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沛 编辑/徐喆
预热多时的拜登政府对华301关税新政，在北(bei)京时间5月14日晚间正式(shi)“靴(xue)子落地”。
基于美国(guo)贸易代表办公(gong)室（USTR）当日提交的四年(nian)期审查报告建(jian)议，拜登当局不仅大体维持了(le)现有对华301关税的税目、税率，还(hai)将(jiang)变本加厉针(zhen)对自中国(guo)进口的钢(gang)铝、半导体、电动(dong)汽车、锂离子电池、光伏、港口起重机和部分医疗器械产品加征新的301关税或大幅提高现有税率，包括电动(dong)汽车关税税率年(nian)内从25%调高至100%、锂离子动(dong)力电池税率年(nian)内从7.5%升至25%、光伏电池税率年(nian)内从25%升至50%，以“保护美国(guo)工人和美国(guo)公(gong)司免受中国(guo)不公(gong)平(ping)贸易行为的影响”。
在规模(mo)上，拜登新政预计影响的中国(guo)产品目前年(nian)度进口合计约180亿美元，仅仅是去(qu)年(nian)美国(guo)自华进口总额4272亿美元的一个“零头”，在3万(wan)亿美元量级的中国(guo)出口总额中占比更是微乎其微，但其瞄准的目标却直指以“新三样”为代表的我国(guo)优(you)势出口产品，USTR审查报告甚至毫不掩饰地指出，此次建(jian)议增税的战略性领域，“就是一般理解的中国(guo)‘新三样’”（Commonly referred to as China’s high-tech “new three”）。
目前看，在半导体、电动(dong)汽车、锂离子电池、光伏电池等最吸引眼球(qiu)的产品类别上，由于数年(nian)来美国(guo)朝野无所不用其极的围堵，中国(guo)直接对美出口规模(mo)普遍较低。以光伏产品为例(li)，由于双(shuang)反、301、201、暂扣(kou)令等一系(xi)列打压(ya)，中国(guo)光伏对美直接出口已(yi)几乎可忽略不计。
观察者网查询中国(guo)海关统计数据发现，2023年(nian)全年(nian)，854142、854143两大类目下光伏电池对美出口额仅1.0585亿美元，而(er)同(tong)期对其他国(guo)家(jia)和地区出口额则达到(dao)约435亿美元，美国(guo)市场在中国(guo)光伏产品出口数据中所占比重不到(dao)千分之3，在这样的格局下，美方大张旗鼓的加税动(dong)作，难免有“凑数”之嫌，其宣称的对中国(guo)光伏产业影响，不能说是举足轻重，只(zhi)能说是蚍蜉撼树，宣传意义远大于实质影响。
究其本质，这次事先张扬的四年(nian)审查，早(zao)已(yi)异化为了(le)美国(guo)大选年(nian)的内斗工具，上月美国(guo)知名时政记者罗(luo)杰·卡玛 (Rogé Karma)就曾在大西洋月刊网站预测到(dao)，中国(guo)电动(dong)汽车等优(you)势出口产品势必将(jiang)成为大选中设置议题“打楔子”的由头（Trump is trying to turn Chinese EVs into a wedge issue in the 2024 election）。
在美国(guo)国(guo)内政治(zhi)话语中，楔子（wedge issue）正是指游(you)离于竞选人核心的社会与(yu)经济纲领之外，然而(er)在选民中又有极大撕裂性的议题，往往会被一方先发制(zhi)人抛出，用以逼迫竞争(zheng)对手表态，并在其阵(zhen)营中制(zhi)造混乱(luan)和分裂，令己方掌(zhang)握主动(dong)权。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拜登政府为何对此次四年(nian)期关税审查如此大张旗鼓，并极力对外展现其“鹰派”姿态，而(er)极高的调门和区区180亿美元的征税贸易规模(mo)，则反映出拜登及其身边一众藤校精英幕僚在“解决麻烦(fan)”和“惹出麻烦(fan)”之间走钢(gang)丝的复(fu)杂心态。
不过(guo)，尽管此番301关税新政有意无意被注入相当大“水分”，对中国(guo)产业界短期影响预计有限，但这并不意味着(zhe)美国(guo)朝野无意追求新的实质性贸易壁垒，其中体现的产业政策侧重，仍然具有极强的参照意义。
从拜登昨晚向美国(guo)贸易代表下达的备(bei)忘录文本看，光伏产业，无疑正是此次新政指向的焦点，其不仅是加征税目的一部分，而(er)且享受着(zhe)少有的部分关税豁免待遇，即利害(hai)关系(xi)方可以请求将(jiang)分类在美国(guo)统一关税表第84章和第85章下的国(guo)内制(zhi)造用特(te)定机械暂时排除在301条款关税之外，“应特(te)别优(you)先考虑排除某些太阳能制(zhi)造设备(bei)”。
要理解这样的重视，就不能不提到(dao)当下的美国(guo)光伏产业格局，尽管目前中国(guo)光伏产品直接对美出口规模(mo)极低，不过(guo)美国(guo)市场大部分晶硅太阳能电池依然依赖于进口，只(zhi)不过(guo)主要供应国(guo)从中国(guo)变为了(le)柬埔寨、马来西亚、泰国(guo)和越(yue)南等东南亚国(guo)家(jia)，背后的供应链主导者，仍然是中国(guo)厂商，通过(guo)将(jiang)组件装配等下游(you)环节转移至海外生产基地，中国(guo)光伏产品得(de)以绕开重重壁垒，“曲线”进入美国(guo)市场。
正是看到(dao)这一情况，2022年(nian)美国(guo)悍然启动(dong)双(shuang)反扩大化调查，针(zhen)对东南亚四国(guo)制(zhi)造的光伏产品额外加征惩罚性关税，其目的正是堵住中国(guo)光伏企业在当地制(zhi)造组件再对美出口的政策“漏洞(dong)”，不过(guo)其后由于供应缺口难以弥补，遭遇国(guo)内强烈反弹，拜登政府不得(de)不签署(shu)命令，对东南亚四国(guo)光伏产品双(shuang)反施加了(le)两年(nian)的执行暂缓期，预计将(jiang)在今年(nian)6月结束。
这样的时间节奏，也使看似“凑数”的光伏301新政，有了(le)一丝别样的意味，针(zhen)对中国(guo)光伏的新一轮大戏，正在徐徐拉开帷(wei)幕。
五月上旬，美国(guo)商务部刚(gang)刚(gang)宣布了(le)对光伏发电系(xi)统里另一个成本大项—支架的双(shuang)反初裁，对中国(guo)产品将(jiang)施加最高可达376.85%的税率。
而(er)在上月末，以韩(han)华Q Cells为代表的几家(jia)光伏制(zhi)造商更是通过(guo)美国(guo)太阳能制(zhi)造贸易委员会联盟，正式(shi)向美国(guo)商务部提交了(le)请愿书(shu)，要求对东南亚四国(guo)开启新一轮双(shuang)反调查。
在前年(nian)双(shuang)反暂缓期尚未结束之时，“失意者联盟”为何已(yi)急不可耐(nai)地寻求挑起新的战端？原因正是中国(guo)企业的高效应对，已(yi)经使2022年(nian)双(shuang)反意图面临被“掏空”风险。
彼(bi)时，美国(guo)官方设定了(le)所谓(wei)的硅片+3原则，即只(zhi)要组件中银(yin)浆、玻璃、背板(ban)等关键辅材有至少四种来自中国(guo)以外地区，即可被视为合格的东南亚本地光伏产品，不存(cun)在规避行为，可以豁免双(shuang)反关税。两年(nian)来，中国(guo)企业为了(le)贴合这个规则，已(yi)经在东南亚进行了(le)供应链布局的重大升级，操刀请愿书(shu)的律师蒂姆·布莱特(te)比尔（Tim Brightbill）就表示，当拜登的豁免令于六月解除时，绝大多数来自东南亚国(guo)家(jia)的进口商品预计将(jiang)不会被征收关税，因为中国(guo)公(gong)司目前的供应链已(yi)经足以规避掉新规限制(zhi)。
而(er)美国(guo)厂商提出的新双(shuang)反请愿，自然意在废(fei)除旧规则，为中国(guo)厂商划定更难企及的“分数线”，从而(er)对中国(guo)企业两年(nian)来披星戴月的东南亚产能建(jian)设实现釜(fu)底抽(chou)薪。观察者网查询发现，此次请愿书(shu)列出来的打击对象(xiang)名单长达19页，此前双(shuang)反调查中已(yi)被裁定过(guo)关的晶科能源等企业也再次上榜。
按(an)照美国(guo)商务部处理双(shuang)反投(tou)诉的流程(cheng)，新双(shuang)反调查正式(shi)启动(dong)已(yi)箭在弦上，与(yu)光伏301关税相比，这无疑将(jiang)是对中国(guo)产业界影响更为巨大的事件，根据双(shuang)反调查规则，新双(shuang)反一旦启动(dong)，在调查期间进口产品也存(cun)在着(zhe)被追溯征税风险。
面对已(yi)轮番上演“暖场”节目的中美新一轮光伏产业博弈，中国(guo)企业又该如何应对？
短期看，正如上文所述，301关税、光伏支架关税等事件由于实际贸易规模(mo)极小，因此对中国(guo)产业界影响有限，但东南亚四国(guo)双(shuang)反豁免到(dao)期和新双(shuang)反的酝酿，则应该引起国(guo)内高度警惕。
过(guo)往经验证(zheng)明，虽然“失意者联盟”气(qi)势汹(xiong)汹(xiong)，但光伏产品进口的贸易保护主义措施，会直接伤害(hai)到(dao)美国(guo)本土光伏运营商利益(yi)，使这一本就面临利率重压(ya)的产业环节雪上加霜，因此美国(guo)内部不同(tong)利益(yi)团体间的博弈、以及行政程(cheng)序应诉救济的漫长流程(cheng)，都为中国(guo)企业提供了(le)更大的腾挪余(yu)地，不过(guo)这绝不意味着(zhe)国(guo)内企业可以高枕无忧。
在近期接受媒体采访时，中国(guo)光伏行业协会副秘书(shu)长刘译阳已(yi)经发出警告，表示从中长期看，新双(shuang)反落地可能性很大，中国(guo)光伏产业不要抱有侥幸(xing)心理，应做好自己的事情，先“能为不可胜(sheng)”从而(er)立于“不败(bai)之地”。他还(hai)建(jian)议在东南亚四国(guo)投(tou)资的光伏企业要积极联系(xi)驻在国(guo)政府，运用法律武器和国(guo)际贸易规则积极应诉法，保护自身权利。
值得(de)注意的是，面对东南亚已(yi)经进入美国(guo)围堵“靶心”的现实，中国(guo)光伏产业也正在铺垫更多的备(bei)份计划，如光伏行业协会于5月6日到(dao)12日组团赴(fu)阿联酋考察，就阿联酋光伏产业政策、投(tou)资环境、跨(kua)国(guo)合作等方面展开深入交流，为接下来的中东光伏产能投(tou)资打开了(le)新的想象(xiang)空间。
总体而(er)言，中美新一轮光伏产业博弈在越(yue)来越(yue)密集的鼓点中已(yi)渐(jian)至高潮(chao)，为了(le)占据这一战略性产业制(zhi)高点，或者至少阻止中国(guo)供应链统治(zhi)全球(qiu)市场，美国(guo)的努力可谓(wei)“锲而(er)不舍”，而(er)面对外部掀起的新一轮风浪(lang)，国(guo)内光伏产业界除了(le)团结应对之外别无选择，笔(bi)者相信，正如十多年(nian)来一次次外部打压(ya)所最终产生的效果，这场呼之欲出的光伏保卫战，也必将(jiang)成为中国(guo)光伏产业经营管理能力跃升的又一次洗礼，这一“中国(guo)制(zhi)造”的代表性产业，也将(jiang)随之释放出更为强劲的全球(qiu)竞争(zheng)力。
来源|观察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