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记者孙唯(wei)实习生张梓欣(xin)
6月26日，广东(dong)省教育考(kao)试院(yuan)公布(bu)了2024年普通高考(kao)各科类各分数段成绩数据。根据分数段统计，选考(kao)历史科的考(kao)生269024人，上(shang)线考(kao)生共96266人，比去年减少738人。选考(kao)物理科的考(kao)生共450961人，上(shang)线考(kao)生共253795人，比去年增加17709人。可以(yi)看到(dao)，物理类考(kao)生的数量逼近(jin)历史类考(kao)生2倍，上(shang)线考(kao)生则已经超过了2倍。根据近(jin)几年趋势，选考(kao)物理的考(kao)生在不(bu)断增多，这是否意味着文科越来越不(bu)受考(kao)生青睐呢？文科生到(dao)底有没有出(chu)路？羊城晚报记者进行了调查。
文科似乎正在被“边(bian)缘化”
岭南师范学院(yuan)文学与传(chuan)媒学院(yuan)教授(shou)、全国(guo)本科教育教学评估专家李斌辉认为，从教育发展规(gui)律来说，高等(deng)教育普及化后，原先带有“精英教育”意味的文科专业(ye)，特别是文学、艺(yi)术(shu)、哲(zhe)学等(deng)学科专业(ye)，已经不(bu)能满足大众(zhong)化的需(xu)要，高等(deng)教育必然(ran)向应用型、技术(shu)性(xing)和(he)职业(ye)性(xing)发展。文科专业(ye)的萎缩、文科学生的减少，不(bu)是我国(guo)高等(deng)教育的“专利”，当前这已成为世界(jie)高等(deng)教育的趋势。
李斌辉分析，高考(kao)物理类考(kao)生数量显著增长，这种现象的原因除(chu)了是高等(deng)教育普及化的结果外，还有以(yi)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国(guo)家对人才需(xu)求类型和(he)结构(gou)的引导。由于高科技核心(xin)技术(shu)存在被别人“卡脖子”现象，国(guo)家对科学技术(shu)和(he)科技人才的培养前所未有的重视，自然(ran)会影响到(dao)考(kao)生的选科和(he)报考(kao)。
其(qi)次，文科具有弱(ruo)功利性(xing)和(he)办学效果的延(yan)时性(xing)与隐含性(xing)，建成高水(shui)平的难度大，很多大学在学科资源配置和(he)政策倾(qing)斜中很难保证文科数量与质量，文科专业(ye)的设置相对较少，也不(bu)排除(chu)文科人才培养存在着一(yi)定的问题。
此(ci)外，随着选科制度的不(bu)断变(bian)化，不(bu)同大学在招生时对选科组合(he)提出(chu)了不(bu)同的要求。不(bu)少考(kao)生和(he)家长会把招生范围(wei)最广、人数最多的物理类作为首选。而面对劳动力市场对人力资源的需(xu)求，学科性(xing)质决定了理科在就业(ye)的可选择(ze)性(xing)比文科相对强。
智联招聘发布(bu)的《2024年大学生就业(ye)力调研报告》显示，从专业(ye)看，理工类、经管类、人文社科类专业(ye)毕业(ye)生的offer获得率，从高到(dao)低依次为49.4%、47.1%、43.9%。
2024届求职毕业(ye)生期望行业(ye)中，IT/通信/电子/互(hu)联网占比为26.4%，IT互(hu)联网行业(ye)为应届生贡(gong)献很多就业(ye)岗(gang)位，也是应届生最向往的行业(ye)，远超第二名的政府/非营利机构(gou)（9.4%）和(he)第三名的文化/传(chuan)媒/娱乐/体(ti)育行业(ye)（8.9%）。
“我觉得现在就业(ye)环境以(yi)及整个社会的导向比较注重‘看得见摸得着’的科目，理工科可以(yi)扎扎实实地(di)做出(chu)成绩来，不(bu)像(xiang)我们文科更多的是理论工作。”在中山大学读法学的张砂说，“当然(ran)也不(bu)是说我们不(bu)需(xu)要文科了，它对于社会发展是非常必要的。”
“文科无用”是功利主(zhu)义产物
“文科是否真的无用？”这是不(bu)少同学在学习文科后发出(chu)的疑问。然(ran)而，文科所能带来的，并不(bu)能用“有用”“无用”来衡量。
广东(dong)外语外贸大学俄语专业(ye)学生赵然(ran)当年抱着探索的心(xin)态选择(ze)了小语种，他说：“我想接(jie)触(chu)一(yi)些(xie)新事物，而且学习一(yi)门新语言可以(yi)打(da)开一(yi)个新世界(jie)，了解到(dao)自己(ji)曾经未曾深入了解的文化。在学俄语的过程中表达能力与反应能力得到(dao)了显著提升，有种‘开眼看世界(jie)’的感觉。”在就业(ye)方面，赵然(ran)认为：“我的专业(ye)培养的技能或能力不(bu)只(zhi)是为了单纯地(di)就业(ye)，在获得这些(xie)能力的同时，我的内(nei)核也会变(bian)得更加强大，所学到(dao)的东(dong)西可以(yi)让我平静地(di)去看待这个世界(jie)，也可以(yi)冷静地(di)处理遇到(dao)的难题。”
“我原本以(yi)为法学就是学好法典(dian)然(ran)后去运用就可以(yi)了，但是在大学里，法学需(xu)要思辨、寻(xun)找(zhao)问题，而且一(yi)个问题往往没有正确答案。在学习过程中，沟通、思辨、逻(luo)辑、写作能力都得到(dao)了很大的提升。”张砂说。
事实上(shang)，文科理科之间的“热”与“冷”也是相对的。
智联招聘发布(bu)的《2024年大学生就业(ye)力调研报告》同样也显示，从应届毕业(ye)生期望就业(ye)的岗(gang)位分布(bu)看，前三名中，分别是技术(shu)岗(gang)、行政/后勤/文秘、财务/审计/税务，文科就占了两席。总体(ti)来看，文科、理科，或文理兼可的期望岗(gang)位数量也相差不(bu)多。
此(ci)外，从offer获得率变(bian)化情况看，理工类毕业(ye)生的offer获得率比2023年下降了5.5个百分点。而在旅游(you)等(deng)服务消费、视频博主(zhu)等(deng)新业(ye)态的发展带动下，文科生就业(ye)有所好转，人文社科类毕业(ye)生offer获得率比去年提高1个百分点。可见，经济(ji)结构(gou)的转变(bian)也在影响不(bu)同专业(ye)学生的就业(ye)情况。
李斌辉表示，“文科无用”这种观点是工具理性(xing)、功利主(zhu)义和(he)实用主(zhu)义的产物。回(hui)望人类史，可发现人类社会的每一(yi)次重大跃进，人类文明的每一(yi)次重大发展，都离(li)不(bu)开哲(zhe)学社会科学或者概括地(di)说文科的知识变(bian)革和(he)思想先导。
李斌辉认为，从具体(ti)的个人来说，作为人，有精神和(he)情感需(xu)求，追求价值(zhi)和(he)意义。以(yi)追求技术(shu)为目的的理工科，很多时候是无法实现这种功能的。AI能够模拟出(chu)“今宵(xiao)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场景，但永远创造不(bu)出(chu)那种意境。
“只(zhi)是追求满足物欲的技术(shu)，作为价值(zhi)主(zhu)体(ti)的人就有可能被僭越，人性(xing)就可能被异化。”李斌辉认为，至于文科生、理科生，那就更不(bu)存在所谓的优劣之分，“适合(he)”自己(ji)的学科专业(ye)就是好的。在自我价值(zhi)的实现中，文科生、理科生都能找(zhao)到(dao)自己(ji)的路，而且人生的发展，也不(bu)是完全取决于所学是文科还是理科所决定的。但是，一(yi)个完满的人必定是博雅的人，文理兼容的人，否则就是单向度成长。文科生和(he)理科生都必须德才兼备、文理相通，才能更好地(di)奉献于国(guo)家和(he)社会。
推动“新文科”建设，培养复(fu)合(he)型人才
“大学的文科专业(ye)和(he)高中的文科科目有很大不(bu)同，高中的文科上(shang)至天文下至地(di)理，知识点很宽泛，大家总能找(zhao)到(dao)自己(ji)喜欢的方面，但大学文科专业(ye)是一(yi)种很精细(xi)的学习，如果不(bu)是很喜欢，学起(qi)来就很痛苦。”赵然(ran)说，“在我看来，文科是一(yi)类门槛低、上(shang)限高的专业(ye)。因为门槛低，所以(yi)很多人都能学，但也因为上(shang)限高，很多人都是学个半(ban)吊子。”
针对文科教育中存在的问题，交(jiao)叉学科或许是一(yi)个方向。中国(guo)矿业(ye)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ye)的苏冉说：“现在比较倡导交(jiao)叉学科，文科专业(ye)会和(he)理工科进行一(yi)定程度的交(jiao)叉。我个人比较期待这种交(jiao)叉融(rong)合(he)，文科专业(ye)尤其(qi)是文科基础专业(ye)的学生多注重纵(zong)向学习，横向学习涉及较少，推出(chu)交(jiao)叉学科可以(yi)有效地(di)减少持续纵(zong)向学习带来的思维局限。”但是，张砂也反映，“我的体(ti)验(yan)不(bu)是很好，反而给学生增加学业(ye)上(shang)的负担，真正能用到(dao)工作的技能没有多少。”
在这种略显“尴尬”的情况下，新文科建设被提上(shang)日程。
四川师范大学高等(deng)教育研究所所长傅林在文章中指(zhi)出(chu)，新文科建设就是对文科教育的创新发展，它是多维度、多层次的，包括教育理念、课程体(ti)系、育人方式等(deng)多方面的革新。“当前大学文科教育出(chu)现种种问题，面临一(yi)些(xie)‘危(wei)机’，但这恰恰也是其(qi)发展的转机。”
李斌辉认为，当前国(guo)家实施的“新文科”建设，无疑是解决文科专业(ye)人才培养中存在的问题的最有效路径。“新文科”建设是中国(guo)高等(deng)教育改革的新理念，是创新文科人才培养机制、提升高等(deng)教育质量的战略举措。“新文科”建设主(zhu)要是“针对哲(zhe)学、文学、语言等(deng)传(chuan)统文科课程进行新技术(shu)融(rong)入、文理交(jiao)叉及学科重组，打(da)破原有以(yi)固化学科专业(ye)培养人的传(chuan)统模式。”
在“新文科”建设中，文科专业(ye)在人才培养上(shang)将打(da)破学科专业(ye)界(jie)限，从宏观上(shang)重塑知识体(ti)系和(he)思维模式，推动文科与文科、文科与理工农(nong)医学科深度交(jiao)叉融(rong)合(he)；突破学校壁垒、促进科教产教融(rong)合(he)，构(gou)建协同育人共同体(ti)，重点加强文科生实践能力和(he)原始创新能力培养；把握新一(yi)轮科技革命和(he)产业(ye)变(bian)革深入发展的机遇，借助新一(yi)代信息技术(shu)推动教学内(nei)容更新、教学环境优化、课程教学模式改革与范式革新，以(yi)数字化建设赋能高等(deng)文科教育高质量发展。
“相信通过实施‘新文科’建设，当前文科专业(ye)人才培养当中存在的问题会得到(dao)有效的解决，文科教育将焕发出(chu)新的生命力。”李斌辉说。
（注：张砂、赵然(ran)、苏冉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