长外，还(hai)有很多民间河长。我们希望通(tong)过这个项目，让青少(shao)年关注河流，于(yu)是就(jiu)提(ti)出“小河长”的概念。
选择河流作为(wei)关注对象，是因为(wei)在江南水乡，任何一所学校周边都会有河流。因此，从社会实践的角度出发(fa)，青少(shao)年可(ke)以从关注自己(ji)学校或家附近的河流开始。这种实践非常易(yi)实现，因为(wei)在江南水乡，河流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ke)见，几乎不会遇到走很远(yuan)都看不到河流的情况。相比研究大气或噪音，水是看得(de)见、摸得(de)着的，便于(yu)进(jin)行实验(yan)和(he)研究。这种研究不仅直观，还(hai)能(neng)够激发(fa)他们的兴趣，提(ti)供更多实际操作的机会。通(tong)过这种方式，孩子们能(neng)够更好地理解环境保护的重要性，并培养他们的科学探究精神和(he)环保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