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井林场职(zhi)工在护林路上。
火(huo)彦君（右）向新员工介绍林场基本情况(kuang)。
俯瞰贡井林场。 以上图片均为刘彦令摄
甘肃榆中县贡井林场地(di)处(chu)榆中县北部山(shan)区，平均海拔超过2200米，曾经(jing)一片荒芜。65年来，在五批林场人的共同努力下，林场内3万多亩荒山(shan)披绿，并带(dai)动周边10万多亩黄土山(shan)尽添新绿。日(ri)前，本报记者走进贡井林场，听林场职(zhi)工讲述持之(zhi)以恒绿化荒山(shan)的故事……
——编 者
山(shan)风吹过，几百棵山(shan)杏树枝丫微动。看到这片杏树林，就(jiu)到了甘肃兰州榆中县贡井林场。
树下，81岁的曾贵(gui)恒看着自己18岁时(shi)栽下的树林说：“那时(shi)树还(hai)不如(ru)小臂长，现在长得比我高。”林场场长火(huo)彦君回(hui)应道：“年年开花(hua)、岁岁生绿，您和这些(xie)树一样，都扎根在了林场。”
贡井林场地(di)处(chu)榆中县北部山(shan)区，平均海拔超过2200米。当地(di)年平均降水量仅为280毫米，蒸发量却高达1560毫米，有些(xie)地(di)方甚至(zhi)超过2000毫米，最冷的月份平均气温低于零下25摄氏度。曾经(jing)，这里一片荒芜。
1959年，在贡井镇、夏官营镇、清水驿乡、韦营乡交界处(chu)，国有贡井林场成立了。65年来，五批林场人先后入(ru)山(shan)，3万多亩的荒山(shan)逐(zhu)渐被绿荫覆(fu)盖(gai)，全县其他(ta)10万多亩的黄土山(shan)上，也尽添新绿。
荒山(shan)染(ran)绿——
“栽下的是树苗和咱们的心劲儿(er)”
一山(shan)连着一山(shan)，一沟接着一沟，开车近一个小时(shi)。而在60多年前，曾贵(gui)恒和工友们赶着马(ma)车到县城(cheng)运苗，来回(hui)一趟要整整4天。
林场刚成立时(shi)，曾贵(gui)恒就(jiu)报了名，成为第一批林场人。去(qu)林场时(shi)，一路上飞沙(sha)走石，见不到一点绿色。报名时(shi)100多人，最终留下的不到20人。
曾贵(gui)恒常(chang)常(chang)驾着马(ma)车运输树苗，从林场到县城(cheng)里的兴隆山(shan)苗圃有50多公里，来回(hui)4天时(shi)间，饿了就(jiu)吃个洋芋，困(kun)了就(jiu)睡在马(ma)车里。就(jiu)这样，他(ta)和同事运回(hui)了一捆捆杏树、榆树和杨树的树苗，以及一份份柠条、沙(sha)棘和红柳(liu)等(deng)灌(guan)木的种(zhong)子。
十年九(jiu)旱的北部山(shan)区，每(mei)年3月初至(zhi)10月末是造林期。山(shan)大沟深，有的山(shan)体倾(qing)斜角(jiao)度将近70度，土质疏松不易储水。“渗水太严重，一场大雨过后，只(zhi)有地(di)皮湿了湿。”曾贵(gui)恒说，为了把握住有利于苗木生长的造林期，大伙儿(er)没日(ri)没夜地(di)干。
第一批林场人先是一截一截地(di)造反(fan)坡梯田，当地(di)俗称为“水平台”——先挖3米多长、1米多宽的梯田，让田面坡向与山(shan)坡方向相反(fan)，从山(shan)上往山(shan)下挖，就(jiu)像在山(shan)坡上挖出了一排排水渠。这让种(zhong)树有了更好的蓄水条件，保土保肥能力得以提高。
上世纪70年代，随着第二批职(zhi)工来到林场，曾贵(gui)恒从“学(xue)徒”慢慢变成了“师傅”。大家一起住在窑(yao)洞里，早上天没亮，拿几个洋芋、一把红薯干或一包玉米面，背壶水就(jiu)上山(shan)。两人一组，各背六大捆树苗，一人挖树坑(keng)，一人栽树苗。
“栽下的是树苗和咱们的心劲儿(er)。”曾贵(gui)恒指着远方一片柠条林，拍了拍火(huo)彦君的肩膀。
接续护绿——
“要想守好林，一定(ding)要守好水”
5月的北部山(shan)区，柠条开花(hua)正(zheng)盛(sheng)，一眼望去(qu)，点点黄花(hua)成片铺开……柠条耐(nai)寒耐(nai)旱，对土质要求不高，在适宜光照和温度条件下，少则(ze)五六年，就(jiu)能长到2米多高。
这些(xie)柠条由前两批职(zhi)工播种(zhong)，上世纪80年代，随着它(ta)们逐(zhu)渐长成，新的问题(ti)开始出现。当地(di)村民长期以放羊为生，柠条是羊喜欢啃食的植被之(zhi)一。对于封山(shan)育林，村民们不理解。“封了山(shan)，羊吃什么？”这是第三批林场职(zhi)工白取明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白取明于1981年来到林场，入(ru)职(zhi)后的10多年里，他(ta)先后在4个护林站(zhan)值守。巡山(shan)时(shi)，有的村民把羊赶进灌(guan)木丛，等(deng)林场职(zhi)工一走，再把羊赶出来。白取明和同事们每(mei)天住在护林站(zhan)的草棚房里，划片巡逻。尽管离家只(zhi)有30公里，但忙的时(shi)候，一个月回(hui)不了一次。
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ti)，林场主动招募村民务工，经(jing)过培训，一些(xie)村民放下牧羊鞭，成为种(zhong)树的好手。同时(shi)，配合当地(di)的生态搬迁、生态专项补助等(deng)政策，留下的村民也可以通过种(zhong)树来养活自己。
本世纪初，林场迎来了第四批职(zhi)工，火(huo)彦君就(jiu)是其中之(zhi)一。此时(shi)，林场面临着新的课题(ti)。
2003年，火(huo)彦君和同事们发现，很多老一辈人种(zhong)下的油松、白杨等(deng)逐(zhu)渐枯萎。大伙儿(er)一分(fen)析，此前的选种(zhong)、栽种(zhong)和养护模式，不能完(wan)全适应水资源(yuan)短缺的情况(kuang)。
“要想守好林，一定(ding)要守好水。”火(huo)彦君和时(shi)任林场场长李学(xue)荣一拍即合。针对黄土山(shan)的土质、地(di)形(xing)，他(ta)们采用“微创式”的造林模式，独创了一个个“鱼鳞(lin)坑(keng)”。职(zhi)工们用铁锹(qiao)在坡上挖出一个个长1.2米、宽70厘米、深30厘米的小坑(keng)，并保持30度坑(keng)面倾(qing)斜，一个“鱼鳞(lin)坑(keng)”大约能装100斤水。
“‘鱼鳞(lin)坑(keng)’比直(zhi)接在坡上浇水的存水效果好得多。”火(huo)彦君说，“我们要想方设法守好天上下的雨和运上来的‘固根水’，提高水的利用率。”
创新扩绿——
“让林场的经(jing)验发挥更大作(zuo)用”
站(zhan)在林场场部，向北望去(qu)，对面山(shan)坡上，有一片绿色格(ge)外醒(xing)目。那是5000多棵侧(ce)柏，2013年种(zhong)成后，无论春夏秋冬(dong)，时(shi)刻常(chang)绿。
“那里已(yi)经(jing)不属于林场范围了，但我们仍挑选了优势树种(zhong)，把树种(zhong)到更多地(di)方去(qu)。”火(huo)彦君说。
为啥(sha)种(zhong)侧(ce)柏？为啥(sha)要把树种(zhong)到林场外？
本世纪初，火(huo)彦君和李学(xue)荣尝试种(zhong)起了带(dai)土球的侧(ce)柏。这种(zhong)乔木耐(nai)寒耐(nai)旱、病虫害少，成本还(hai)低。当年秋天，95%以上的苗木顺利成活。20年过去(qu)，第一批侧(ce)柏仍然翠绿挺拔。
同时(shi)，“鱼鳞(lin)坑(keng)”里，苗木根部被一层薄(bao)膜覆(fu)盖(gai)。下雨时(shi)，雨水顺着树干流入(ru)坑(keng)内，薄(bao)膜既能减弱阳光照射，又能减缓水汽蒸发。“原来坑(keng)里的水分(fen)两天就(jiu)干了，现在土壤能够在10天里保持湿润。”火(huo)彦君说。
经(jing)过多年实践，林场探索出了云杉、侧(ce)柏等(deng)乔木和柠条、红柳(liu)等(deng)灌(guan)木1∶1混交林栽种(zhong)模式，既丰富了植被种(zhong)类，还(hai)减轻了病虫害风险(xian)，林场内3万多亩荒山(shan)全部铺绿。
“大伙儿(er)想，要让林场的经(jing)验发挥更大作(zuo)用。”火(huo)彦君说。于是，2010年起，林场依托国家“三北”工程、退耕还(hai)林和飞播造林等(deng)重点造林工程，先后前往金(jin)崖镇、夏官营镇、清水驿乡等(deng)地(di)，开始造林植绿。10多年里，林场外的10万多亩黄土山(shan)也变绿了……
火(huo)彦君和曾贵(gui)恒边走边看，迎面碰上了年轻职(zhi)工窦红亮。他(ta)从县林业技术推(tui)广中心赶来，正(zheng)拿着一张信息化林场管理图，对比查看新种(zhong)下的一片林子。窦红亮2020年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就(jiu)来到林场工作(zuo)，成为林场的第五批职(zhi)工。
窦红亮的工作(zuo)需要“两头跑”，除(chu)了在林场踏查，还(hai)要在县林业技术推(tui)广中心熟(shu)练使(shi)用各类专业软件和数字化管理平台。“三分(fen)造，七分(fen)管。管护需求越大，管理手段就(jiu)得跟上。”窦红亮说，通过运用新技术，林草资源(yuan)管理、林草湿综合图斑监测调查、野生动物管护救助等(deng)工作(zuo)效率大幅提升。
窦红亮说，林场还(hai)与兰州大学(xue)等(deng)科研机构合作(zuo)，开展山(shan)地(di)生态系统观测研究。数据(ju)显示，林场周边20公里区域的小气候明显改善，相较于建场时(shi)，年平均降水量增(zeng)加了40毫米，一些(xie)珍稀野生动物也被多次发现。“我们还(hai)在试种(zhong)红砂、白刺等(deng)特色耐(nai)旱植物，秋天就(jiu)能看见第一批长成啦！”窦红亮说。
路边，柠条开出一片片黄色的小花(hua)，随风摇曳。“您栽的柠条，在山(shan)里生长了五六十年，已(yi)经(jing)成了大山(shan)的一部分(fen)。”火(huo)彦君挽着曾贵(gui)恒，走过大坡深沟，一望群山(shan)，满目皆绿。
记者手记
从黄土山(shan)到绿满山(shan)
进山(shan)采访(fang)了三次，刚开始时(shi)，我有些(xie)疑惑——缺水干旱的北山(shan)，咋能留住林场职(zhi)工？“靠着一股心劲儿(er)。”这是记者听到最多的回(hui)答。咋才有心劲儿(er)？“活的树多了，心劲儿(er)就(jiu)大了。”81岁的曾贵(gui)恒说。
要想树活得多，关键得有技术。技术让树种(zhong)选择更精准——种(zhong)上成本低、成活率高的侧(ce)柏，得益于林场的反(fan)复试验；柠条等(deng)树种(zhong)的改进和混交林栽种(zhong)模式的确定(ding)，也得益于技术合作(zuo)。技术让种(zhong)树过程更稳当——从反(fan)坡梯田到“鱼鳞(lin)坑(keng)”，体现的是实事求是、因地(di)制宜的创新探索。小小“鱼鳞(lin)坑(keng)”，薄(bao)薄(bao)一层膜，不但蓄水效果更好，周边村民还(hai)有了通过参与植绿项目、发展乡村旅游而增(zeng)收(shou)的机会。
昔日(ri)黄土山(shan)，而今绿满山(shan)。我想，林场职(zhi)工的心劲儿(er)，来自对因地(di)制宜做法的探索，也来自建设绿色家园的初衷。凭着这股心劲儿(er)，这里的绵延青山(shan)，未来将更加美丽动人。
版式设计：蔡华伟
《 人民日(ri)报 》（ 2024年05月29日(ri)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