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邢临高速，沿省道定魏线北行，顶头是丁(ding)字路(lu)口(kou)，一尊巨大(da)的自行车雕(diao)塑耸立眼前：圆形的银色车轮，里含一辆金(jin)色自行车，呈腾跃状。自行车在河北平乡县具有特殊的含义(yi)，它不单是骑行工(gong)具，更是闻名全国、驮(tuo)载(zai)本地县域经济腾飞(fei)的“骏马良骥”。
目光越过雕(diao)塑向远(yuan)处延伸(shen)，只见一排排挺拔(ba)气派的高层楼房参差错落。车子沿着整洁宽敞的道路(lu)行驶，行道树浓荫蔽日。平乡是一个千年古县，县城原在平乡镇(zhen)，曾(ceng)为巨鹿郡的郡治(zhi)所在。抗战胜利后，县城迁到(dao)了今天的丰州镇(zhen)。
小时候，在我眼里，丰州是个大(da)地方。它其实是由郑街(jie)（人民街(jie)）、后街(jie)（前进街(jie)）、北牌、南牌四个村子组成。它们连成一片，比农村多了县委大(da)院、大(da)礼堂、招待所、文化馆、医院、书店、百货商店等。父亲在县里工(gong)作，我得(de)以偶尔(er)去那里，逛热闹的集市，在礼堂看(kan)一场(chang)戏(xi)或者(zhe)电影。
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们举家从村庄迁居到(dao)县城，我在那里先后读完小学、中学。我家曾(ceng)很长时间住在父亲单位(wei)文教局的宿舍。文教局在一条半(ban)截(jie)胡同(tong)里，胡同(tong)的顶头是县委大(da)院，大(da)门西(xi)侧一片开(kai)阔地是一个篮球场(chang)。我放了学经常在那里看(kan)人打篮球，看(kan)得(de)入迷，总要母亲来喊我吃饭(fan)。郑街(jie)和后街(jie)交口(kou)，有一个大(da)水坑，足(zu)有两个足(zu)球场(chang)那么大(da)，一侧芦苇丛生，夏天我时常去凫水或钓鱼。大(da)水坑南沿的新华书店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
我家住在文教局宿舍最后一排，相邻的两间房，在一棵大(da)树下搭了个简易厨(chu)房。院里有一个自来水管，冬天常被冻住，需用开(kai)水浇一浇，才能流出水来。取暖用的是煤炉子，晚上睡前封住炉膛，罩上铁皮管从门的上方通往室外，防止煤气中毒(du)。尽(jin)管如此(ci)，早晨起来头晕(yun)恶心也是常有的事。
我和妻子就是在这个小城认识的。她是外地人，医大(da)毕业分到(dao)县医院。报到(dao)那天，她以为头晚住的旅馆是在郊区，走(zou)了一阵子才到(dao)医院，心想这个县城不小呀，后来才知这就是县城的中心了。县医院有一座三层门诊楼，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是县城最高建筑(zhu)。投入使用之前，几乎全城的人都前往登临了一番。
父母去世后，我回老(lao)家的次数少了些(xie)。但每年少数几次回乡，也把小城的变化渐(jian)次收入眼中。如今回去，大(da)都住在大(da)侄子家里。他住在一个新小区里，是多层楼房的五楼，一百三十多平方米，三室两厅两卫(wei)。房间干净宽敞，水暖齐(qi)备(bei)，与我的省城居所并没有不同(tong)。早年间回老(lao)家过年最发(fa)怵的两件(jian)事——寒冷和如厕——如今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哥哥姐姐们，大(da)多也住在这样的楼房里，也有的是单门独院。
我在这座小城学习、生活的日子留下了太多记忆，仿(fang)佛一帧帧老(lao)照片存放在脑海里，不时与几十年来的变化交叠映现。那时，县城更像是放大(da)了的村庄，街(jie)道上跑的，除了自行车汽车，还有牛车马车。我就读的北牌小学南面不远(yuan)，就是一个骡马交易市场(chang)，琅琅读书声与马嘶驴鸣相伴。如今的县城，更像是缩(suo)小了的大(da)城市，私(si)家车、公(gong)园、超市、社(she)区、酒店、高楼等应有尽(jin)有，人们的生活与发(fa)达些(xie)的城市市民大(da)概也没什么两样了。
小城的发(fa)展寄寓(yu)着人们对(dui)生活的美好期盼(pan)。如今可以欣(xin)慰地说，理想已经成了现实，日子还长，小城也必将愈加丰裕而美好。
《 人民日报 》（ 2024年05月29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