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方研究(jiu)第一位新财富白金分析(xi)师赵金厚，退休了。
赵金厚是中国资(zi)本市场卖方研究(jiu)业务发展的亲历者、见证者，也是卖方研究(jiu)业务的一段“传奇”。这份“传奇”沿着卖方研究(jiu)的道路走了27年(nian)，现在走到了终点。
1993年(nian)，当(dang)了近(jin)10年(nian)教书先生的“赵老师”，转战研究(jiu)生考试，毕业后被保(bao)底年(nian)薪20万(wan)所“诱惑”，踏上了卖方研究(jiu)之路。27年(nian)职业生涯中，赵金厚从零做起(qi)，钻研中国农业长期历史演变(bian)及发展趋(qu)势，摸索出一套农业相关子行业的分析(xi)逻(luo)辑框架(jia)，总结农业企(qi)业的商(shang)业模式及核心(xin)要素，为后来的研究(jiu)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赵金厚也在2003—2009年(nian)连续7年(nian)获得新财富最佳分析(xi)师农林牧渔行业第一名，也借此成为新财富评选史上首位白金分析(xi)师。
在资(zi)本市场，近(jin)30年(nian)跌宕起(qi)伏，不知多少雨(yu)打风(feng)吹，赵金厚却难得一直坚守在研究(jiu)岗位直到退休。在确(que)定性越加稀缺的当(dang)下，采访一个退休的分析(xi)师，更像是了解一段历史，以此来印证一份期待——“卖方分析(xi)师，也是可以干到退休的！”
退休的分析(xi)师
赵金厚的金融(rong)生涯，从头到尾也就两句话。1997年(nian)，他加入浙(zhe)商(shang)证券前身的金华信托证券管(guan)理总部(bu)研究(jiu)所，成为国内早期的证券机构研究(jiu)员，1999年(nian)转入申万(wan)宏源研究(jiu)前身申银(yin)万(wan)国证券研发中心(xin)。
赵金厚走上研究(jiu)之路更多是偶然。1985年(nian)，赵金厚毕业后被分配到盐(yan)城市射阳县黄(huang)海之滨的一所中学任教，当(dang)过9年(nian)高(gao)中数学老师，送走了6届(jie)毕业班。后来他考上上海大学经济(ji)管(guan)理学院的研究(jiu)生。1997年(nian)，研究(jiu)生毕业的赵金厚又要开始找工作(zuo)了。
“我那时对于资(zi)本市场还不了解，求职更多希望(wang)找一份银(yin)行、大型国企(qi)或者政府单位的工作(zuo)。”赵金厚回忆当(dang)年(nian)，更多是身处大时代的茫然和困惑。
这时候(hou)，他的一位同学，现在已经是申万(wan)宏源证券执行委员会成员的李(li)雪峰，特地到上海财经大学了解上财毕业生的求职意向，上财毕业生都十(shi)分坚定地要去证券公司，并说有证券研究(jiu)机构宣称，分析(xi)师的保(bao)底工资(zi)是“年(nian)薪20万(wan)”。
这个数字震(zhen)撼了赵金厚，他听从李(li)雪峰的建议，开始更多关注金融(rong)机构的机会。最终，赵金厚加入了金华信托。
1998年(nian)，亚洲金融(rong)危机爆发，中国的证券市场整体低(di)迷，但(dan)是一些富有远见的证券研究(jiu)机构却逆势开始扩(kuo)张。从后来看，年(nian)内的两件分水岭事件，彻底改变(bian)了证券分析(xi)这一行业。
一是分析(xi)师的从业资(zi)格认定方面(mian)。随着《证券期货投资(zi)咨询管(guan)理暂行办法》及其《实施细则》公布并实施，对从事证券分析(xi)工作(zuo)的人员与机构实行资(zi)格审查。首批证券分析(xi)师资(zi)格申报开始后，因为需要提供相关研究(jiu)报告等材料，尤其是在从业资(zi)格认定需要考试后，一大批活跃在电(dian)视、电(dian)台、报纸、杂志等媒体的“股评家”纷纷“下岗”。
二(er)是公募基金的成立，这应该是证券分析(xi)师真正形(xing)成的标志性事件。公募基金成立后，分析(xi)师的研究(jiu)成果有了出路，研究(jiu)可以创造价(jia)值，彻底改变(bian)了过去研究(jiu)所“成本中心(xin)”的定位。“研究(jiu)换佣金”模式的成立，让卖方分析(xi)师的研究(jiu)成果，开始有了市场需求。
借着扩(kuo)张的东风(feng)，1999年(nian)，赵金厚入职申银(yin)万(wan)国证券研发中心(xin)，开始研究(jiu)农林牧渔行业。他当(dang)时没有想到，这一做就是25年(nian)。2024年(nian)5月，赵金厚从申万(wan)宏源研究(jiu)所正式退休。
事实上，和赵金厚有同样资(zi)历的分析(xi)师们，大多不是转型投资(zi)，就是早早走上了管(guan)理岗位，像赵金厚这样能一直坚持研究(jiu)到退休的，凤毛麟角。
“在中国现有卖方证券研究(jiu)市场竞争环境下，能干到退休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赵金厚感慨，市场普遍认为卖方证券研究(jiu)是一个吃(chi)“青春饭”的职业，国内在卖方分析(xi)师岗位上“退休”的分析(xi)师也确(que)实不多。年(nian)轻(qing)卖方分析(xi)师或许没有多少人敢(gan)断言，自己一辈子要从事卖方研究(jiu)。卖方分析(xi)师干上几年(nian)，或主动转型“买(mai)方”做投资(zi)，或成功升职做管(guan)理，或“派(pai)点”“排名”下降被动转岗。
“这样说来，我真的算是卖方分析(xi)师中的幸运(yun)者。”赵金厚也对自己所在的平台表示(shi)了感谢：“回想自己36年(nian)的职业生涯，其中的25年(nian)在申万(wan)宏源研究(jiu)所度过，是申万(wan)宏源研究(jiu)所‘注重传承’‘以人为本’的企(qi)业文化(hua)，让我有机会在卖方分析(xi)师岗位干到退休！”
《新财富》“双(shuang)钻石”分析(xi)师周海晨(chen)在赵金厚的退休仪式上也是感叹：“虽然卖方研究(jiu)目前面(mian)临降佣、产能过剩(sheng)的困局，但(dan)只要坚守研究(jiu)、专业过硬、贴心(xin)服务，真正为客户创造价(jia)值的卖方研究(jiu)是市场永远需要的，卖方分析(xi)师大有前途(tu)。”
投资(zi)的目的是获取收益
问起(qi)赵金厚，他职业生涯的最大成就是什么？
“很惭愧，确(que)实没有取得什么突出成就。”赵金厚的回答很谦逊：“虽然也推荐过许多好公司、好股票，获得过一些评选佳绩，但(dan)这算不上什么成就。自己最大的收获是数十(shi)年(nian)跟踪分析(xi)农业，熟悉了中国农业长期历史演变(bian)及发展趋(qu)势，建立了农业相关子行业的分析(xi)逻(luo)辑框架(jia)，总结了部(bu)分农业企(qi)业的商(shang)业模式及核心(xin)要素。”
赵金厚的职业生涯起(qi)步于中国资(zi)本市场的草莽阶段。研究(jiu)业务早期更是一团乱麻，初入行业的赵金厚，做的是配合投行做项目、资(zi)本运(yun)作(zuo)方案、陪同调(diao)研，给政府、企(qi)业做财务顾问等工作(zuo)。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hou)的研究(jiu)报告并不是现在意义上的研究(jiu)分析(xi)报告，只是简单的跟踪，蜻蜓点水，更多的是从产业的角度研究(jiu)行业、公司，而不是从投资(zi)的角度去研究(jiu)，主要聚焦在过去，对政策、行业、公司的发展历史进(jin)行总结，对上市公司的跟踪研究(jiu)不紧密、缺乏连续性。”赵金厚介绍，后来，随着中金公司将国外卖方研究(jiu)体系(xi)全面(mian)引入中国，赵金厚们才开始接受更系(xi)统的研究(jiu)理念，“估(gu)值、业绩预测、目标价(jia)等定性定量的分析(xi)才进(jin)入研究(jiu)报告。”
在这个过程中，赵金厚也不断搭(da)建自己的研究(jiu)体系(xi)。从最开始主要写股评、资(zi)本研究(jiu)报告等，慢慢转向对行业、公司的未来研究(jiu)判断，并注重与客户交流，学习海外的研究(jiu)报告，从投资(zi)的角度诊断公司的投资(zi)价(jia)值，做盈利预测、模型分析(xi)等。
在农业领域，赵金厚研究(jiu)从公司延伸(shen)到行业、产业链及相关的社会经济(ji)因素，建立起(qi)一套完整的研究(jiu)框架(jia)。在这套框架(jia)的基础上，赵金厚也结合农业企(qi)业的特点，不断深入一线调(diao)研，形(xing)成了自己的研究(jiu)特色，也使得他在很多标的推荐上取得了巨大的优势。
2012年(nian)底，他长期跟踪的一家公司作(zuo)为国内首家采用悬(xuan)浮培养工艺生产的高(gao)质量口蹄疫疫苗(miao)，通过给规(gui)模化(hua)养殖场定制生产，销售规(gui)模可能迎来突破性进(jin)展。随后，赵金厚和同事一起(qi)飞赴(fu)呼和浩特实地调(diao)研，深入工厂，仔细测算，并作(zuo)趋(qu)势性分析(xi)。生猪(zhu)养殖行业规(gui)模化(hua)，客观(guan)上需要高(gao)质量疫苗(miao)，愿意并有能力采购高(gao)质量、高(gao)价(jia)格疫苗(miao)，公司产品(pin)适(shi)应行业变(bian)化(hua)趋(qu)势，未来可期。随后，赵金厚推出了相关报告。在之后的几年(nian)里，公司高(gao)端定制疫苗(miao)销售规(gui)模确(que)实快速增长，股价(jia)也走出了一波上涨行情。
深入的分析(xi)让赵金厚对于公司的本质看得更加清(qing)楚。当(dang)年(nian)沸沸扬扬的银(yin)广夏，因有“庄家”操纵（事后被监(jian)管(guan)机构查处），股价(jia)走势非常凌厉，成为当(dang)时市场大牛(niu)股。而赵金厚觉得其基本面(mian)并不支撑其股价(jia)走势。但(dan)作(zuo)为卖方分析(xi)师，面(mian)对不断上涨的股价(jia)，没有抓住机会及时推荐，感到压力非常大。为了弄清(qing)公司主营业务实际盈利水平，赵金厚直接联系(xi)公司下属的天津工厂，与一线人员交流。最终，他在一份内部(bu)报告中写道：然而，仔细研究(jiu)公司历年(nian)经营情况，其主营的不断变(bian)化(hua)、利润的操作(zuo)嫌疑(yi)，多少让人对其持续成长性心(xin)存芥蒂。
不久，银(yin)广夏的神话破灭。申万(wan)研究(jiu)所还在其网站发了一篇(pian)小段子《我们为什么不推荐银(yin)广夏》，肯定了赵金厚的判断。
谈及多年(nian)研究(jiu)的收获，赵金厚表示(shi)，研究(jiu)理念始终未变(bian)，即“坚持专业研究(jiu)，深度挖掘价(jia)值”，这是由(you)专业研究(jiu)机构的定位和投资(zi)机构“价(jia)值投资(zi)”需求所决定。
但(dan)在具体研究(jiu)方法上，则随资(zi)本市场和卖方研究(jiu)的发展而日益成熟。比如，早期的行业公司研究(jiu)侧重历史数据和发展历程的分析(xi)总结，然而，投资(zi)更多的是未来预测，研究(jiu)分析(xi)的重点也逐渐转移到未来发展盈利预测上来。
赵金厚总结，分析(xi)师有三个境界，股评家、行业分析(xi)师、股票分析(xi)师。早期的股评家主要依据宏观(guan)信息、技术分析(xi)研判未来走势；行业分析(xi)师是基于行业研究(jiu)找出“好公司”；股票分析(xi)师则不仅要研判公司未来业绩变(bian)化(hua)趋(qu)势，还有分析(xi)其合理价(jia)值区间，即估(gu)值。
“投资(zi)的目的是获取收益。证券市场投资(zi)收益主要来自两部(bu)分，一是上市公司盈利分红，即企(qi)业创造的价(jia)值收益；二(er)是市场交易形(xing)成的价(jia)差收益，即市场交易收益。二(er)者之和形(xing)成了实际的投资(zi)收益。”赵金厚表示(shi)，企(qi)业的盈利可以通过深度研究(jiu)去把握，市场交易波动则复杂难测。好公司的盈利回报远远低(di)于市场价(jia)格下跌损失，则总投资(zi)收益自然是亏的，这应该算是个失败的投资(zi)。因此，好公司不等于好股票。所以，在好公司的基础上，要考虑市场波动风(feng)险，追求好的价(jia)格，理想的价(jia)值投资(zi)肯定是用“好价(jia)格”买(mai)“好公司”。
分析(xi)师仍然具有超额收益
当(dang)下的研究(jiu)行业比较(jiao)浮躁，从业者压力都很大，很多分析(xi)师觉得难以找到发展方向，一些从业者将分析(xi)师描述成一个“苦(ku)”行业。但(dan)是赵金厚认为，分析(xi)师仍然是一个具有“超额收益”的岗位，值得更多人投入精力，持续为客户创造价(jia)值，也能获得足够丰厚的回报。
“苦(ku)与不苦(ku)是相对的，现在能有多少‘活少钱多’的行业呢？”赵金厚说道，卖方分析(xi)师的“苦(ku)”也许是相对于其他岗位而言。卖方分析(xi)师的苦(ku)，既表现为看得见的高(gao)强度行业公司调(diao)研、撰写研究(jiu)报告、客户路演服务等“体力活”上，还包括看不见的因研究(jiu)判断差错、客户信任度下降等内心(xin)自疚和自责上。
他认为，第二(er)种压力体现在不同的分析(xi)师身上甚至(zhi)有很大差距，责任心(xin)较(jiao)重的分析(xi)师往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bing)，而对自己的分析(xi)建议毫不在意的卖方分析(xi)师则可能并没有直接的感受。
对于有志于从事分析(xi)师工作(zuo)的年(nian)轻(qing)人，赵金厚建议，首先，保(bao)持持续学习的热情，券商(shang)研究(jiu)是一份专业性很强的工作(zuo)，需要不断提升专业知识与技能，以应对研究(jiu)领域的快速变(bian)化(hua)。其次，勇于创新，不断探(tan)索新的研究(jiu)方向和方法。此外，注重团队合作(zuo)，学会与他人共(gong)同协作(zuo)，分享资(zi)源和经验，共(gong)同进(jin)步。研究(jiu)之路往往充满挑战，需坚持不懈，才能取得成果。
赵金厚认为，做好分析(xi)师需要认同所在机构的研究(jiu)价(jia)值观(guan)，能团队作(zuo)战，同时也要有较(jiao)强的综合能力和素质。具体来说，必备条件有三个方面(mian)：其一，勤(qin)奋肯干；其二(er)，良(liang)好的营销能力和沟通技能；其三，持续学习的精神，分析(xi)师需要不断学习新知识、新技能，以适(shi)应不断变(bian)化(hua)的市场环境。
“最重要的是，分析(xi)师一定要努力搭(da)建好自己的知识体系(xi)，踏踏实实把行业和个股研究(jiu)的基础打牢，否则就对自己的研究(jiu)没有自信，不能勇敢(gan)地推荐股票，就不能为投资(zi)者创造价(jia)值。”赵金厚说道，希望(wang)这些建议能对有志于研究(jiu)事业的年(nian)轻(qing)人有所帮助。
责编：罗晓霞(xia)
校对：赵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