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遥遥领先了(le)……
自动驾驶比想象中(zhong)来的更早，武汉突然成了(le)全球无人(ren)出租车第一大城。
无论消费者还是企业，都觉得很香。
但是……登上热搜的并(bing)不是咱们的技术多么牛X，而是：4.76万武汉司机集(ji)体请愿，恳求保(bao)住饭碗。
武汉的现状，只是前兆。
照其目前受资本欢迎的程度来看，在全国推广无人(ren)驾驶出租车，几成定局。
全国有多少司机？
截至2024年4月30日，全国349家网约车平台，共发放网约车驾驶员证(zheng)696.4万本。
再根据交通运输部的数(shu)据，我国出租车数(shu)量约为139.13万辆。按照每辆车配备两名司机计(ji)算，全国大约有280万出租车司机。
加起来，近千万——这背(bei)后，就是千万个(ge)家庭的生计(ji)。
这还没算那些为司机服(fu)务的餐饮、修车、运管(guan)人(ren)员，这得有多少人(ren)？
有人(ren)站着说话不腰疼：新技术袭来，消灭(mie)部分行(xing)业的同时，也会催生新行(xing)业。司机们可以转行(xing)嘛！
说得轻巧。
先不说新岗位有没有、是什么。
很多司机，开了(le)大半辈子车，根本没别的技能，能去干嘛？
可以预(yu)见，未来两年，大量黑车和蹦蹦必然重出江湖(hu)——从社会的角度看，看似进步实则退(tui)步。
更关键(jian)的是，它今天能取代司机，明天就能取代快递、外卖小哥，后天一定也能取代保(bao)安、保(bao)洁、建筑工人(ren)等等……
把新技术投入市场(chang)前，为什么不先给大家指条后路？
这么搞，汽车销量是拉起来了(le)，公司业务是扩展了(le)，成本是降低了(le)……
但劳动密集(ji)型的就业岗位，也被成批成批消灭(mie)了(le)……
拆东墙补西墙，被破坏的那面墙怎么办？
当历史(shi)的车轮(lun)碾过，你(ni)最好是坐在车上的那个(ge)。
01 折叠的世界
一个(ge)美好的技术，在不那么美好的时代，可能并(bing)不适用。
科幻小说《北京折叠》里，存在着一个(ge)特别的城市。
这个(ge)城市被划分为三块空间，每天有48个(ge)小时。
第一空间是上流社会，有500万人(ren)，可以享用48小时里24小时的支(zhi)配权；第二空间代表中(zhong)产阶级，有2500万人(ren)，每天拥有16小时生活。
第三空间是社会底层，有5000万人(ren)，一天只有6个(ge)小时生活。其中(zhong)2500万是清(qing)洁工人(ren)，负责处理整个(ge)城市的垃圾。
某(mou)天，城市领袖收到一份“自动化处理垃圾”的项目：自动化设备、大规(gui)模提取、溶液消毒，成本低且清(qing)洁。
这个(ge)项目一旦得到实施，就能将(jiang)2500万人(ren)的劳动力解放出来，其他市民也能享受更好的生活。
解放2500万人(ren)啊！听起来很美好，但它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解放”之后，这2500万清(qing)洁工该如(ru)何安置？
你(ni)说会有新的行(xing)业、新的岗位吸收他们。
新岗位是什么？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你(ni)说不出来，说时间会给出答案。
这2500万人(ren)肯定不会甘愿等死。
所以这个(ge)聪明但“反社会”的项目，最终被搁置了(le)。
来源：图虫
当新技术足够解放大批劳动力，但这些劳动力还没有得到合理安置的情况(kuang)下，就草率投入应用，需要付出的代价(jia)，或许远远不是些许经济数(shu)据，就能衡量的。
其实现代世界，早就有活生生的例(li)子。
在农业大国巴西，有15.5%家庭吃(chi)不饱饭；菲律宾，有400万个(ge)家庭，只能捡(jian)名为pagpag的厨余垃圾果腹……
这些，都是被市场(chang)经济排除在外的人(ren)，不在利益分配链条里。
换句话说，社会不需要他们。
但中(zhong)国人(ren)，可不像南(nan)洋人(ren)那么老实、懒散。
如(ru)果合法岗位实在干不了(le)，一定会有人(ren)铤(ding)而走险……
届(jie)时，维护社会治安的成本，恐(kong)怕会飙升至一个(ge)天文数(shu)字。
更关键(jian)的是，正(zheng)如(ru)你(ni)没想到司机这么快就被淘(tao)汰一样，其他行(xing)业从业者被取代的速度，也必然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想象一下，售货员是AI机器人(ren)、摄影师(shi)是AI机器人(ren)、清(qing)洁工是AI机器人(ren)，甚至所有底层科研人(ren)员，全部是AI机器人(ren)。
当绝大多数(shu)人(ren)的就业被剥夺，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们不能用过于乐(le)观(guan)态度和工业时代的经验，来期望 AI 会创造更多岗位。
AI带来的不是什么“相对失业”，而是从低端到高端的“绝对失业”。
届(jie)时，全球被排除在市场(chang)经济之外的人(ren)口，将(jiang)是一个(ge)恐(kong)怖的数(shu)字。
这些在《赛博朋克》中(zhong)有很好的描绘(hui)：
洗衣机是月租的，每个(ge)月都得交钱，没续费立(li)马停(ting)用；
房租晚一天交，房子直接锁死，你(ni)连家都回不去；
受伤了(le)却没有买等级高的保(bao)险，急救(jiu)小组（未来的救(jiu)护车）哪怕到了(le)现场(chang)都不会救(jiu)你(ni)。
其主题永远是AI技术、垄(long)断(duan)大公司、进一步崩塌瓦解的人(ren)类社会，代表的是更严重的剥削。
而极少数(shu)收获了(le)技术成果的资本家，若无法剩下足够多的泔水给底层人(ren)吃(chi)，他们也不好受。
02 前行(xing)的代价(jia)
在AI取代人(ren)类劳动力初期，相关企业靠着降本增效，一定会获得巨大的财(cai)富。
企业家们将(jiang)经历短暂(zan)的美好时期。
但时间久了(le)，也一定会遭到反噬(shi)。
在长达几个(ge)世纪的工业化时代里，有个(ge)公式永恒不变：商品价(jia)值=人(ren)力成本+物(wu)料成本+资本利润。
人(ren)力成本，是雇佣者发给劳动者的工资。
物(wu)料成本，是各类生产资料，如(ru)IT从业者的计(ji)算机、工厂工人(ren)的机械设备，以及放置这些东西的土地和大楼。
AI若完全取代劳动者，导致人(ren)力成本大幅降低。
在物(wu)料成本变化不大的前提下。
如(ru)果商品价(jia)格不变，资本利润将(jiang)大幅提升；如(ru)果保(bao)持(chi)利润不变，商品价(jia)格将(jiang)大幅降低。
因此，最先一批实现AI化的企业，完全可以大幅压低商品售价(jia)，在自由(you)市场(chang)规(gui)则下疯狂抢占市场(chang)，把所有慢一拍(pai)的竞争者淘(tao)汰出局。
这种情形，我们在互联网时代似乎经历过。
当年百团大战，所有人(ren)都享受了(le)一段时间超低价(jia)外卖，薅羊毛薅得不亦乐(le)乎。
但等到少数(shu)两家平台垄(long)断(duan)市场(chang)，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未来，必然会重演曾经的剧情，但仍有不同。
外卖平台争夺的只是彼此的市场(chang)，对普通人(ren)的影响其实有限。
而“去人(ren)化”的企业，覆盖的很可能是全行(xing)业。
问题是，等到它们垄(long)断(duan)后，即便做得再大、生产再多商品、提供再多服(fu)务，你(ni)卖给谁呢？
AI固然能取代绝大多数(shu)人(ren)，但它有个(ge)致命(ming)缺陷——没有购买力。
资本循环的基础是分配。
劳动者通过为资本家劳动换取货币(bi)，然后用货币(bi)去购买自己或别的劳动者生产的产品。在满足自己生存需要的同时，也为企业产生利润，有了(le)利润让资本才能继续扩大生产。
所谓(wei)的消费主义，就是把各种消费行(xing)为塞到了(le)马斯洛金字塔里。
一旦将(jiang)劳动者被替换掉，这个(ge)循环断(duan)掉了(le)。
那么，那个(ge)劳动者通过生产获得消费购买力、资本家通过剥削劳动者获得超额利润的社会秩序不复存在了(le)。
当购买力和生产力同时存在一个(ge)群(qun)体手中(zhong)，那还分配个(ge)der。
在这种情况(kuang)下，无法直接占有AI生产出来的产品的人(ren)，是无产者，他们必须向直接占有产品的人(ren)购买产品。
但买东西就要钱，为了(le)获得钱以购买维持(chi)生命(ming)的产品，他们还想像以前那样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换钱。
然而他们发现所有产品都有AI生产，他们的劳动力一文不值了(le)，无产者没有任何可供出卖的东西了(le)。
相对应的，如(ru)果大企业生产出来的东西没人(ren)买，就相当于慢性自杀，社会陷入混沌。
这时，无路可走的人(ren)们，能怎么办？
03 最后的出路
时至今日，应该没人(ren)会再怀疑，AI是新一轮(lun)技术革(ge)命(ming)的重要引子。
与(yu)前三次技术革(ge)命(ming)相比，它与(yu)哪一次最像？个(ge)人(ren)觉得是第一次。
1.0版本是“替代型”，主要标志是水力和蒸汽机，实现了(le)机械化，手工业遭到毁灭(mie)性打击，所以会导致大量人(ren)失业。
2.0版本则是“赋能型”，主要标志是电(dian)力和电(dian)动机，实现了(le)电(dian)气化。虽然在前期也导致了(le)部分人(ren)失业，但期间诞(dan)生的无数(shu)发明，反而增加了(le)更多就业机会。
3.0版本，尽管(guan)也是“替代型”，要标志是电(dian)子和计(ji)算机，实现了(le)自动化，但失业的大批技术人(ren)员仍转入服(fu)务行(xing)业。
而已经开始的4.0——智能化变革(ge)，很明显绝大部分都是“替代型”，而且不仅是劳动、也包括服(fu)务。
先看看1.0版本是怎么解决(jue)问题的。
蒸汽机带来的，不仅仅是生产关系的改变、生产力的飞跃，还激发了(le)剧烈的阶级矛盾，最终演变成全球范围的社会变革(ge)。
暴发户增加、传统地主衰落，大量农民脱离(li)土地、城镇人(ren)口增加，新贵族（资产阶级贵族）增加，王权总体先增强后急速衰落。
然后，一个(ge)又一个(ge)王朝走向末路。
这是新秩序对旧秩序的倾碾颠(dian)覆。
等到全新的社会秩序创立(li)，大多数(shu)人(ren)得到了(le)相对满意的分配，这个(ge)世界才变得相对平静。
再然后，才是生产力、创造力大爆发，演化出后两次变革(ge)，短短百年发展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今时今日，又会如(ru)何演变呢？有两种可能性。
最安全的办法，是提高底层人(ren)福(fu)利，转变成高福(fu)利社会。
以现在的美国为参(can)照：不论社会发达到何种地步，富裕到何种程度，都要确保(bao)12%的人(ren)口属于贫困人(ren)口，让这些人(ren)享受国家的照顾。
为什么美国如(ru)此富裕，依然有4000万所谓(wei)的“贫困人(ren)口”？
目的就是让真正(zheng)创造财(cai)富的富人(ren)和中(zhong)产多纳税，养活12%实际上并(bing)没有太大价(jia)值的底层人(ren)，保(bao)证(zheng)社会的稳定。
底层人(ren)即使躺平当流浪汉也有吃(chi)有喝，而且还有鱼有肉，有水果饮料免费吃(chi)，对AI取代自己这回事，就不会那么关注了(le)。
当然，这12%的比例(li)，在AI时代必然会大幅调高，很可能绝大多数(shu)人(ren)都只能吃(chi)福(fu)利。
这是美好的期望。
如(ru)果既得利益者不肯让利，走投无路的大多数(shu)可能会让历史(shi)重演：
想办法用武力手段夺取AI的产品。一身力气虽然无处可出卖，但用来抢劫，甚至是干死那帮占有生产资料的人(ren)，倒(dao)是够了(le)。
这时，社会上会发生无休止的暴力行(xing)动和自相残杀，想活下去只能干掉一切(qie)挡在你(ni)前面的同类。
最终，甚至演变成革(ge)命(ming)，这个(ge)过渡阶段也许会有许多人(ren)成为代价(jia)。
除非大多数(shu)人(ren)达成共识(shi)，让生产资料变为全民共享。
如(ru)果你(ni)仔细看《RQ宣言》，你(ni)会发现它说的内容本质(zhi)上，就是生产资料所有的问题。
而新时代的生产资料，就是AI。
如(ru)果AI创造的任何成果，都能由(you)全民共享，自然就没那么多屁事。
此时，AI负责生产，人(ren)类负责消费，维持(chi)自身需要，人(ren)的本性也得到最大释放，人(ren)的能力可以全面发展，人(ren)类摆脱金钱和物(wu)质(zhi)束缚，实现一种自由(you)状态。
这才是AI解放人(ren)类的真实社会基础，也是人(ren)们称之为“社会主义朋克”的原因。
但是，这看起来太美好、太科幻了(le)。
看看仍在彼此无底线竞争的人(ren)、企业、大国们，普遍落后的精神境界似乎很难适应AI这么高级的事物(wu)。
04 尾声
任何时期、任何地点，因为生产过剩，导致某(mou)一类劳动力失去价(jia)值，产生一批谁都不要的无家可归流浪汉都是问题。
以前，流浪汉只要不懒惰肯劳动，不管(guan)干嘛，还是有收入和翻身机会的。
但现在，不是懒惰不懒惰的问题了(le)，而是多数(shu)人(ren)的劳动彻底失去价(jia)值，学历再高，大概率也干人(ren)过机器人(ren)，那谁要你(ni)?
如(ru)何在多数(shu)人(ren)失去生产力，且可能失去生产资料的情况(kuang)下，控制生产资料的平均分配，进而保(bao)证(zheng)社会组织的运行(xing)存续……
是当下就必须考虑的核心问题。
如(ru)果绕过这些问题，仓促大规(gui)模应用新技术……
对谁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