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第(di)十四届全国美术(shu)作品展览中(zhong)国画作品展学术(shu)研讨会”在(zai)广州艺术(shu)博物(wu)院（广州美术(shu)馆）举行。来自(zi)全国各(ge)地的艺术(shu)理论专家(jia)及参展画家(jia)代表围绕展览的方方面(mian)面(mian)各(ge)抒己见，对(dui)展览所呈现的中(zhong)国画发展状态、成绩以及存在(zai)的问(wen)题进行学术(shu)层面(mian)的分析和探讨。
出席此次学术(shu)研讨会的有：中(zhong)国美协副主席，广东省美协主席，广州美院党委书记(ji)林蓝、中(zhong)国美术(shu)家(jia)协会秘书长王(wang)平(ping)、中(zhong)国美术(shu)学院民艺研究所所长吕品田(tian)、中(zhong)国艺术(shu)研究院国画院院长牛克诚等。
来自(zi)广东的专家(jia)学者有：广州美术(shu)学院和澳(ao)门城市大学教(jiao)授梁(liang)江、广东省中(zhong)国画学会副会长罗一平(ping)、广州美术(shu)学院教(jiao)授李(li)若晴、广州美术(shu)学院艺术(shu)与人文学院院长、教(jiao)授胡斌、广东省美协副主席，广州美术(shu)学院副院长蔡拥华等。
研讨会由中(zhong)国美协美术(shu)理论委员(yuan)会主任(ren)尚辉主持。
全国美展的“新”：不只有“大题材”“大创(chuang)作”
很多人以为全国美展只有大题材。其实不然。王(wang)平(ping)首先在(zai)致辞中(zhong)表示，从这次展览作品可以看出，既有反映国家(jia)发展大事，如科技发展、强军目标，高(gao)铁、深海探测、宇宙飞船的，同(tong)时也(ye)有很多表现日常生活的，从民族风情到(dao)寻常花草。还有人认为全国美展就是一场写(xie)实绘画的PK，事实上(shang)从展览我们看到(dao)丰富多样的语言，既有传(chuan)统的工笔写(xie)意，也(ye)有当代抽(chou)象的呈现。“无论题材大小(xiao)，最关(guan)键的是我们要看到(dao)作品背后的现实主义(yi)关(guan)怀精神，看到(dao)作品背后艺术(shu)家(jia)对(dui)社会的态度，对(dui)时代发展讴歌、思考和人文关(guan)怀。”王(wang)平(ping)说。
梁(liang)江认为，今年的全国美展基本上(shang)体现了当今中(zhong)国画的状态与水准——面(mian)向生活、面(mian)向新时代，描述了新时代的巨变，有更多平(ping)视的视角，有更多普通人生活的诉求在(zai)里面(mian)，这是今年展览一个比较明显的变化：“整个展览在(zai)题材内(nei)容构成上(shang)更多面(mian)向普通人，这种底层叙(xu)事、平(ping)视视角我们看起来就比较亲切。其次是在(zai)表达语言方面(mian)具(ju)备了更多的开放(fang)性，体现了更多的新观念。”
罗一平(ping)认为，本次展览在(zai)材料、语言和散文化处理上(shang)进行了很多尝试，这种尝试是历届全国美展都没有过的丰富。比如，肖像在(zai)历届展览中(zhong)都很重要，罗一平(ping)很欣赏(shang)此次展览中(zhong)的一幅(fu)肖像画——罗寒蕾的《涅槃(pan)·感动中(zhong)国人物(wu)向秀丽》。向秀丽是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广东女孩，1958年因救火牺牲，她的壮烈事迹被写(xie)进了小(xiao)学课本。艺术(shu)家(jia)在(zai)几十年后重新用艺术(shu)语言演绎了这一事件。“它和其他作品不同(tong)，作者没有把向秀丽画得漂亮、没有美化她，没有做英雄主义(yi)的处理，用极为现实主义(yi)的手法把她的照(zhao)片完整地画出来，她就是这样一个不漂亮的女孩，但是你(ni)再细看就会发现，作者的表现手法和处理极为恰当，这件作品真正做到(dao)了把散文事件的人升华到(dao)至善、至美、至真的精神状态。”罗一平(ping)说。
在(zai)看完展览后，人民日报文艺部美术(shu)编辑室主任(ren)徐红梅的第(di)一个直(zhi)观感受是“形式之新”，不仅体现在(zai)构图上(shang)，也(ye)体现在(zai)艺术(shu)语言的个性化上(shang)。即便是看起来相对(dui)传(chuan)统的花鸟(niao)画和山水画也(ye)有不少新变：“比如说《东方风来满眼春》这件作品，对(dui)花鸟(niao)的观察和表现方式都和传(chuan)统花鸟(niao)画大相径(jing)庭。又比如山水作品《新村雪霁》，虽然结构上(shang)有山水画皴(cun)法的影子，但已不是传(chuan)统的审美和传(chuan)统的笔墨，在(zai)色调的把握、光影的运用、观念的应(ying)用方面(mian)，都呈现出创(chuang)作者观看行为和讲述方式的变化。”徐红梅的第(di)二个直(zhi)观感受是“内(nei)容之新”，像《奋斗者号》《太空(kong)漫步》《科技兴农》等等科技题材和京剧等传(chuan)统文化题材，城市更新、乡(xiang)村振兴、流动法庭、快递小(xiao)哥这些现实题材，视角非常多元，让中(zhong)国画的表现边(bian)界随着题材的丰富得到(dao)了一定(ding)的拓展。
胡斌也(ye)留意到(dao)，展览中(zhong)有不少当代的表达手法，比如把韩(han)熙载《夜宴图》和当代生活融入到(dao)一起的，当代艺术(shu)作品经常使用这种拼贴(tie)手法，一些当代艺术(shu)家(jia)也(ye)参与到(dao)全国美展当中(zhong)来。“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因为原来当代艺术(shu)展和主题性的全国美展是完全分野的两个阵营，但是现在(zai)有些当代艺术(shu)家(jia)也(ye)参与其中(zhong)，这对(dui)于丰富全国美展的多元化、多手法、多风格必定(ding)起到(dao)一定(ding)的作用，反过来也(ye)凸显全国美展在(zai)如今艺术(shu)家(jia)群体中(zhong)的重要性。”胡斌说。
再谈“大写(xie)意”与视觉文化对(dui)绘画创(chuang)作的影响(xiang)
在(zai)牛克诚看来，全国美展是艺术(shu)家(jia)小(xiao)我融入大我，把视角伸(shen)向当代中(zhong)国热烈繁盛的现实景观，用画笔所记(ji)录的中(zhong)国当代社会生活长卷。这里面(mian)有城市更新、乡(xiang)村振兴、非遗传(chuan)承、援(yuan)助非洲、科技创(chuang)新、大国重器、体育赛事、航天飞船、地质勘探、丝路风情、建筑工地、高(gao)速公路、拦河塔坝、码头船只、井架塔吊、工厂车间(jian)、机器设备、快递小(xiao)哥、老年生活、城市街景、市景烟(yan)火等等，作品题目中(zhong)非常多出现了美、暖、秀、祥和、幸福、温(wen)馨、和煦、欢腾(teng)、欢歌、筑梦(meng)、梦(meng)想、向阳而生、向光而生、向光而行等等，总(zong)体呈现宏(hong)大、阳光、温(wen)暖、亲密、向善的正能量。从这个意义(yi)上(shang)来说，全国美展参与了中(zhong)国当代价值(zhi)的建构。与此相关(guan)，必然会引起中(zhong)国画功能的转变以及语言的新变。
如今，不少评论家(jia)认为当代中(zhong)国画缺少大写(xie)意的绘画作品，呈现“工笔繁盛、写(xie)意衰(shuai)落”的局势。从历届全国美展来看，工笔画确实仍占领较大比重，尚辉认为，这与当下视觉文化发展有关(guan)。
吕品田(tian)认为，所谓“写(xie)意衰(shuai)落”与今天常说的“视觉冲击力”这个概念有关(guan)。画家(jia)对(dui)视觉冲击力的追(zhui)求，带来了今天创(chuang)作上(shang)的很多问(wen)题，比如追(zhui)求大画幅(fu)、大体量。反之，长卷、扇面(mian)、册页式微。另一个最突出的问(wen)题是堆砌、铺排。作品中(zhong)三个人以下的几乎很少，五人及以上(shang)的更多。为了支撑大体量，空(kong)间(jian)要占满，画家(jia)更多调用了堆砌的手段，这就导致了堆砌和铺排的问(wen)题，提炼(lian)、选择(ze)不够。
吕品田(tian)说，当年《粒粒皆辛苦》《长征日记(ji)》《入党申(shen)请》，通过对(dui)一个人的刻画，以一胜百(bai)。这种表现需要抓住典型，把生活中(zhong)的精彩(cai)瞬间(jian)抓住。此次展览中(zhong)，程雅(ya)嘉的《周末落雁岛》就有类似的表现，也(ye)有精彩(cai)的表情刻画，是很难得的作品。
从城乡(xiang)之变到(dao)科技之思，全国美展题材日趋多元
研讨会上(shang)，几位专家(jia)都同(tong)时注意到(dao)了画家(jia)罗玉鑫的作品《休戚(qi)与共》，这也(ye)是本次展览的进京作品之一。这幅(fu)画描绘了北极场景，北极熊一家(jia)在(zai)冰雪之上(shang)休憩，冰城之下有独角鲸(jing)、虎鲸(jing)，有北极的鲑(gui)鱼、鲱鱼在(zai)自(zi)由穿梭，和谐共生。极地生态的平(ping)衡(heng)关(guan)系着人类的前途与未来，作品意在(zai)表现北冰洋生态圈的祥和美景，引发人们对(dui)生态保护的反思和关(guan)注。
清华大学美术(shu)学院教(jiao)授张敢肯定(ding)了罗玉鑫选材的独特视角，“中(zhong)国艺术(shu)家(jia)不再是过去只关(guan)心花鸟(niao)，而是从动物(wu)题材反映了对(dui)生态环境的思考，这个视野就令人振奋，这是对(dui)的。”
参展画家(jia)罗玉鑫回应(ying)并表示，绘画作品是否能够超(chao)越趣味层面(mian)，触动人心与观念是她不断(duan)追(zhui)问(wen)自(zi)己的问(wen)题。在(zai)她看来，艺术(shu)要用来传(chuan)达真与善的价值(zhi)观，来表达对(dui)生命的尊重与敬畏。虽然她的作品属于花鸟(niao)画题材，但她努力关(guan)注当下，表达生命，传(chuan)达人与自(zi)然的平(ping)衡(heng)，歌颂人类的文明，激发观者对(dui)生命意义(yi)的思考。
在(zai)本次展览中(zhong)，乡(xiang)村和城市题材的作品各(ge)有千(qian)秋。张敢认为，艺术(shu)家(jia)自(zi)觉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所以经常选择(ze)少数民族或乡(xiang)村来表现，但其实城市生活同(tong)样需要关(guan)注。比如此次展览中(zhong)李(li)宁的《教(jiao)室》、刘(liu)森的《哈尔滨·你(ni)好(hao)》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城市题材作品。
在(zai)李(li)宁的《教(jiao)室》画面(mian)中(zhong)，学生课桌上(shang)堆着厚厚的书本，一个老师静(jing)静(jing)地坐在(zai)那儿，引发我们思考今天社会一个很重要的问(wen)题：教(jiao)育问(wen)题；在(zai)程雅(ya)嘉《周末落雁岛》中(zhong)，一个孩子从滑滑梯下来，一群家(jia)长围在(zai)那儿拍照(zhao)片，我们从中(zhong)看到(dao)了当代家(jia)长对(dui)孩子的过度关(guan)注，这些作品都反映了当代中(zhong)国社会的方方面(mian)面(mian)。
在(zai)全国美展这个平(ping)台上(shang)，牛克诚期待看到(dao)更多对(dui)科技有深入思考的作品。当下的AI绘画成为学术(shu)圈的热议话题，仅凭(ping)几个关(guan)键词一键生成的画作，能否被称为艺术(shu)品？“我们要意识(shi)到(dao)，AI生成的图像和视频已经形成了和现实平(ping)行的另一个世界，而人工智能发展有可能会取代真实世界，硅基生命对(dui)于碳基生命的取代，在(zai)这样的背景下绘画何为？在(zai)这样的紧迫背景下，艺术(shu)家(jia)应(ying)该做出一个回应(ying)。”牛克诚说。
主题性美术(shu)创(chuang)作从“要我画”到(dao)“我要画”
全国美展作为目前规模最大、参与范围最广、作品种类最多、最具(ju)影响(xiang)力的国家(jia)级(ji)综合性美术(shu)大展，每一届都吸引全国美术(shu)界的积极参与和社会各(ge)界的广泛关(guan)注。对(dui)于入选艺术(shu)家(jia)而言，这一殊荣和肯定(ding)的背后蕴含的意义(yi)尤为深远。对(dui)此，中(zhong)国艺术(shu)研究院研究员(yuan)郑工在(zai)看完此次展览后直(zhi)率地指出，有些画家(jia)存在(zai)功利心、目的性太强的问(wen)题。
“在(zai)创(chuang)作的时候，想的可能是我要入选，要经过评委这一关(guan)，要画什么(me)题材才抓住人、抓住眼球(qiu)，要怎么(me)表达主题才吸引注意力……有些画给(gei)我看到(dao)的都是这些。在(zai)这样的想法下，艺术(shu)家(jia)的个人独创(chuang)力在(zai)哪儿？不可否认，全国美展有它的特殊性，这是一个全国级(ji)的竞(jing)技平(ping)台，每个人都想出彩(cai)。它和前卫的实验性展览肯定(ding)不一样，而有些作品宣传(chuan)意味太重，会影响(xiang)内(nei)在(zai)的意蕴。”
浙江传(chuan)媒学院教(jiao)授杨大伟(wei)也(ye)认同(tong)有些作品工笔用力过度，作品标题特别温(wen)暖、特别吉祥，显得讨好(hao)。画面(mian)铺满，留白很少，这些都导致了缺少意品、妙品。人物(wu)画摆拍，拥面(mian)而来的人物(wu)群像，人与人之间(jian)的关(guan)系变得过于个体，思想表达不够明确。反而一些有回归倾向的画，让人特别有怀旧情感。
徐红梅呼唤主题性美术(shu)创(chuang)作的多元表达，从“要我画”到(dao)“我要画”，从宏(hong)大叙(xu)事到(dao)个体叙(xu)事，从写(xie)实主义(yi)到(dao)写(xie)意精神，她期待主题性美术(shu)创(chuang)作能够立足(zu)宏(hong)大特质与现实属性，实现更加丰富多彩(cai)的艺术(shu)表达，从而助推中(zhong)国画的高(gao)峰创(chuang)作，充实艺术(shu)宝(bao)库，更好(hao)发挥社会美育功能。
在(zai)岭(ling)南画派策源地回望中(zhong)国画百(bai)年历程
众(zhong)嘉宾发言结束后，尚辉总(zong)结道(dao)，此次中(zhong)国画展区在(zai)广东举办具(ju)有特殊意义(yi)。二十世纪初岭(ling)南画派提出“折衷中(zhong)西、融汇古(gu)今”的八字方法论至今未失去它的有效性，此次展览作品所呈现的当代中(zhong)国画探索的样貌(mao)，同(tong)样体现了如何处理中(zhong)国画和外来艺术(shu)因素问(wen)题。“今天我们在(zai)岭(ling)南画派的策源地举行此次学术(shu)研讨会，是从当下来回望这一百(bai)多年中(zhong)国绘画走过的道(dao)路。”
最后，林蓝发表致辞，感谢专家(jia)们对(dui)此次展览提出的问(wen)题和建议，她说，“变革从来都不是基于稳(wen)定(ding)，而是基于问(wen)题。有了问(wen)题才有活力，才有解决，才有未来。”她表示，这次对(dui)全国美展中(zhong)国画展的研究阐释、见解将为我们认识(shi)和理解中(zhong)国画当代特征、未来发展提供崭新而宏(hong)阔(kuo)的新视界和启思。伴(ban)随这次研讨会的举办，也(ye)将进一步激发全国中(zhong)国画创(chuang)作者的热情与活力。此次中(zhong)国画展区落地广东举办，也(ye)必将推动粤(yue)港澳(ao)大湾区当代中(zhong)国画创(chuang)作迈向新台阶。
本版采(cai)写(xie)：南都记(ji)者 朱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