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贪官(guan)死刑判决引发社会关(guan)注，其背后(hou)所涉的死刑适用(yong)问题(ti)仍有(you)待讨论。
据央视消息，2024年5月28日，天津市第二中级人(ren)民法院(yuan)一审公开宣(xuan)判中国华融国际控股有(you)限(xian)公司原总经理白天辉受贿一案，对被告人(ren)白天辉以受贿罪(zui)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li)终身，并(bing)处没收个人(ren)全部财产。
经审理查明(ming)：2014年至2018年，被告人(ren)白天辉利(li)用(yong)职务便利(li)，为(wei)相关(guan)单位在项目收购、企业融资等事项上提供帮助，非法收受财物(wu)共计折合人(ren)民币11.08亿余元。法院(yuan)认为(wei)，白天辉受贿犯罪(zui)数额特(te)别巨大，犯罪(zui)情节特(te)别严重，社会影响特(te)别恶劣，给(gei)国家和人(ren)民利(li)益造成(cheng)特(te)别重大损失，罪(zui)行极(ji)其严重，依法应(ying)当判处死刑。
根据刑事诉讼法规(gui)定，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被告人(ren)，在一审宣(xuan)判后(hou)，还可提出上诉，启动二审程序。被告人(ren)如在一审宣(xuan)判后(hou)不上诉或者二审法院(yuan)仍然判处被告人(ren)死刑的案件，依法自动进(jin)入死刑复核程序。
哪些(xie)贪官(guan)会被判死刑立即执行？根据现行刑法第383条第1款规(gui)定，贪污数额特(te)别巨大，并(bing)使国家和人(ren)民利(li)益遭受特(te)别重大损失的，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bing)处没收财产。同时2015年刑法修正案（九）又增加第4款规(gui)定，即被判处死刑缓期执行的，人(ren)民法院(yuan)根据犯罪(zui)情节等情况可以同时决定在其死刑缓期执行二年期满依法减为(wei)无期徒刑后(hou)，终身监禁，不得(de)减刑、假释。
也就(jiu)是说(shuo)，在我国刑法中，贪贿罪(zui)的最高刑仍然保留(liu)死刑的规(gui)定，但同时也有(you)免死情形(xing)。在具体适用(yong)上，2016年4月，“两高”曾联合发布《关(guan)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yong)法律若(ruo)干问题(ti)的解(jie)释》，明(ming)确了贪污受贿犯罪(zui)死刑、死缓及终身监禁的适用(yong)原则。
具体来讲，贪腐犯罪(zui)“死刑立即执行”到底该如何判？“依据刑法，司法解(jie)释明(ming)确规(gui)定死刑立即执行仅适用(yong)于犯罪(zui)数额特(te)别巨大，犯罪(zui)情节特(te)别严重，社会影响特(te)别恶劣，造成(cheng)损失特(te)别重大的贪污、受贿犯罪(zui)分子。”时任最高人(ren)民法院(yuan)刑二庭(ting)庭(ting)长裴显鼎说(shuo)，“这就(jiu)是说(shuo)，司法机关(guan)在审判案件时，对于极(ji)少数罪(zui)行特(te)别严重、依法应(ying)当适用(yong)死刑立即执行的犯罪(zui)分子，坚决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他同时表示，对于符合死刑立即执行条件，但同时具有(you)法定从宽处罚情节，不是必须立即执行的，可以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死缓是附条件的不执行死刑，即在二年缓期执行期间没有(you)故意犯罪(zui)的，依据刑法减为(wei)无期徒刑、有(you)期徒刑。
现实的情况是，自2012年以来，中国对贪污受贿犯罪(zui)分子极(ji)少适用(yong)死刑立即执行，绝大多数达到死刑适用(yong)标准的严重腐败罪(zui)犯均被判处死缓。此前，刑法修正案（九）还增加了贪污贿赂犯罪(zui)判处死缓减为(wei)无期徒刑后(hou)终身监禁的规(gui)定。澎湃新闻注意到，前述司法解(jie)释公布后(hou)，陆续(xu)有(you)10余名落马高官(guan)适用(yong)死刑终身监禁，分别是白恩培、武长顺(shun)、邢云、赵正永、云公民、傅政华、王立科、孙(sun)力军、刘国强、李文喜、刘彦平、王滨和孙(sun)德顺(shun)，均被判处死刑缓刑二年执行，在其死刑缓期执行二年期满减为(wei)无期徒刑后(hou)，终身监禁，不得(de)减刑、假释。
“我国司法机关(guan)从慎用(yong)死刑理念出发，坚持宽严相济(ji)政策，在多个严重职务犯罪(zui)案件中宣(xuan)布适用(yong)终身监禁，从而减少了死刑的运(yun)用(yong)，但对于严重腐败犯罪(zui)，死刑条款并(bing)未休眠，更未沉睡(shui)，它始终高悬于腐败犯罪(zui)分子的头(tou)上。”知名刑法学者、西南政法大学校长林维曾撰文表示，慎用(yong)死刑并(bing)不意味着不用(yong)死刑，按照“两高”有(you)关(guan)司法解(jie)释规(gui)定，贪污、受贿数额特(te)别巨大，犯罪(zui)情节特(te)别严重、社会影响特(te)别恶劣、给(gei)国家和人(ren)民利(li)益造成(cheng)特(te)别重大损失的，可以判处死刑。
自2015年11月刑法修正案 (九)实施后(hou)，仍有(you)落马高官(guan)被判处死刑。比(bi)如，2021年1月5日，华融集(ji)团原董事长赖小民因受贿罪(zui)、贪污罪(zui)等罪(zui)，金额达17.88亿元，“使国家和人(ren)民利(li)益遭受特(te)别重大损失，社会危害极(ji)大，罪(zui)行极(ji)其严重”，一审被判死刑。1月21日，该案二审宣(xuan)判，维持死刑判决。八天后(hou)，赖小民被执行死刑。
与此同时，出于对贪官(guan)的憎恶，民间对严重贪污受贿犯罪(zui)适用(yong)死刑立即执行的呼声持续(xu)不断。“司法实践中，对腐败犯罪(zui)数额过(guo)亿的贪官(guan)判处死刑的案件已有(you)判例。”北京(jing)师范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院(yuan)教授王秀梅曾在一起巨贪死刑案中点评了死刑适用(yong)问题(ti)。她认为(wei)，我国当前的死刑政策是“保留(liu)死刑，严格控制和慎重适用(yong)死刑”，这一政策在刑法修正案（八）和刑法修正案（九）废除部分犯罪(zui)死刑适用(yong)的修改中得(de)到了充分体现。同时，对重大贪污受贿犯罪(zui)设置了终身监禁不得(de)减刑、假释的制度。虽然对贪污受贿犯罪(zui)适用(yong)死刑有(you)所限(xian)制，但这并(bing)不表明(ming)对于重大腐败犯罪(zui)不适用(yong)死刑。
“终身监禁不得(de)减刑、假释制度适用(yong)的前提是对重大贪污受贿犯罪(zui)判处了死刑，但不须立即执行而适用(yong)的一种特(te)殊刑罚制度，是司法裁量中罪(zui)刑相适应(ying)原则的具体体现。”王秀梅表示，在判处死刑不必立即执行时，在死缓判决减为(wei)无期徒刑后(hou)适用(yong)终身监禁不得(de)减刑、假释制度体现了防止“死刑过(guo)重，生刑过(guo)轻”这一司法的价值理念和目的。刑法修正案（九）对腐败犯罪(zui)数额特(te)别巨大，并(bing)使国家和人(ren)民利(li)益遭受特(te)别重大损失的仍然保留(liu)了适用(yong)死刑。
在她看来，虽然限(xian)制与废除死刑是当今国际社会的趋势(shi)，在我国刑法学界也有(you)一定的共识。但是，国际社会包括国际公约在内从未要求在全球范围(wei)内彻底废除死刑。我国刑法第48条规(gui)定的死刑适用(yong)条件及审核程序与国际社会死刑适用(yong)的标准是吻合的，即“死刑只适用(yong)于罪(zui)行极(ji)其严重的犯罪(zui)分子……死刑除依法由最高人(ren)民法院(yuan)判决的以外，都应(ying)当报请最高人(ren)民法院(yuan)核准……”
针对死刑适用(yong)问题(ti)，著名刑法学者、中国刑法学研究会名誉院(yuan)长高铭暄也曾撰文表示，死刑的适用(yong)标准是犯罪(zui)分子的“罪(zui)行极(ji)其严重”，包括行为(wei)的客观危害极(ji)其严重、行为(wei)人(ren)的主(zhu)观恶性极(ji)其严重和行为(wei)人(ren)的人(ren)身危险性极(ji)其严重。这三个方面必须同时具备，缺(que)一不可。这体现在受贿罪(zui)的立法中是受贿行为(wei)至少必须达到“数额特(te)别巨大，并(bing)使国家和人(ren)民利(li)益遭受特(te)别重大损失”的程度。
他说(shuo)，我国正处于新的社会转型期，腐败犯罪(zui)高发多发，而我国又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经济(ji)发展水平总体偏(pian)低，经济(ji)在国民和社会发展过(guo)程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在此社会形(xing)势(shi)下(xia)，我国保留(liu)对腐败犯罪(zui)的死刑又具有(you)必要性。
不过(guo)，长期以来，有(you)关(guan)经济(ji)性非暴力的犯罪(zui)问题(ti)，中国法学界也一直有(you)声音呼吁取(qu)消死刑，认为(wei)保留(liu)死刑缺(que)乏正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