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五六年前，还(hai)总能听到这样的故事——
大概就是某某亲戚家的孩子(zi)在银行当了几年柜员，拉着亲戚存了几笔大额存单，转中后台之后一路晋升，稳稳当当捧上金(jin)饭碗，一路升职加薪，结(jie)婚生子(zi)，走上人生巅(dian)峰。
银行，是与体制内“铁饭碗”对(dui)应的“金(jin)饭碗”。
体制内虽然稳定，但是大富大贵还(hai)是难，银行却(que)是稳定、钱多、晋升明确。
这个结(jie)论，起(qi)码在以前是大家都认(ren)的。
但是现在，情况(kuang)开始明显不一样，体制岗位对(dui)比银行岗位，你大爷还(hai)是你大爷，但你大妈已不是6年前的大妈了。
如今哪怕是金(jin)饭碗，有人也想砸了。
01 拿不动(dong)的金(jin)饭碗
我有个朋友(you)，研究生毕业于某财经类211，毕业以后就入职了某股份行。
进银行少(shao)不了的就是坐(zuo)柜台。
坐(zuo)了柜台没多久，她就发现，原来之前网上说的段子(zi)是真的：银行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看守(shou)所。
走进那扇(shan)大铁门，穿上行服别上号牌，在封闭空间里(li)24小时被摄像头盯着，吃饭喝(he)水上厕所都得打报告，每天隔着玻璃(li)跟外面的人讲话，这样的生活还(hai)得持续三年。
图源：图虫
好消息是，生活规律还(hai)省(sheng)下了买衣(yi)服的钱，坏消息就是，直接无痛坐(zuo)牢，甚至连犯人都不如。
银行还(hai)有更(geng)多琐碎的小事，比如开大会、搞营(ying)销、冲目标。
犯人都可以放风，而柜员坐(zuo)完柜台之后还(hai)得继续开大会，营(ying)业时间朝九晚五，员工实际朝八晚八。
因为网点的要求，柜员还(hai)得无偿加班，节假日柜台值班是一种，出门练摊又是另外一种。
不管是985还(hai)是211，都得全员搞营(ying)销。不论是贷款还(hai)是办卡，都得腆着脸求着别人办。
看着光鲜亮丽(li)，但她总感觉银行柜员甚至还(hai)不如乞丐，现在的乞丐都不会缠着人要钱。
她甚至搞不明白(bai)，自己进的到底是银行，还(hai)是营(ying)销公司。
不过，对(dui)于她来说，工作中也并不完全是坏事。
一起(qi)坐(zuo)柜台的大多都是和她一样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因此大家关系都很好。
在繁重的压力之下，大家不太有时间勾心斗角，反而更(geng)容易打成一片。
但是，在这样枯燥(zao)的工作中撑不下去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人离职之后，这样的想法就顺着链条(tiao)传(chuan)递下去。
最近在微博上有一个超话，叫“今天你从银行辞职了吗”。
现在已经有了10.2亿阅读，10.8万帖子(zi)，聚集了9.3万“狱友(you)”，她也是其中一员。
在这个超话里(li)，各种深陷银行的年轻人，自称“狱友(you)”，一边吐槽着银行的各种问题，一边期待(dai)着某一天能够从银行离职。
长年累月看不到尽头的加班，数不清的业绩(ji)指标全员营(ying)销，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用户投(tou)诉。这些繁琐的事务压得她喘(chuan)不过气来。
不少(shao)年轻人从银行离职之后选择(ze)了考研究生。
但已经是研究生的她，只能继续迷茫(mang)，如果跳出这个环境，剩下的，大概只剩考公一条(tiao)路。
但是体制内，会比现在更(geng)好吗？
她也说不准。
02 干不下去的工地
和银行柜员一样名(ming)声“越来越臭”的还(hai)有土木。
今年年初，先是北航撤(che)销土木水利硕士专(zhuan)业学位类别，后来清华大学又传(chuan)出停(ting)招土木工程专(zhuan)业，尽管被辟(pi)谣(yao)，是将其合并为大类专(zhuan)业招生，但还(hai)是把土木专(zhuan)业送上热搜。
这大概也是土木近几年来最“高光”的时刻。
近几年土木专(zhuan)业地位大幅(fu)下滑，绝对(dui)是不争的事实。
不论是招生频频爆冷，还(hai)是专(zhuan)业的裁撤(che)，都在昭(zhao)示着土木的“天坑”。不少(shao)名(ming)校的最低录取分数线，基(ji)本就是土木专(zhuan)业的录取分数线。
但就在十几年前，土木行业是绝对(dui)的朝阳行业。
各大高校大幅(fu)扩招土木专(zhuan)业，就算这样，土木专(zhuan)业的录取分数线依然要比很多专(zhuan)业的要高出一大截，大家挤破了头，想进入土木专(zhuan)业。
土木也是无数父母心目中绝对(dui)的好工作。
在那时爸妈们的期待(dai)中，学完土木就可以进工地，就业容易，进的基(ji)本还(hai)都是央企国企，只要有力气，就不怕没饭吃，更(geng)何况(kuang)工地还(hai)包食宿。
现在，情况(kuang)不一样了。
关于土木行业只剩下了一个专(zhuan)有名(ming)词——提桶跑路。
这些土木人同(tong)样有自己的根据(ju)地——“土木工程吧”，现在已经有81.9万人关注。
在贴(tie)吧里(li)的1131万帖子(zi)里(li)，最多的一个话题就是，什么时候提桶跑路。
要么辞职，要么转行，总之，就是早早跑路。
为什么呢？
因为工地给人带来的，是越晒越黑的皮(pi)肤(fu)，没完没了的打灰，无穷无尽的猪食。
看看b站up主大猛子(zi)下工地三年的变化，或许更(geng)得到更(geng)直观的答(da)案。
下工地的三年，直接给他(ta)来了一个超级加辈(bei)。
工地一年，抵得上现实十年。
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
一个土木人辞职之后转行去了996的互联网大厂，加班的第一天他(ta)就哭了，因为他(ta)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hai)有坐(zuo)在办公室里(li)吹着空调玩着电脑一周还(hai)能休(xiu)息一天的工作。
批评(ping)的声音也总是有，现在的年轻人太不能吃苦了，怎么十几年前条(tiao)件更(geng)差(cha)的时候，没那么多人抱怨土木专(zhuan)业的条(tiao)件差(cha)呢？
确实，这十几年来，工地上的施工环境不可能会越过越回去，但是工作环境会。
十几年前甚至二十多年前，正(zheng)是中国大规模搞基(ji)建的阶段，“基(ji)建狂魔”称号响(xiang)彻全球。那个时候，土木专(zhuan)业的人才大量不足，奇货(huo)可居(ju)。
彼时的土木专(zhuan)业几乎是和计算机专(zhuan)业相提并论，现在被不少(shao)人羡(xian)慕的程序员百万年薪，那个时候的土木专(zhuan)业也能达到。
土木晋升也相当容易，那时候有一个词，叫做“三总五项”。
一个土木学生毕业后去了工地，三年就能当总工，五年就能干项目经理，晋升快、工资高、越老越吃香，这个时候的土木，也是毫无疑问的“金(jin)饭碗”。
然而，几年之后，土木行业逐渐饱和，但基(ji)建增速逐渐下降(jiang)，学生够多了，项目却(que)没那么多了。
这个时候开始，土木专(zhuan)业便逐渐走上下坡路，“三总五项”也变成了“五总八项”。
到了现在，土木本科毕业生年薪不到10万，研究生毕业年薪也仅仅是在10-15万这个区间，和其他(ta)专(zhuan)业的同(tong)龄人根本没什么差(cha)别。
前几年十几年晋升的总工和项目经理也还(hai)年轻，晋升空间也被挤压。
又没钱又没盼头，却(que)还(hai)要忍(ren)受远差(cha)于其他(ta)行业的恶劣工作环境，自然没人愿意。
在工地上，三千块招不到一个农民(min)工，却(que)能招到一个土木毕业的大学生。
上辈(bei)子(zi)伤天害理，这辈(bei)子(zi)工程管理。
这些调侃的背(bei)后，是无数土木人的辛酸史。
03 回不去的辉(hui)煌
土木经历过的辉(hui)煌，银行也同(tong)样经历过。
2003年-2013年这十年间，银行业境内金(jin)融机构总资产实现了 4.5 倍(bei)的增长，领(ling)跑绝大多数行业。
这个时候，能够在银行上班，绝对(dui)是一件值得在街坊四邻炫(xuan)耀的事情。
在“金(jin)饭碗”的吸引下，财会专(zhuan)业的大学生也越来越多。
近几年，每年的毕业生中，财会专(zhuan)业的学生都占到了将近20%。而在毕业的这些财会大学生中，去银行的几乎是券商(shang)、投(tou)行的十倍(bei)。
其实如果是在上升阶段，人员过度饱和根本不是问题。
前两年大肆扩张的互联网公司们，一年就能招进十几万员工。
问题在于，现在银行也没有余粮了。
为什么银行越来越像一个大型营(ying)销公司和贷款公司？为什么员工福利越来越差(cha)，指标越来越多？
也是因为没那么容易躺着就把钱赚了。
银行的营(ying)收来源大致来源于三个部分，利息差(cha)、投(tou)资和表外收入。
有人存钱，银行需要付利息，有人贷款，银行需要收利息，这个中间的差(cha)值就是利息差(cha)。
在十多年以前，这个利息差(cha)最高能达到6%-7%，银行可以说是躺着就能赚钱。
负(fu)责这块业务的前台，也就是负(fu)责存钱的柜员和负(fu)责贷款的客户经理，给银行贡献了不少(shao)的营(ying)收，自然收入也就水涨(zhang)船高。
现在，存款和贷款的利息差(cha)仅有2%-3%，一下就砍了一半多，柜员创(chuang)收的部分少(shao)了，自然也就只能每天打电话推销贷款、信用卡，每周末到各种办公楼甚至街边练摊，拿着小商(shang)品推销信用卡。
2011年，民(min)生银行行长洪崎曾经说，企业利润那么低，银行利润那么高，有时候他(ta)们利润太高了，自己都不好意思公布(bu)。
那个时候的银行，赚钱赚得都不好意思。
但在今年的业绩(ji)发布(bu)会上，招行行长王良却(que)不得不感慨(kai)，“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que)艰辛。”
意思是，尽管他(ta)们的业绩(ji)看起(qi)来普(pu)普(pu)通通，但是他(ta)们背(bei)后已经付出了很多艰辛的努力。
根据(ju)统计，2023年，19家样本上市银行营(ying)收合计4.88万亿元，相比上年下降(jiang)4%。拉长时间看，这可能是样本银行上市以来的首度负(fu)增长。
这个数据(ju)并不能说明银行业就是开始走下坡路，但足够反映(ying)出银行柜员这些基(ji)础层级的员工压力，在比以前增大不少(shao)。
其实很多行业巨头何尝不是如此，总体经营(ying)发展(zhan)稳健增长，但光鲜业绩(ji)的背(bei)后，有多少(shao)最基(ji)础底层一线员工的在负(fu)重前行，谁又能体会呢？
04 尾声
尽管银行柜员被不少(shao)人嫌弃，但对(dui)于另一批人来说，这也许是这辈(bei)子(zi)都难以体验的体面工作。
尽管工地上的大学生自我调侃不如农民(min)工，但朝不保夕、四处(chu)奔走的农民(min)工，未尝不羡(xian)慕能够在央企国企交着社保拿着死工资的大学生。
所谓的饭碗，永(yong)远都是端着的时候才能骂。
同(tong)样，也没人想砸碎“金(jin)饭碗”。
如果饭碗是金(jin)的，那么再重也会有人捧得心甘情愿。
可惜的是，流通的金(jin)饭碗越来越少(shao)，普(pu)通人连铁饭碗都抢得热火朝天。
更(geng)多的人，捧着连铁饭碗都不如的泥做的饭碗都不肯撒手。
是饭碗有多好吗？
只不过是好歹有口饭吃罢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