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6岁的谭鉴军在(zai)湖南郴州宜章县天塘(tang)村看(kan)病20年，他是村民眼中行走在(zai)乡(xiang)间小(xiao)路上的“家庭医生”，更是大家心中离不(bu)开的“亲(qin)人”。
20年从医 18本赊账本 40万(wan)份(fen)手写处(chu)方单
在(zai)谭医生这里，看(kan)病可以“先看(kan)病，后给钱，没有钱，就记账”。20年来，光赊账的账本就有18本，谭鉴军从未主动要(yao)过，有些欠(qian)款已有20年之久(jiu)。不(bu)仅(jin)如此，他还为村民们减少医药费用，看(kan)病只收成本价。20年间，谭鉴军成了村里大家的“依靠”，哪里不(bu)舒服，随叫(jiao)随到，光是手写处(chu)方单就有40多万(wan)份(fen)。
当天下午(wu)，谭鉴军接到隔壁(bi)村82岁老人谭兴德的电话(hua)，老人说自己连续多日出现呕吐和胸闷症状，需要(yao)谭医生去他家里看(kan)一(yi)看(kan)。当谭鉴军一(yi)走进屋子，老人就开始(shi)变得激动起来。
为留(liu)守老人上门看(kan)病 随叫(jiao)随到
谭兴德老人患有心脏衰竭、脑梗死、高(gao)血压，近期又发(fa)现心力衰竭，无(wu)法活动。而他的儿(er)子儿(er)媳常年在(zai)广东打工，只留(liu)下两位老人在(zai)家。老人每次身体出现异常，都会拨打谭医生的电话(hua)，等着他上门。由于年龄较大，老人时常会将药物(wu)弄混。
谭鉴军：他老伴没有文化，给他吃药分不(bu)清是哪种药。隔几天他又不(bu)记得吃哪几种药，要(yao)我们重新给他划开，分个袋子，告诉他吃哪几种。
为了方便在(zai)外务工的孩子及时了解家中父亲(qin)的病情，谭鉴军给谭兴德的儿(er)子打去了视频，将老人的病情以及治(zhi)疗方法都一(yi)一(yi)进行了说明(ming)。
谭鉴军：第一(yi)个就是让他在(zai)外面工作比较安心，第二个就是告诉他病情怎(zen)么样，要(yao)不(bu)要(yao)及时回来。
谭鉴军在(zai)给谭兴德打针的过程(cheng)中，一(yi)直守在(zai)老人的身边，陪他唠家常。
天塘(tang)镇像(xiang)谭兴德这样的留(liu)守老人家庭有607户(hu)。为谭兴德诊疗结束(shu)后，谭鉴军也会顺道去隔壁(bi)几户(hu)看(kan)看(kan)。谭鉴军说，给他们量(liang)量(liang)血压，说上几句话(hua)，主要(yao)是为了缓解老人内心的孤(gu)独，让他们心情变舒畅(chang)，这有时候比吃一(yi)些药的效果还要(yao)好。
留(liu)守儿(er)童的“谭爹爹”：护(hu)乡(xiang)村孩子们健康
谭鉴军所在(zai)的天塘(tang)镇，病患群体主要(yao)是老人和孩子，而天塘(tang)镇这些孩子们大多是留(liu)守儿(er)童。镇里面学校共有3800名学生，留(liu)守儿(er)童就达到了1300多人，这些留(liu)守儿(er)童们的身体出现不(bu)适(shi)后也是第一(yi)时间想着要(yao)去找谭医生。
谭鉴军的村卫生室距离宜章县第十二中学很近，卫生室有时候像(xiang)极了学校的校医院。孩子和老师们都很信任谭鉴军，慢慢地双方还形成了一(yi)个共识，如果没有老师陪同，只需为学生提供一(yi)张便条，注明(ming)班主任的联系电话(hua)并交(jiao)给谭鉴军。
湖南郴州宜章县第十二中学教师 姚丹：有时候我们来不(bu)了，又怕有些小(xiao)孩子不(bu)懂，我们就会把电话(hua)号码(ma)和班级写上，叫(jiao)小(xiao)孩子带过来，谭医生会联系我们，然(ran)后就直接给他们看(kan)病了，这点非常暖心。
15岁的小(xiao)段就是姚丹班上的一(yi)名留(liu)守儿(er)童。小(xiao)段的父母常年在(zai)外打工，她跟着79岁的奶奶居住。最近，小(xiao)段的奶奶又患上了中风(feng)，他在(zai)学习之余，还要(yao)照顾奶奶。
谭鉴军说自己也为人父母，每次看(kan)到这些留(liu)守儿(er)童，他就格外疼惜。
湖南郴州宜章县第十二中学学生 小(xiao)段：有时候中午(wu)学校没饭(fan)了，谭医生会问我们吃饭(fan)没有，没有吃的话(hua)去他家吃一(yi)点。
谭鉴军：我觉得他们父母不(bu)在(zai)，确实挺难(nan)的，我的感受就是要(yao)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yi)样。
谭鉴军给这些孩子们看(kan)病，也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一(yi)些医药费。
谭鉴军：这个小(xiao)段，我刚刚给他检查(cha)了，只收他4块(kuai)钱纱布钱。学生脱臼、骨(gu)折、脚崴，我们会给他进行手法复位，但是我们从来不(bu)收钱，还有小(xiao)学、幼(you)儿(er)园(yuan)的学生很喜欢玩弹珠，塞到鼻子上，我们每次取完也不(bu)收钱的。
谭鉴军的手机微信里加了2000多个村民，其中1000多个都是留(liu)守儿(er)童的父母。有时候，这些在(zai)外务工人员身体出现异常时，也会在(zai)微信上向谭鉴军问询。
谭鉴军：每天要(yao)回复很多这种信息。他们都知道我白天比较忙(mang)，都是晚上再把它发(fa)过来问我，有时候把那些病历，把那些检查(cha)单都发(fa)过来，然(ran)后我就跟他们解释解答，什么样的病怎(zen)么样的方案给他一(yi)个建议。
三代给乡(xiang)亲(qin)们看(kan)病 把岁月留(liu)在(zai)乡(xiang)村
如果说镇上的卫生院为病人提供的是精(jing)准化医疗服务，那么谭鉴军的村卫生室更像(xiang)是村民们的家庭医院。它减少了各类挂号等环节，让村民们看(kan)病更直接，甚(shen)至可以上门看(kan)病，这也是老人孩子们更喜欢在(zai)谭鉴军这里看(kan)病的原因之一(yi)。
谭鉴军家里三代从医，从他爷爷开始(shi)就是村里的医生，到他加入爸爸的村卫生室，老谭家行医已有近百年。谭鉴军在(zai)20年前从湘南学院本科毕业后，本来有机会留(liu)在(zai)郴州市的大医院，但是他却决定返回家乡(xiang)，投身乡(xiang)村，给乡(xiang)亲(qin)们看(kan)病。
2002年，谭鉴军当时在(zai)郴州市的一(yi)家医院实习，有一(yi)次放(fang)假回家，正好遇到一(yi)位村民在(zai)秋(qiu)收的过程(cheng)中受伤，导致动脉出血。在(zai)他看(kan)来是一(yi)个很简单的医学手术，但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束(shu)手无(wu)策(ce)。
谭鉴军：有几个医生在(zai)那里没有止住血，当时用他们的止血钳，把血管找到以后把它钳起来，做了结扎，然(ran)后把血止住了。所以我当时感触很深，我们的农村是没有外科医生的。
谭鉴军擅长的刚好就是外科，他打算回乡(xiang)创办一(yi)所专门的外科医院。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当时的实习老师时，对方却提出了不(bu)同的看(kan)法。
谭鉴军：他说回去你(ni)不(bu)能施展你(ni)的抱负，最多用到你(ni)的五分之一(yi)。我当时没有任何犹豫地回来了。
白香(xiang)当时和谭鉴军还未结婚，在(zai)郴州资(zi)兴一(yi)家医院做护(hu)士。当得知谭鉴军想回乡(xiang)创办医院时，白香(xiang)大力支持(chi)。于是，两人一(yi)起回到天塘(tang)村，先在(zai)谭鉴军父亲(qin)的卫生室上班。当时，得知村子里有本科学历的医生，各类患者都找上了门。
谭鉴军：各种各样的病人每天都用非常信任的眼光看(kan)着你(ni)，说这个病你(ni)一(yi)定要(yao)给我治(zhi)好，不(bu)管是外科、内科、儿(er)科病，所以我就把课本重新捡起来，一(yi)点一(yi)点重新去学。
谭鉴军妻子 白香(xiang)：在(zai)哪里都好，身为医务工作者就要(yao)有这份(fen)责任，有这个使命，救死扶伤。
慢慢地，谭鉴军放(fang)弃了在(zai)乡(xiang)村创办外科医院的想法，踏踏实实做一(yi)名“全才”的村医。由于村民们大多学历不(bu)高(gao)，跟他们解释病情，谭鉴军还琢磨出一(yi)套单独的话(hua)语体系。
谭鉴军：如果我告诉农民兄弟说这是脑梗塞，他不(bu)懂。但是我如果说你(ni)家的田(tian)水道堵死了，你(ni)脑组织这里会坏死，他就懂了。你(ni)要(yao)站到他们的角度，用他们的思维方法去沟通。
谭鉴军在(zai)乡(xiang)村从医的20年里，制(zhi)定了一(yi)个“先看(kan)病，后给钱，没有钱，就记账”的规矩。只要(yao)是经(jing)济条件不(bu)好的，看(kan)病都可以赊账。
这18本赊账的账簿大多是一(yi)些低保户(hu)家庭，谭鉴军虽然(ran)记账，但实际上从来没有想过要(yao)把这些钱收回。如今，这些账本也早已成了一(yi)笔糊涂账。
谭鉴军的妻子 白香(xiang)：他从来没有上门去要(yao)过。因为有些欠(qian)得比较多，我说你(ni)也去要(yao)一(yi)下，毕竟(jing)也要(yao)成本的，他说我不(bu)去要(yao)，别(bie)人要(yao)是有了，自己会拿上来，他说没有我去问什么。
谭鉴军不(bu)仅(jin)为困难(nan)家庭减免费用，还想方设法为村民们降低医药费。从2004年回乡(xiang)开始(shi)，他就劝说父亲(qin)降低收费标准。直到现在(zai)，谭鉴军开出的处(chu)方单，费用基(ji)本控制(zhi)在(zai)50元以内。
谭鉴军：认识我的人都认为我是一(yi)个傻子。但是我从来不(bu)觉得后悔，老百姓信任我的特别(bie)多，有些是一(yi)代两代三代都在(zai)这里看(kan)病。我觉得这是很幸福(fu)的事情，很骄傲的事情。
从医的这20年，谭鉴军把所有诊治(zhi)病人的处(chu)方单都保存在(zai)卫生室的架子上，他数了一(yi)下，光手写的处(chu)方单就有40多万(wan)张。而旁边摆放(fang)的是机打的处(chu)方单，谭鉴军说，机打的处(chu)方单表示是参加了农村合作医疗的。而他根据这些处(chu)方单也明(ming)显(xian)发(fa)现了这些年乡(xiang)村的一(yi)些变化。
谭鉴军：2009年之后的病人量(liang)没有2009年之前这么多，因为很多老百姓的大病都可以转诊到上级医院治(zhi)疗。
现在(zai)随着我国乡(xiang)村医保政策(ce)的逐步推(tui)行，村民们看(kan)病变得越来越容易。如今，谭鉴军需要(yao)垫付的资(zi)金也越来越少了。
谭鉴军：以前是每年一(yi)本，但是最近这几年记账的人越来越少了，就两年一(yi)本。
作为天塘(tang)村三代从医的家庭，谭鉴军希(xi)望这个传统可以延续。幸运的是，今年，谭鉴军19岁的儿(er)子顺利通过了乡(xiang)村医生专科学历本土化培(pei)养计划，三年后也将回到谭鉴军的卫生室，成为一(yi)名“村医”。
谭鉴军：我们国家很多人口集中在(zai)农村，我们农村的生活越过越好，但还是缺(que)少技术型的医务人员，是值(zhi)得我们这些医务工作者回到农村进行一(yi)番事业的。
儿(er)子学医 接力乡(xiang)村行医“老谭家”
我们的记者在(zai)结束(shu)对老谭的采访准备离开时，老谭拉着记者的手，十分激动，他哽咽了很久(jiu)，最后只说了一(yi)句谢(xie)谢(xie)。之后老谭又在(zai)深夜给我们的记者发(fa)了一(yi)条短信，他说，这次的采访给了他很大的安慰，这是对他爷爷、父亲(qin)和他，还有已经(jing)学医学的儿(er)子，这几代人坚(jian)守农村卫生工作的肯定。
记者说，老谭其实是一(yi)个很内向的人，但是在(zai)村民们面前，他却很外向，跟他们有说不(bu)完的话(hua)，因为老谭的心里装着乡(xiang)村，装着村民，他们很像(xiang)一(yi)家人。
谭鉴军也会参加一(yi)些公(gong)益活动，在(zai)村里当医生的20年里，他通过不(bu)断提高(gao)诊疗技术、规范医疗用药以及降低看(kan)病费用，努(nu)力实现他“造福(fu)乡(xiang)里”的愿望；老谭从父亲(qin)那里接过接力棒，坚(jian)守乡(xiang)村20年，守护(hu)当地村民的健康。现在(zai)，他学医的儿(er)子也准备学成回到乡(xiang)村行医，接过父亲(qin)的接力棒，将“老谭家”的乡(xiang)村行医继续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