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社(she)会，获得体制内的工作是顺利迈向婚恋大门的‘通行证’，除却私人关系，社(she)会组织或单位也会主动担任‘红娘’身份。”
南京大学(xue)社(she)会学(xue)院博士(shi)研究生(sheng)赵丹在研究文章《体制分割与青(qing)年的婚恋行为和就业选(xuan)择分析——以东北青(qing)年为例(li)》中指出，无论形式如何，体制内与体制内的单身青(qing)年联姻成为一条不成文的社(she)会规(gui)范，这条规(gui)范对(dui)东北单身青(qing)年择偶行为的形塑与约束，不仅体现于(yu)个体的婚恋行动中，而(er)且表现在有组织的相亲活动中。
该文是黑龙江省社(she)科规(gui)划2023年度一般项目的阶段性(xing)成果，已于(yu)近日刊发在2024年第6期的《中国青(qing)年研究》上。
赵丹介绍，其曾于(yu)2017年7月至2019年8月，在东北X市实地调研，针对(dui)现在或曾经于(yu)X市就业和生(sheng)活过的个案（18人）进行访谈。该市在东北区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xing)，是典型(xing)的工业城市之一。
该文提到，体制对(dui)东北青(qing)年婚恋的影响(xiang)力，或许超越了收入、学(xue)历、户籍、毕业院校、个人能力、样貌，甚至包括爱情(qing)在内等诸多常(chang)见(jian)因素。没(mei)有进入体制内的单身青(qing)年，尽管拥有收入来源、高学(xue)历、房子(zi)和车子(zi)等优越条件，也难获得与体制内单身青(qing)年发展(zhan)一段长期稳(wen)定的亲密关系的机会。如果一对(dui)青(qing)年在偶然的情(qing)境下产生(sheng)了情(qing)愫，若得知(zhi)一方在体制内就职，另一方暂无体制内的职业，则(ze)有可能导致这段感情(qing)无果。甚至，处于(yu)体制内的一方还可能产生(sheng)被对(dui)方“占便宜”或被“高攀(pan)”的顾虑。只有双(shuang)方同在体制内或体制外，喜结良缘(yuan)的可能性(xing)才会显著增(zeng)加(jia)。总之，体制内的工作对(dui)东北适龄(ling)单身青(qing)年做出婚恋决策的影响(xiang)很大。
“在东北社(she)会，缺(que)少(shao)职工身份，无论是主动选(xuan)择还是被动选(xuan)择，婚恋机会均大幅降低(di)。”赵丹在文章中直言。其中，一名受访者曾在某(mou)机关事业单位从事公益性(xing)岗位，其间受单位领(ling)导安排准备参加(jia)公务员体制内组织的一场联谊活动，但在报名环节就以失败告终。据她转述，举办(ban)单位的一名负责人在电话里给出的理由是“公益性(xing)岗位身份不是正式入编人员，不能参加(jia)这次活动；再说了，就算(suan)是去了，公益性(xing)岗位人员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肯定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不出口......”回忆起这番“劝(quan)退”的言辞，这名受访者至今愤愤不平:“当时我就感到自己受到了歧(qi)视和侮辱，公益性(xing)岗位怎么了，有啥见(jian)不得人的。”
赵丹还注意到，身在东北地区，体制内与体制外的区隔是东北青(qing)年从就业到婚恋绕不开的议题。体制内的工作或许在一些青(qing)年看来无足(zu)轻重，但是只要在面(mian)对(dui)婚恋问题时，就会被重新带回关于(yu)体制内外的审视和拷问。视体制内就业结果为最优的单向社(she)会评价体系，助长了一些东北青(qing)年盲目“考编”的跟风行为。而(er)且，这也打击了那些凭借技能优势、依靠劳动谋(mou)生(sheng)的体制外东北青(qing)年。更重要的是，这种评价标准还加(jia)剧了一些东北青(qing)年不出门、不社(she)交、不就业、不婚恋等社(she)会问题的严重性(xing)。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离开。当下已有不少(shao)东北青(qing)年选(xuan)择逃离东北，向外寻(xun)找更多的发展(zhan)机会。
文章分析，对(dui)于(yu)东北地区的大部分青(qing)年而(er)言，先“立(li)‘体制内’的业”，可为“成家”推(tui)波助澜。获得体制内的一席之地，或与同为体制内的单身青(qing)年联姻，不但是社(she)会个体的理想，而(er)且是重要他人乃至社(she)会的共(gong)同期望。这种集体共(gong)识甚至成为一种具有潜(qian)在强制性(xing)的婚恋行为规(gui)范。一旦没(mei)能获得编制，东北青(qing)年的婚恋过程也将受阻，社(she)会个体及其家庭都可能面(mian)临较大的社(she)会压(ya)力。体制内与体制内的单身青(qing)年缔结婚姻的潜(qian)在社(she)会规(gui)范，既排斥了体制外的单身青(qing)年，又加(jia)剧了体制内单身女性(xing)的婚恋难度。
在赵丹看来，探讨青(qing)年的就业取向与婚恋行为，需要重视制度结构因素的作用力。处于(yu)体制分割程度较高的地区，青(qing)年的失业率(lu)可能较高，青(qing)年的单身率(lu)或也随之水涨船高。劳动力市场的体制分割现象在东北社(she)会贯穿始终，且仍在被强化(hua)。对(dui)于(yu)体制内的青(qing)年来说，梯(ti)度婚姻匹配的理论观点颇具解(jie)释力;但对(dui)于(yu)体制外的青(qing)年而(er)言，难以通过教育、收入、职业或爱情(qing)等交换条件，与体制内的单身青(qing)年实现跨体制通婚，这阻碍了东北地区的社(she)会开放进程。跨越体制障碍通婚在东北的难度较高，群体边界因体制分割而(er)泾(jing)渭分明，社(she)会融合(he)度欠佳。值得警惕的是，关于(yu)体制外的就业歧(qi)视已蔓延和渗透(tou)至东北青(qing)年的婚恋场域，对(dui)于(yu)未能符合(he)社(she)会期待的任何就业形式，婚恋机会也将受到削弱。更重要的是，这也导致潜(qian)在社(she)会人才资(zi)源的浪费和搁置，加(jia)剧当地青(qing)年的失业率(lu)和单身率(lu)。
该文最后(hou)呼吁(yu)，东北地区近来以发展(zhan)冰雪经济带动了全国冰雪旅游热效应，吸(xi)引了不少(shao)游客前往打卡(ka)，也增(zeng)加(jia)了全国对(dui)东北区域发展(zhan)的关注度，更提升了青(qing)年游子(zi)返乡(xiang)创业就业、安家落户的意愿和动机。不过，若劳动力市场体制分割问题依然严峻，就不得不重新回到东北青(qing)年关于(yu)就业与婚恋的老问题。应当鼓励(li)东北青(qing)年树(shu)立(li)正确(que)的婚恋观和就业观，但前提应是基于(yu)东北地区的产业结构调整与升级，以及社(she)会评价体系的多元化(hua)与丰(feng)富化(hua)。只有突破体制内外二元对(dui)立(li)的职业结构，社(she)会对(dui)本地青(qing)年和返乡(xiang)青(qing)年的包容(rong)性(xing)和开放性(xing)才能逐渐增(zeng)强，东北青(qing)年的就业选(xuan)择与婚恋行为才能得到进一步的优化(hua)与改善，从而(er)形成一系列(lie)的良性(xing)循(xun)环，这也是更好地应对(dui)东北少(shao)子(zi)化(hua)、老龄(ling)化(hua)和人才流失等挑战(zhan)的关键举措(c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