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义忠(zhong)在宜兰接受本报记(ji)者专访(fang)。
阮义忠(zhong)宜兰家中一隅。
19岁(sui)时，出(chu)生(sheng)在台湾宜兰县头城镇木(mu)匠人家的阮义忠(zhong)，辞(ci)乡去(qu)台北(bei)打拼。因缘(yuan)际会之下，阮义忠(zhong)开启摄影生(sheng)涯，数(shu)十年间跋山涉水走遍宝岛，在台湾从乡土社会向工商社会转型之际，为日渐消逝(shi)的人文(wen)风景，留下弥足珍(zhen)贵的影像记(ji)录。
蓦(ma)然回首，阮义忠(zhong)发觉正是最贴近(jin)土地的人事与乡情，为他提供了(le)长久的精神(shen)支撑，自己(ji)从未真正离(li)开故乡。2018年，这位影响两(liang)岸摄影界(jie)的名家，在宜兰成立阮义忠(zhong)台湾故事馆，每季度(du)更新展览主(zhu)题，参观者约有1/3是慕名而来的大陆(lu)人士。
记(ji)者在宜兰专访(fang)阮义忠(zhong)时，年逾古稀的他，刚与妻(qi)子结束近(jin)20天的快乐旅行，又(you)开始(shi)为撰写杂志专栏、筹备新展览忙碌。“我(wo)所追求的是尽力做好每件事，让生(sheng)活过得有滋有味。”阮义忠(zhong)对记(ji)者说(shuo)。
无(wu)心插(cha)柳
阮义忠(zhong)走上摄影之路纯属偶然，他最初的志向，其实是成为画家。在宜兰头城高中时，他开始(shi)绘制钢笔(bi)画，并展露出(chu)过人的禀赋。阮义忠(zhong)还热爱阅读，学校(xiao)订阅的《幼狮文(wen)艺(yi)》杂志和各种报纸的副刊，他都时时捧读，如此犹感不足，还常常去(qu)书局搜寻文(wen)学名著和哲(zhe)学书籍，站在店内连读两(liang)三个小时而浑然不觉。1969年，阮义忠(zhong)在台北(bei)高考落榜(bang)后，留在当(dang)地找寻出(chu)路，租屋内整面墙都摆满了(le)他青(qing)少年时期在宜兰买的书。
捧着学生(sheng)时代的画稿，阮义忠(zhong)去(qu)当(dang)时岛内发行量最大的老牌文(wen)学杂志《幼狮文(wen)艺(yi)》找工作，深受杂志主(zhu)编(bian)、著名诗人痖弦赏识(shi)，负责为作家的诗、散文(wen)、小说(shuo)或译(yi)作构思(si)插(cha)画。1973年，阮义忠(zhong)来到英文(wen)版《汉声》（ECHO）杂志社，原以为应征(zheng)的是插(cha)画师，没想到杂志创(chuang)办(ban)人之一黄永(yong)松把相机递给他，问他会不会拍照。缺乏经验的阮义忠(zhong)担心无(wu)法胜(sheng)任，黄永(yong)松却鼓励他：“凭你的美术和文(wen)学底子，只要多(duo)走多(duo)看多(duo)拍，很快就会上路了(le)。”由此，阮义忠(zhong)从绘画过渡到纪实摄影。2年后，阮义忠(zhong)协助创(chuang)办(ban)《家庭月刊》，深入民间采访(fang)报道，发布图文(wen)报道60多(duo)篇。他还担任《人间》杂志志工，开辟(pi)“阮义忠(zhong)速写簿”专栏。
1987年，人间出(chu)版社推出(chu)阮义忠(zhong)代表作之一《人与土地》，他从1000多(duo)卷底片中精选出(chu)85张，冲放成银盐照片。该系列作品中，有12幅被法国巴黎现代美术馆珍(zhen)藏，在少数(shu)入选美国权威《当(dang)代摄影家》一书的华(hua)人摄影家中，同样有阮义忠(zhong)的名字。
已(yi)故台湾《中国时报》人间副刊主(zhu)编(bian)高信疆，如此评价《人与土地》摄影作品：这是头城少年阮义忠(zhong)的人文(wen)归乡。他的镜头面向台湾的农(nong)村，让我(wo)们看到了(le)人在土地上成长的痕迹，四季轮替(ti)，大地无(wu)言，却默默负载(zai)着人们亘古的信仰与希望。
跨越海(hai)峡
“在成长过程中，我(wo)是那么不了(le)解自己(ji)的乡土，摄影使我(wo)有机会回过头来，把台湾再走一遍。我(wo)所有的照片，几乎就是重新的发现。”阮义忠(zhong)回忆，那时候没有任何旅游指南，他依靠(kao)一本台湾客(ke)运路线图，在都市的触须(xu)探达之前，记(ji)录下人与自然亲密依存的年代里，乡民最朴素(su)的日常生(sheng)活。《人与土地》《失落的优(you)雅》《正方形(xing)的乡愁(chou)》摄影随笔(bi)，汇聚成“乡愁(chou)三种”文(wen)集(ji)，展现了(le)岛内上世纪七(qi)八十年代的人情与风景。
在阮义忠(zhong)看来，乡土社会是人类(lei)的童年，历史在前进，童年在消逝(shi)，他要给台湾的乡土社会，留下最后深情的一瞥。“不少民众感谢我(wo)替(ti)他们保留了(le)连本人都忘掉的记(ji)忆，这让我(wo)感觉到，那些老照片的力量，现在才开始(shi)真正地展现。”他说(shuo)。
“拍照的意义在于发现与肯定。”阮义忠(zhong)说(shuo)，一个再了(le)不起的摄影师，充其量也只不过是50%的创(chuang)作者，另(ling)一半的功劳(lao)，应该属于镜头前的人事物。他拍过许(xu)多(duo)台湾平(ping)凡的人物，所做的只是在自己(ji)被感动的瞬间按下快门，照片的价值在于镜头前人物所呈(cheng)现的人性(xing)光辉。
拍照40多(duo)年，阮义忠(zhong)先后出(chu)版摄影集(ji)、摄影论著、图片故事、散文(wen)等数(shu)十种。他在两(liang)岸出(chu)版的简繁体书籍，几乎旗鼓相当(dang)。上世纪八九(jiu)十年代，阮义忠(zhong)在台湾《雄狮美术》开设(she)专栏，介绍世界(jie)优(you)秀摄影家的基本资料和他对照片的解读，又(you)结集(ji)出(chu)版了(le)《当(dang)代摄影大师》《当(dang)代摄影新锐》《摄影美学七(qi)问》3本书。那些世界(jie)摄影史的大师及其作品，经由阮义忠(zhong)最早介绍给了(le)两(liang)岸摄影人，并持续发挥着影响。
42岁(sui)时，阮义忠(zhong)创(chuang)办(ban)《摄影家》中英文(wen)双语版杂志，10年印(yin)行62期，亨利(li)·卡蒂埃-布列松、威廉·克莱因、史蒂夫·麦凯瑞等世界(jie)摄影大师欣然供稿，杂志还将尚未成名的许(xu)多(duo)两(liang)岸当(dang)代摄影家推向了(le)国际舞台。
体悟人生(sheng)
“摄影从我(wo)的工作、兴趣，早已(yi)转为理想与信仰。常年通过拍照体悟人生(sheng)，摄影对我(wo)不只是艺(yi)术表现，也是人格养成。写书、展览、教(jiao)书、办(ban)杂志，都是希望传播自己(ji)深信的价值观。”阮义忠(zhong)说(shuo)。
1987年，阮义忠(zhong)成立暗房工作室，次年起，他在台北(bei)艺(yi)术大学美术系讲(jiang)授摄影课(ke)程，任教(jiao)25年后退休。2005年，沈阳鲁迅(xun)美术学院摄影系邀请阮义忠(zhong)担任客(ke)座教(jiao)授。他还受邀在大陆(lu)各大摄影节、摄影比赛担任评委，于多(duo)个城市开设(she)展览、讲(jiang)座、摄影工作坊。“这里有我(wo)广大的知音，我(wo)希望把摄影的人文(wen)种子，播撒在广袤的大陆(lu)。”他说(shuo)。
2016年，阮义忠(zhong)摄影人文(wen)奖(jiang)设(she)立，试图恢(hui)复(fu)与肯定逐渐被忽视的人文(wen)传统，首届奖(jiang)项由两(liang)岸3名摄影师获(huo)得，颁奖(jiang)礼(li)在浙(zhe)江(jiang)乌(wu)镇“木(mu)心美术馆”举办(ban)，一度(du)登上微(wei)博热搜第二名。
随着阮义忠(zhong)台湾故事馆成立，他的工作重心转移(yi)到了(le)宜兰。展览每次选取不同领域(yu)的艺(yi)术家，题材左右出(chu)击，阮义忠(zhong)总能从自己(ji)的照片档案中找到呼应之作，形(xing)成影像上的对话。同样令人惊讶的是，阮义忠(zhong)收藏有2万多(duo)张黑胶唱片，正写作的专栏也与音乐鉴赏有关，他还对咖啡文(wen)化颇有研究(jiu)，曾出(chu)版《听闻：咖啡岁(sui)月与黑胶年代》。生(sheng)命的厚度(du)和广度(du)，阮义忠(zhong)一个也不缺。
几年前，阮义忠(zhong)在头城海(hai)边买下能望见对面龟山岛的公寓，那是他祖母(mu)和外祖母(mu)生(sheng)活过的小岛，也是所有宜兰人心里的故乡。龟山岛第一批移(yi)民来自大陆(lu)，清朝年间随商船(chuan)漂洋过海(hai)至此落脚。“我(wo)计划再外出(chu)旅行一两(liang)次，然后回到这间海(hai)边小屋，好好书写回忆录。”阮义忠(zhong)说(shuo)。（本报记(ji)者 张盼文(wen)/图）
《人民日报海(hai)外版》（2024年06月15日 第0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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