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ren)自有恶人(ren)磨。对付穷凶极恶的纳粹，最好的办法或许是找出一帮比他们还(hai)要凶残的混蛋(dan)，来一场更没底线的超限战(zhan)。如果这么说能让你立马联想到昆汀的《无耻混蛋(dan)》，眼下正在国内上映(ying)的盖·里奇新片(pian)《盟军敢死队》，在听来略(lue)感意(yi)兴阑珊的译制片(pian)名下，依然想继续这个游戏。
《盟军敢死队》于5月24日在中国大陆上映(ying)，上映(ying)四天票房未满400万元(yuan)
不同于《无耻混蛋(dan)》的欺天诳地，结尾干脆把希特勒烧(shao)死在巴黎电影院的虚无历史(shi)、天马行空，《盟军敢死队》取材于一段(duan)真实的战(zhan)史(shi)故事。二战(zhan)初期，面对纳粹U型潜艇在大西洋上的狼群战(zhan)术(shu)，不仅想要维系住(zhu)海上补给线，更迫切想把美国人(ren)拉来欧洲作战(zhan)的英国首(shou)相丘吉尔，把一项看(kan)似不可(ke)能完成(cheng)的任务(wu)交给了刚刚成(cheng)立的特别行动委员会（SOE）。
“既然德国潜艇破坏了我们的补给线，我们就去破坏潜艇的补给线。”首(shou)相的逻辑很清晰，但他也明白U艇补给站位于西非某处海岸，是彼时中立国西班牙治下的殖民地。贸然动用皇家空军轰炸，势必(bi)会把欧洲那些摇摆不定的中立国家推向纳粹一方。派遣秘(mi)密特工队破袭是最优解，即便(bian)真出了问题，英国政府也能迅速撇清干系。“邮(you)政局长行动”计划火热出炉，目标是炸掉停靠在补给站的纳粹商(shang)船。
《盟军敢死队》剧照
SOE的头头是参加过一战(zhan)的老(lao)兵，陆军准将柯林·古宾(bin)斯，代号(hao)“M”。古宾(bin)斯和(he)助理弗莱明想到了从监狱和(he)社会边缘人(ren)物中物色人(ren)选，组成(cheng)敢死队。正在服刑的格斯·马奇-菲利普斯来到他们面前，摘(zhai)掉亮银色的手铐，一边漫不经心地讨价还(hai)价组队，一边顺走了那个自称是“弗莱明，伊恩·弗莱明”小伙子的都彭打火机(ji)。
片(pian)尾字幕中有介绍，日后弗莱明笔下超级特工詹姆斯·邦德的原(yuan)型之一，便(bian)是菲利普斯。所以，你完全可(ke)以把这一桥段(duan)视作盖·里奇对007系列小说之父无伤大雅(ya)的揶揄，也可(ke)以当成(cheng)是导演在为自己(ji)的好友抱不平——饰演菲利普斯的亨利·卡维尔一直(zhi)是大银幕上邦德饰演者的候选人(ren)之一，且群众呼声很高(gao)。可(ke)陪跑多年，总(zong)是被007系列电影的家族制片(pian)人(ren)布洛克利兄妹视而不见。
“邮(you)政局长行动”当然以成(cheng)功告终，否则怎会青史(shi)留名？这段(duan)历史(shi)的细节直(zhi)到2016年才完全解密。战(zhan)地记者、作家达米恩·刘易斯把它(ta)写进自己(ji)的非虚构小说《The Ministry of Ungentlemanly Warfare: How Churchill’s Secret Warriors Set Europe Ablaze and Gave Birth to Modern Black Ops》。书名冗(rong)长，冒号(hao)前面的部分也是该片(pian)的英文片(pian)名，直(zhi)译为“非绅(shen)士作战(zhan)部”。
《The Ministry of Ungentlemanly Warfare》书影
这样的故事在电影情节的维度上显然翻不出什么新花(hua)头了，观众早已对那些无视交战(zhan)守则的“流氓”特工变得麻木。随(sui)便(bian)就可(ke)以举(ju)出几个例子，美国硬汉演员李·马文主演的《十二金刚》，格利高(gao)里·派克和(he)罗(luo)杰·摩尔主演的《海狼》，以及美剧《加里森(sen)敢死队》，不独西方观众，中国观众也一样耳熟能详。2009年，昆汀的《无耻混蛋(dan)》为该类型片(pian)画上了一个十分异(yi)类的阶段(duan)性句点。《盟军敢死队》如果不是盖·里奇，这样一位在营造黑色幽默上同样曾出人(ren)意(yi)表的导演来拍，很多观众多半和(he)我一样会提不起(qi)丝毫兴趣。
《盟军敢死队》剧照
影片(pian)开头还(hai)是令人(ren)欣喜(xi)的。纳粹海警在公海上拦停了敢死队队员搭乘的伪装渔船，“超人(ren)”饰演的队长格斯·马奇-菲利普斯和(he)艾伦·里奇森(sen)饰演的丹麦壮汉安德斯·拉森(sen)漫不经心地同他们插科打诨，被激怒的海警头子来了一段(duan)类似克里斯托(tuo)弗·瓦尔兹杀人(ren)前的经典独白，话音未落，就被拉森(sen)一刀抹了脖子。鲜血喷溅在拉森(sen)象牙白色的亨利衫上，瞬(shun)间飙高(gao)了观众的肾上腺素。
《盟军敢死队》剧照
但之后的情节，就像是拉森(sen)手中的弓弩和(he)其他队员手中人(ren)手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枪械，突突冒火却“冷”得出奇——饶是不停地在以一敌百(bai)高(gao)效地收割纳粹人(ren)头，却无法让影院中的你我打起(qi)十二分精神。过往善于用噼啪作响的对话和(he)烧(shao)脑的叙事结构吸(xi)引观众的盖·里奇，这次采取了一种更传统也很平庸(yong)的讲(jiang)述模式。一言以蔽之，冷则冷矣，却不怎么酷。卡司(si)尚可(ke)的一众演员似乎也没那么入戏，代入感不强。想从影片(pian)中找到爽感的观众，注定无法重温(wen)《无耻混蛋(dan)》里布拉德·皮特仿效印第安人(ren)剥纳粹头皮的惊心动魄。
《盟军敢死队》剧照
同武(wu)戏流水(shui)线式的套招相较，墨西哥女明星艾莎·冈萨雷斯饰演的马乔(qiao)里·斯图尔特多少令人(ren)眼前一亮。斯图尔特和(he)赫伦先生（巴布斯·奥卢桑(sang)莫昆饰）乘坐纳粹控制的火车(che)前往费尔南(nan)多波时，他们厌恶地看(kan)着(zhe)德国人(ren)提供的餐食说了句，“我讨厌纳粹不是因为他们是纳粹，而是如果他们赢了，我们每天就只能吃(chi)香肠、卷心菜和(he)黑面包了。”像这样浅(qian)白而有趣的台词(ci)，这次在电影中着(zhe)实少了点。编(bian)剧偏爱(ai)从德国民间传说里找梗，或者从英国伊顿公学的掌故里寻章摘(zhai)句，生冷得不大能让观众会心一笑。
至于性感妩媚的冈萨雷斯，观众对她更多的期待是能不能同蒂尔·施威格饰演的大Boss海因里希·鲁尔间，后者是一个有着(zhe)施虐癖(pi)的党卫军军官，再上演一段(duan)类似克里斯托(tuo)弗·瓦尔兹同黛安·克鲁格，或者是塞巴斯蒂安·科赫与卡里斯·范·侯登(deng)，在《无耻混蛋(dan)》与《黑皮书》中角色关系类似的“相爱(ai)相杀”。可(ke)盖·里奇在对蛇蝎美人(ren)角色的使(shi)用上，这次却羞(xiu)赧(nan)到“发(fa)乎情，止(zhi)乎礼”。男女本能的欲求与职业身份特有的狐疑间，一直(zhi)没有营造出相应(ying)的戏剧张力。
《盟军敢死队》剧照
片(pian)中，当鲁尔想进一步试探(tan)斯图尔特对犹太人(ren)的态度时，后者先是索(suo)性承认(ren)自己(ji)就是犹太人(ren)，再报以谎(huang)言得逞(cheng)后的大笑，称“犹太人(ren)都是贪婪的老(lao)鼠”来化解对方的怀疑。这原(yuan)本是个不错的设计，两位演员却都有些“神儿不在家”，节奏上不大搭调，无法传递出那种让人(ren)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只能在一句致敬(jing)《卡萨布兰卡》的台词(ci)“我想这是一段(duan)美好友谊的开始”中草草结束。
两人(ren)关系发(fa)展的高(gao)潮(chao)也是本片(pian)中行动实施的高(gao)潮(chao)。斯图尔特为了帮敢死队打掩护，邀请(qing)鲁尔等纳粹高(gao)级军官参加化妆舞会。她把自己(ji)打扮成(cheng)埃及艳(yan)后，把鲁尔捯饬成(cheng)恺撒大帝(di)的模样——这显示(shi)出一种承认(ren)情人(ren)关系的暧昧撩拨，也预示(shi)了鲁尔将在这场盛大的欢(huan)宴上遇刺(ci)的宿命。舞会上，斯图尔特一展歌喉，不经意(yi)间把“香消玉殒”一词(ci)唱成(cheng)了意(yi)第绪语（西日耳曼(man)语支，通常(chang)用希伯来字母(mu)书写），这自然逃不过对血统和(he)种族有着(zhe)强迫症般执著鲁尔的法眼。他和(he)随(sui)扈把斯图尔特领进密室，意(yi)欲上演真正的暗(an)黑派对。可(ke)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盟军敢死队》剧照
15岁就被学校开除，非科班出身的盖·里奇在1998年拍出处女作《两杆大烟枪》，就诠释了何谓出道即是巅峰。快(kuai)速剪(jian)辑、多线叙事、摇滚配乐的风格化手法，搭配上黑色幽默和(he)真正来源于街头的愤怒与灵气，至今都在被后世的新晋导演们顶礼膜(mo)拜。但自2000年执导《偷拐抢(qiang)骗》后，盖·里奇就鲜有佳作，高(gao)开低走不说，时常(chang)还(hai)会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公允地讲(jiang)，《盟军敢死队》尚不至于被盖上“烂片(pian)”的戳儿，可(ke)对于天才而言，平庸(yong)之恶给观众带来的意(yi)犹未尽才是大害(hai)。对于真心希望现年已经56岁导演可(ke)以找回冷酷到底的观众来说，看(kan)完这部电影，只会更加死心塌地想念《无耻混蛋(d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