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公司生产车间环境脏乱差，并将(jiang)掉入混有鸭毛、污染物的排污渠内的死(si)鸭，捞出后重(zhong)新挂回生产线(xian)等问题(ti)。而(er)这条排污渠，甚至还(hai)有工人(ren)朝里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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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调查组编(bian)辑 甘浩校对 张(zhang)彦君
▲记者卧底(di)揭露禽类屠宰工厂乱象：污水捞出死(si)鸭再上生产线(xian) 脚踩鸭肠混杂洗地(di)水。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ID：wevideo）
因(yin)口感脆(cui)、味道(dao)鲜，鸭肠和鹅肠常常占据着火锅店“热销榜”的前几名。这体现了食客(ke)对鸭肠、鹅肠的喜爱(ai)，但并不代表放心。
2024年4月(yue)下旬，新京报记者分别在山东(dong)滨州和河南清丰县(xian)的两家肉类食品加工厂暗访发现，这两家的鸭肠、鹅肠产品，在生产中存在诸多卫生安全隐患。
在清丰县(xian)永官(guan)食品有限公司的鹅肠车间，工人(ren)穿着胶鞋(xie)踩鹅肠挤粪便(bian)，用血水染色，生产环境更是脏乱差，车间负责人(ren)坦言已(yi)被监管部门(men)多次(ci)要求(qiu)整(zheng)改。
▲河南清丰县(xian)永官(guan)食品有限公司工人(ren)将(jiang)洗好的鹅肠放在红色水里染色。新京报调查组 摄(she)
滨州的山东(dong)雅士享肉类食品有限公司鸭肠车间里，经过去污、刮油(you)后的鸭肠被随意摆放在地(di)上，与(yu)洗地(di)污水混在一起，之后经过简单过水搅拌、分装冷冻，就被打上“免洗”的标签，销售至多个省(sheng)份。此外，该公司生产车间环境脏乱差，并将(jiang)掉入混有鸭毛、污染物的排污渠内的死(si)鸭，捞出后重(zhong)新挂回生产线(xian)等问题(ti)。而(er)这条排污渠，甚至还(hai)有工人(ren)朝里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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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踩挤粪血水上色
河南清丰县(xian)永官(guan)食品有限公司，是一家以禽类屠宰、肉制品冷冻、加工销售为主营业务的企(qi)业。4月(yue)下旬，新京报记者以采购者身份，多次(ci)进入该工厂的鹅肠工作车间，发现车间内脏乱不堪：工人(ren)在车间内抽烟，大量(liang)鹅肠散落在地(di)面(mian)，车间的墙面(mian)上布满污渍。
车间负责人(ren)也承认，卫生环境不过关，“去年和今(jin)年都被监管部门(men)检查过，主要说的就是卫生环境不过关。”
尽管多次(ci)被监管部门(men)检查，鹅肠车间的环境仍(reng)不容乐观。在车间内，记者看到工作人(ren)员穿着胶鞋(xie)，直接踩向(xiang)摆放在地(di)面(mian)上的鹅肠，“踩一踩，更干净。”
有工作人(ren)员解释(shi)，该车间生产的鹅肠按客(ke)户要求(qiu)分两种，一种是捅开(kai)清理(li)干净的，处理(li)完后冷冻发货。另一种则不需要捅开(kai)清理(li)，并不会专门(men)清理(li)鹅肠粪便(bian)，而(er)是脚踩一下，便(bian)于送到商家手中后更方便(bian)地(di)清理(li)鹅肠粪便(bian)。
▲河南清丰县(xian)永官(guan)食品有限公司工人(ren)穿胶鞋(xie)踩洗鹅肠。新京报调查组 摄(she)
新京报记者观察发现，工作人(ren)员踩踏后的鹅肠，会被送往流水线(xian)上进行过水清洗，然(ran)后放入存有红色液体的器皿中浸泡(pao)，原(yuan)本米白(bai)色的鸭肠，变为粉红色。“里面(mian)是血水，过一下鹅肠看起来会更新鲜，更有卖相。”一名工作人(ren)员解释(shi)。
车间负责人(ren)称，他们的鹅肠主要售往重(zhong)庆等地(di)的火锅店，不需要标注生产日期，简单冷冻套上塑料袋即可空运发货，“新鲜的，今(jin)天宰明天发货，还(hai)标什么生产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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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肠摆地(di)上泡(pao)在污水中
相比于“脚踩鹅肠”“血水染色”“不标注生产日期”的问题(ti)，山东(dong)雅士享肉类食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雅士享公司）的鸭肠生产车间的卫生环境，更显恶(e)劣。
4月(yue)下旬，新京报记者在没有办理(li)健康证，也未被要求(qiu)做任何体检的情况(kuang)下，就进入雅士享公司的鸭肠生产车间工作，车间内弥漫着刺鼻的腥臭味，墙面(mian)上布满污渍，待清洗的鸭肠被直接堆在地(di)面(mian)上，有工人(ren)在洗鸭肠时抽烟，并将(jiang)抽完的烟头直接扔在装鸭肠的筐内。
▲山东(dong)雅士享肉类食品有限公司鸭肠生产车间地(di)面(mian)堆满鸭肠。新京报调查组 摄(she)
▲山东(dong)雅士享肉类食品有限公司鸭肠生产车间工人(ren)将(jiang)烟头丢在装鸭肠筐里。新京报调查组 摄(she)
“这个厂里，管得最不严的就是鸭肠车间，这一块最乱，你爱(ai)怎么干就怎么干。”一位老员工告诉记者。
记者注意到，鸭肠被随意摆放在车间地(di)上，让地(di)面(mian)湿滑(hua)不堪。工作人(ren)员在清洗地(di)面(mian)时，直接将(jiang)清洗地(di)面(mian)的清洁剂倒在鸭肠旁的地(di)面(mian)上，导致洗地(di)的污水混入鸭肠堆。工作人(ren)员对此毫不在意：“没事，一会还(hai)过水呢？”
官(guan)方信息显示，雅士享公司是山东(dong)省(sheng)农业产业化重(zhong)点龙(long)头企(qi)业，于2008年成立，目前日屠宰肉鸭可达14万只(zhi)。公司在官(guan)网宣称，“严谨认真、注重(zhong)细节、遵循规程、严格(ge)标准(zhun)”是公司的企(qi)业文化，不过这企(qi)业文化好像并不适(shi)用于生产车间。
▲山东(dong)雅士享肉类食品有限公司鸭肠生产车间工人(ren)清洗鸭肠。新京报调查组 摄(she)
在鸭处理(li)生产线(xian)上，宰杀、拔毛车间靠前，鸭肠处理(li)则是最末端的车间。在车间外，有一个连通各个车间的排污渠。各车间产生的鸭血、鸭毛等废弃物、污物，都由排污渠排出，甚至有工人(ren)直接向(xiang)排污渠小便(bian)。
而(er)令(ling)人(ren)惊(jing)讶的是，几乎(hu)每天都有前端流水线(xian)的工作人(ren)员到排污渠的末端，将(jiang)掉入排污渠内的死(si)鸭，捞出再送回生产车间。“这都是从生产线(xian)掉下来的鸭子，漂到这里了。送到杀鸭子的车间，再挂上就行。”工作人(ren)员称。
4月(yue)22日，雅士享公司的屠宰车间突发机器故(gu)障，大量(liang)宰杀后待分割的鸭子从生产线(xian)掉落，工人(ren)们将(jiang)这些(xie)掉落的鸭子随意堆放在地(di)上。过往的工人(ren)，也不避开(kai)，直接从鸭子上踩过，就连维修师傅(fu)，也时常踩在鸭子上维修机器。大约一个小时后机器重(zhong)新运转(zhuan)，这些(xie)鸭子，又被重(zhong)新挂回了生产线(x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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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名未成年人(ren)随父母进厂打工
除了鸭肠处理(li)问题(ti)，新京报记者还(hai)注意到，车间内还(hai)有多名未成年工人(ren)。
这些(xie)未成年人(ren)有男孩也有女孩。其(qi)中一名男孩自(zi)称15岁，已(yi)经随父母进厂干了3个月(yue)了。另一名女孩自(zi)称10岁，刚来厂里10多天。
一些(xie)孩子的父母告诉记者，这些(xie)童工有的是放假来帮忙，有的是已(yi)经辍学的专职上班的。
为了保护未成年人(ren)的身心健康，促进义务教育制度的实施，早在2002年，国务院就颁发了《禁(jin)止使用童工规定》，要求(qiu)国家机关、社会团体、企(qi)业事业单位、民办非企(qi)业单位或者个体工商户均不得招用不满16周(zhou)岁的未成年人(ren)。
该规定还(hai)对使用或介绍童工的单位或中介机构，作出了明确的处罚措施：单位或者个人(ren)为不满16周(zhou)岁的未成年人(ren)介绍就业的，由劳动保障行政部门(men)按照每介绍一人(ren)处5000元罚款的标准(zhun)给予处罚；职业中介机构为不满16周(zhou)岁的未成年人(ren)介绍就业的，并由劳动保障行政部门(men)吊销其(qi)职业介绍许可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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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装外标“免洗”内现头发丝
4月(yue)25日，新京报记者根据销售人(ren)员提供的线(xian)索走访，发现雅士享公司生产的鸭肠，流向(xiang)了国内多个省(sheng)份的批发市场。而(er)部分产品外包装上，还(hai)打上了“免洗”的标签。
▲山东(dong)雅士享肉类食品有限公司生产的冻品鸭肠包装上印有“免洗”字样。新京报调查组 摄(she)
在四川成都的海(hai)霸王(wang)西(xi)部食品物流园里， 一家经营肉类冻品的批发商告诉记者，他们跟雅士享公司有直接合作，除了鸭肠等产品外，该冻品店还(hai)销售有雅士享公司的其(qi)他鸭类产品。
交谈中，该批发商从冻柜中拿出一包由雅士享公司生产的鸭肠向(xiang)记者展示，记者看到该产品的外包装上，还(hai)被打上了“免洗”的标签。“免洗就是稍微处理(li)一下就行。”批发商解释(shi)。
但比较尴尬(ga)的是，透过这包鸭肠的包装袋，可以看到包装袋内的鸭肠上，还(hai)有一根头发。
在河北高碑店市的首衡智慧(hui)冷链物流园内，一家批发商表示他们批发的雅士享公司生产的鸭肠，大多供给了火锅店和熟食店，“一车几百件鸭肠，一个月(yue)进几车货。”
新京报记者注意到，这些(xie)批发商销售的虽然(ran)都是雅士享公司生产的鸭肠，但使用的包装箱及(ji)名称，却并不一样。外包装箱上，有的标志品牌为“真好鸭肠”， 有的包装名称则为“鑫众鸭肠”。
有业内人(ren)士称，大多数鸭肠冻品的名称，可以随意更改，重(zhong)要的还(hai)是看包装下方的厂商和地(di)址(zhi)。
4月(yue)24日，记者以批发商的名义，拨(bo)打了雅士享公司鸭肠产品包装上印有的联系(xi)电话。对方称，他承包了雅士享公司的鸭肠车间，是该车间的负责人(ren)，生产安全由雅士享公司和他共同管理(li)， 销售后两者按盈利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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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食品安全要从源头把(ba)关
与(yu)清丰县(xian)永官(guan)公司曾被监管部门(men)被多次(ci)检查不同，规模更大的雅士享公司，在监管部门(men)眼里似乎(hu)是个严格(ge)遵守食品安全法规的“乖孩子”。
2022年，滨州市沾化区市场监督管理(li)局(ju)的微信公众号发文称，为履行好企(qi)业食品安全自(zi)查要求(qiu)，山东(dong)雅士享肉类食品有限公司将(jiang)严格(ge)执(zhi)行日管控、周(zhou)排查、月(yue)调度风(feng)险防控措施，定期组织食品安全自(zi)查，评估食品安全状况(kuang)，完善食品安全追溯体系(xi)。不断加强从原(yuan)料采购，进货查验、生产管控、检验入库、产品销售“源头到终端”全过程的食品安全管理(li)。
但上述种种，跟新京报记者暗访中看到的实际情况(kuang)出入较大。
北京市中闻（西(xi)安）律师事务所律师谭(tan)敏涛称，我国《食品安全法》规定，食品生产经营者应具有与(yu)生产经营的食品品种、数量(liang)相适(shi)应的食品原(yuan)料处理(li)和食品加工、包装、贮存等场所，保持该场所环境整(zheng)洁，并与(yu)有毒(du)、有害场所以及(ji)其(qi)他污染源保持规定的距离。而(er)雅士享公司的鸭肠生产车间，在生产过程中却未能做到将(jiang)产品与(yu)污染源分离的措施，违反了相关规定。
谭(tan)敏涛律师认为，雅士享公司是大型的食品加工企(qi)业，而(er)鸭肠车间却没有建立相应的食品安全保障制度，使用无健康证、未经上岗培(pei)训的员工，也违反了食品安全法的相关规定。食品生产经营的人(ren)员不能保持个人(ren)卫生，在生产经营食品时不穿戴清洁的工作衣、帽，使用的洗涤剂、消毒(du)剂未与(yu)产品做到有效分离，均属于安全生产管理(li)的失职行为。
食品工程博(bo)士、知名科普作者云无心认为，食品安全最主要的是要通过生产流程中规范的操(cao)作来实现。在一定程度上违反规程，不一定会出现食品安全问题(ti)，但是肯定会存在隐患。比如，雅士享公司鸭肠生产车间的工人(ren)将(jiang)烟头随意丢弃，掉入排污渠里的死(si)鸭捞出送回生产车间，以及(ji)河南清丰县(xian)永官(guan)食品有限公司工人(ren)“脚踩鹅肠”的行为，肯定都是不规范的，这就为食品安全带来隐患。云无心认为，食品安全不能只(zhi)靠“检测”来实现，在生产过程中，也应该严格(ge)把(ba)关。
值班编(bian)辑 康嘻嘻 古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