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府欧洲事务特别代表，联合(he)国前副秘书长吴红波 受访者供图

以(yi)下为专访全文：

下半年中欧还会有更多高层互动和(he)各领域交流合(he)作

澎湃(pai)新闻：习近平(ping)主席(xi)月初圆满(man)完成了访欧行程，此行取得了丰硕的(de)成果，但也有少数(shu)西方媒体质疑猜(cai)测中国对(dui)欧外交的(de)考虑。您认为，在当前的(de)中国外交关(guan)系中，欧洲/对(dui)欧关(guan)系是怎样的(de)定位？此次访问之后，中欧关(guan)系下一步将迎来哪些新的(de)变化(hua)？

吴红波：中欧是推动多极(ji)化(hua)的(de)两大力量、支持全球化(hua)的(de)两大市场、倡导多样性的(de)两大文明。中欧关(guan)系有着强大内生动力和(he)广阔发展(zhan)前景，具有战略意义(yi)和(he)世界影响(xiang)。中国将欧洲作为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de)重(zhong)要方向和(he)实现中国式现代化(hua)的(de)重(zhong)要伙伴。在推进高质量发展(zhan)和(he)高水平(ping)开(kai)放进程中，中国愿将欧洲作为经贸合(he)作的(de)关(guan)键伙伴、科技合(he)作的(de)优先伙伴、产业链供应链合(he)作的(de)可(ke)信(xin)伙伴。

2024年5月25日(ri)8时40分，西安市，随着X8157次中欧班列（西安—马(ma)拉(la)舍(she)维奇）从西安国际港站开(kai)出，中欧班列累计(ji)开(kai)行9万列。视觉中国 图

习近平(ping)主席(xi)今年的(de)首次出访就体现出中方对(dui)欧洲和(he)中欧关(guan)系的(de)高度重(zhong)视。习主席(xi)访问欧洲期间，应邀在巴黎同法国总统马(ma)克龙、欧盟(meng)委员会主席(xi)冯德莱恩举行中法欧领导人(ren)三(san)方会晤，就中欧关(guan)系和(he)乌克兰(lan)危机、巴以(yi)冲突(tu)等国际热(re)点问题坦诚交换(huan)意见，达成不少共识(shi)；中国同法国、塞尔维亚、匈牙(ya)利签署数(shu)十份双边合(he)作文件(jian)。习主席(xi)此次访欧有力推动了中欧关(guan)系稳步前进，可(ke)以(yi)期待下半年中欧之间还会有更多高层互动和(he)各领域交流合(he)作。中方愿同欧方一道，坚持伙伴定位，坚持对(dui)话合(he)作，深化(hua)战略沟通，增进战略互信(xin)，为双方人(ren)民福祉(zhi)做出更大贡献，为世界提供更多稳定性和(he)确定性。

澎湃(pai)新闻：习近平(ping)主席(xi)欧洲行访问了法国、塞尔维亚、匈牙(ya)利三(san)国，行程各有侧重(zhong)。您认为，中欧关(guan)系作为一个(ge)整体，与中国同欧洲单个(ge)国家之间的(de)双边关(guan)系，两者有什么(me)联系呢？我们如何把握平(ping)衡好这种部分与整体的(de)关(guan)系？

吴红波：习近平(ping)主席(xi)访欧期间，中法就中东局势、人(ren)工智能、生物(wu)多样性发表分量很重(zhong)的(de)联合(he)声明；中塞决定构建新时代中塞命运共同体；中匈将双边关(guan)系提升为新时代全天候全面(mian)战略伙伴关(guan)系；充分体现了中欧关(guan)系合(he)作共赢的(de)本质，有力推动了中欧合(he)作再(zai)出发，充实和(he)拓展(zhan)了中欧关(guan)系的(de)战略内涵。

欧洲国家众多，有欧盟(meng)成员国，也有非欧盟(meng)国家，发展(zhan)状况各异(yi)，利益诉求(qiu)多元。绝大多数(shu)欧洲国家都重(zhong)视中国，有发展(zhan)对(dui)华关(guan)系的(de)强烈意愿。中国本着相互尊重(zhong)、互利共赢的(de)原则，同欧洲各国发展(zhan)关(guan)系。中国同欧盟(meng)建立了全面(mian)战略伙伴关(guan)系，成立了70多个(ge)磋商和(he)对(dui)话机制，包括战略、经贸、绿色、数(shu)字、人(ren)文高层对(dui)话。访法期间，习近平(ping)主席(xi)同法国总统、欧盟(meng)委员会主席(xi)成功举行中法欧三(san)方会晤。中方支持欧洲一体化(hua)，一个(ge)团结、稳定、繁荣的(de)欧洲符(fu)合(he)中国的(de)利益，也有利于世界多极(ji)化(hua)进程向前发展(zhan)。同时，中国同欧盟(meng)成员国和(he)欧洲国家的(de)良好双边关(guan)系构成了中欧关(guan)系的(de)坚实基础。中国同欧盟(meng)机构及(ji)其成员国的(de)关(guan)系两者并行不悖、完全可(ke)以(yi)平(ping)衡发展(zhan)、相互促进。

视觉中国 图

澎湃(pai)新闻：法国总统马(ma)克龙在去年访华后提出了欧洲的(de)“战略自主”概念。今年4月，马(ma)克龙在演讲中重(zhong)申“战略自主”的(de)紧迫性。从中国外交的(de)视角出发，您如何看待欧洲尤(you)其是法国的(de)这种“战略自主”理念？这一理念会给中欧关(guan)系带来什么(me)影响(xiang)？

吴红波：有些欧洲人(ren)说，欧洲的(de)“战略自主”不是中国人(ren)希望的(de)、与美国对(dui)着干的(de)“战略自主”。这要澄清(qing)一下。其实，欧洲“战略自主”原本就是欧洲一体化(hua)的(de)初心和(he)目标，即联合(he)自强，成为多极(ji)世界的(de)重(zhong)要一极(ji)。法国的(de)“战略自主”就是独立自主的(de)戴高乐主义(yi)，就是习近平(ping)主席(xi)访法期间赞扬的(de)“中法建交精神”。欧洲的(de)“战略自主”，就是2003年法德领导人(ren)对(dui)非法入侵伊拉(la)克公开(kai)“说不”的(de)勇气，就是坚持发展(zhan)对(dui)华关(guan)系，不针对(dui)、不依附、也不受制于第三(san)方。

日(ri)前，西班牙(ya)、爱尔兰(lan)、挪威(wei)三(san)个(ge)欧洲国家正(zheng)式承认巴勒斯坦国，这是欧洲战略自主的(de)最新体现。动荡变革的(de)世界需要欧洲加强战略自主。中国倡导建立平(ping)等有序的(de)世界多极(ji)化(hua)，在支持多极(ji)化(hua)、反对(dui)霸(ba)权主义(yi)，支持多边主义(yi)、反对(dui)单边主义(yi)，支持自由贸易、反对(dui)保护(hu)主义(yi)，支持国际合(he)作、反对(dui)阵营对(dui)抗等方面(mian)，中国愿与欧洲密切合(he)作，并坚定支持欧洲推进战略自主的(de)不懈(xie)努力。

中国产能利用率相当稳定，同美国相差无几

澎湃(pai)新闻：针对(dui)所谓“中国产能过剩论”的(de)言论，中方多次强调(diao)不存(cun)在所谓“产能过剩”问题。但欧盟(meng)仍然发起“反倾销”调(diao)查。您认为这轮经贸摩擦与互动，背后的(de)本质是什么(me)？我们如何利用好现有的(de)工具箱手段来处理好这个(ge)问题？

吴红波：“产能过剩”是个(ge)伪命题。过去10年，中国产能利用率相当稳定，目前为76%左右，同美国的(de)78%相差无几。如果把需求(qiu)限制在某国或(huo)地区，不是从全球化(hua)角度考虑，可(ke)能会产生“产能过剩”，但如果从全球角度来看，情况则完全不同。中国生产的(de)电动汽车、锂电池和(he)太阳能电池等“新三(san)样”产品(pin)去年在全世界出口(kou)增长了30%，销量涨(zhang)势很好。有些人(ren)高喊，“中国产能过剩啦！”真的(de)吗(ma)？全球范围内绿色产能远(yuan)没有“过剩”。例如，国际能源署数(shu)据(ju)显(xian)示，到2030年世界对(dui)电动汽车的(de)需求(qiu)将达到4500万辆(liang)，目前全世界产能只有1000万辆(liang)，产能还远(yuan)远(yuan)不够(gou)。

其实，抱怨中国“产能过剩”的(de)人(ren)，不是关(guan)注(zhu)中国的(de)产能，而是他们自己的(de)市场份额。美国的(de)芯片和(he)农产品(pin)、德国和(he)日(ri)本的(de)汽车、法国葡萄酒等的(de)出口(kou)和(he)产量比例均高于中国。但是，没有人(ren)说这是产能过剩。

联合(he)国可(ke)持续(xu)发展(zhan)第七项目标要求(qiu)，到2030年确保提供可(ke)负担(dan)起的(de)清(qing)洁能源。2023年上(shang)半年，中国向欧洲出口(kou)62吉瓦光伏组件(jian)，相当于67亿立方米天然气发电量，可(ke)为1800万个(ge)欧洲家庭供电。2022年中国对(dui)欧出口(kou)39.9万辆(liang)新能源汽车，每辆(liang)车可(ke)减碳量1.66吨，今年为欧盟(meng)国家减碳66万吨。用“产能过剩”理由打击中国绿色产品(pin)出口(kou)，不仅将迟缓欧洲国家的(de)脱碳进程，还令人(ren)怀疑欧盟(meng)的(de)“绿色新政”是否(fou)是认真的(de)。

2024年5月9日(ri)，江苏省太仓港国际集(ji)装(zhuang)箱码头，一批新能源汽车即将通过框架运输(shu)方式出口(kou)海外市场。视觉中国 图

如果发达国家的(de)出口(kou)是比较优势，而中国的(de)出口(kou)是“产能过剩”，那么(me)这就是霸(ba)凌！奉行保护(hu)主义(yi)将失去信(xin)誉、失去市场、失去朋友，也失去未来。保护(hu)主义(yi)无法培养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de)优秀企业。同时，保护(hu)主义(yi)向广大发展(zhan)中国家发出一个(ge)极(ji)为负面(mian)的(de)信(xin)号，“你的(de)发展(zhan)绝对(dui)不能超过我，否(fou)则将受到严厉(li)制裁！”你可(ke)以(yi)相信(xin)，中国政府将采取一切手段捍卫中国企业的(de)正(zheng)当权益。

中欧合(he)作的(de)本质是优势互补、互利共赢。双方在绿色转型问题上(shang)理念相近，目标相似，完全可(ke)以(yi)在产业上(shang)深化(hua)合(he)作，共同实现低碳目标。事实上(shang)，许多中欧著名企业已经开(kai)始探(tan)讨合(he)作领域和(he)具体方式了。他们应得到大力扶(fu)持和(he)帮助。希望欧方严格遵守世贸组织规则，尊重(zhong)市场化(hua)原则，审慎使用外国补贴(tie)条例工具，通过对(dui)话协商妥(tuo)处经贸摩擦，让经贸往来造福于两大经济体。

发展(zhan)中欧、中俄关(guan)系并行不悖，都符(fu)合(he)中国根本利益

澎湃(pai)新闻：乌克兰(lan)危机全面(mian)升级以(yi)来，不论是习近平(ping)主席(xi)访欧期间，还是普京总统访华期间，该问题都是各方重(zhong)要的(de)讨论议(yi)题。中方也一直在为政治(zhi)解(jie)决乌克兰(lan)危机做出努力。但不得不承认，乌克兰(lan)危机的(de)爆发，给中欧关(guan)系带来了一定程度的(de)负面(mian)影响(xiang)。您认为，中国外交应该如何克服或(huo)者管控好乌克兰(lan)危机给中欧关(guan)系带来的(de)影响(xiang)？与此相关(guan)的(de)是，欧洲与俄罗斯在乌克兰(lan)问题上(shang)的(de)立场是对(dui)立的(de)，您认为，中俄间的(de)合(he)作与中国与欧洲的(de)关(guan)系，我们应该如何平(ping)衡处理？

吴红波：中国不是乌克兰(lan)危机的(de)制造者、当事方，没有拱火浇油、趁机渔利，始终致力于劝和(he)促谈，推动危机政治(zhi)解(jie)决。将解(jie)决危机的(de)责任压在中国身上(shang)是不公平(ping)的(de)。

中方致力于遵守联合(he)国宪章宗旨和(he)原则，明确反对(dui)使用或(huo)威(wei)胁使用核武器，反对(dui)攻击和(he)平(ping)核设施，主张妥(tuo)善解(jie)决国际粮食安全问题，遵守国际人(ren)道主义(yi)法。中方不向任何一个(ge)交战方供武，严格管控两用物(wu)项出口(kou)。习主席(xi)访法期间，中法共同倡议(yi)奥运会期间全球停火止战。普京总统访华期间，中俄联合(he)声明再(zai)次强调(diao)对(dui)话是解(jie)决危机的(de)良好途径。我们同乌克兰(lan)也保持着沟通。中国欧亚事务特使已就乌克兰(lan)问题开(kai)展(zhan)了3轮穿梭外交。

中国与欧盟(meng)在此问题上(shang)虽有不同观点，但是我们在劝和(he)促谈、政治(zhi)解(jie)决、维护(hu)人(ren)道主义(yi)等方面(mian)有不少共同或(huo)相似观点。我想强调(diao)几点。一、欧俄都是中国的(de)战略伙伴，发展(zhan)中欧、中俄关(guan)系符(fu)合(he)中国的(de)根本利益，并行不悖，且都不针对(dui)第三(san)方。二、欧俄是搬(ban)不走的(de)邻居，最终要构建起均衡、有效、可(ke)持续(xu)的(de)欧洲安全架构。三(san)、全世界140多国都同俄正(zheng)常开(kai)展(zhan)贸易，开(kai)展(zhan)正(zheng)常对(dui)外贸易是中国的(de)合(he)法权利。四、欧方非常担(dan)心美国大选结果可(ke)能对(dui)其乌克兰(lan)危机政策造成重(zhong)大变化(hua)。可(ke)以(yi)确定的(de)是，中方立场仍将是稳定、建设性和(he)可(ke)预(yu)期的(de)。

总之，希望欧方客观理性看待中国在乌克兰(lan)危机上(shang)的(de)立场和(he)行动，与我们共同为危机政治(zhi)解(jie)决而努力，而不是跟着炒作“中国责任论”，影响(xiang)中欧关(guan)系稳定发展(zhan)。

澎湃(pai)新闻：似乎第三(san)方因素始终是中欧关(guan)系当前不能避免的(de)话题。今年正(zheng)是美国大选年，您认为美国大选当前的(de)选情对(dui)中欧关(guan)系带来何种影响(xiang)？您如何看待美欧之间在当前国际热(re)点问题上(shang)的(de)异(yi)同？

吴红波：中欧关(guan)系有强大的(de)内生动力和(he)广阔的(de)发展(zhan)前景。双方应基于彼(bi)此战略利益独立发展(zhan)关(guan)系，在互利共赢中推进合(he)作。中欧关(guan)系不应针对(dui)、不应依附、也不应受制于第三(san)方。中国不反对(dui)跨大西洋(yang)联盟(meng)，美欧关(guan)系也不应妨碍中欧关(guan)系的(de)正(zheng)常发展(zhan)。

美国大选是美国的(de)内政，中方从不干涉别国内政。同时，我们坚决反对(dui)任何人(ren)出于选举目的(de)，拿中国说事、损害中国利益，让中欧关(guan)系沦为美国国内政治(zhi)的(de)牺牲品(pin)。无论美国大选结果如何，经济全球化(hua)、世界多极(ji)化(hua)的(de)趋势不会变。作为世界两大力量、两大市场，中欧双方排(pai)除(chu)干扰，深化(hua)沟通，加强合(he)作，对(dui)于促进共同发展(zhan)，推动世界和(he)平(ping)稳定繁荣是至关(guan)重(zhong)要的(de)。

欧美都有义(yi)务推动国际热(re)点问题降温，为维护(hu)世界和(he)平(ping)稳定发挥积极(ji)作用。希望欧方坚持战略自主，维护(hu)国际公平(ping)正(zheng)义(yi)，同国际社会一道推动有关(guan)问题妥(tuo)善解(jie)决。

澎湃(pai)新闻：下一步，欧洲议(yi)会选举即将成为欧洲的(de)主旋律。您认为今年的(de)欧洲议(yi)会选举将如何影响(xiang)中欧关(guan)系？

吴红波：无论欧洲议(yi)会选举是什么(me)结果，欧洲议(yi)会内部力量如何变化(hua)，都是欧方内部事务，我不作评论。中方的(de)立场是一贯而明确的(de)，我们重(zhong)视欧洲议(yi)会的(de)地位和(he)作用，愿同欧洲议(yi)会保持交往和(he)对(dui)话。

遗憾的(de)是，本届欧洲议(yi)会近年来通过多份反华和(he)涉华消极(ji)决议(yi)，涉华负面(mian)言行不断。一些议(yi)员专注(zhu)于捞取政治(zhi)资本，罔顾(gu)中欧关(guan)系的(de)政治(zhi)根基和(he)欧方严肃(su)的(de)政治(zhi)承诺，频繁窜台，甚至挑动中欧对(dui)立对(dui)抗，严重(zhong)损害了中欧全面(mian)战略伙伴关(guan)系。

某些欧洲议(yi)员既然自诩“欧洲民意的(de)代表”，就应该认识(shi)到中欧关(guan)系保持健康稳定符(fu)合(he)中欧民众利益和(he)国际社会期待，损害中欧关(guan)系就是损害欧洲民众的(de)整体利益。希望新一届欧洲议(yi)会和(he)议(yi)员能够(gou)从中欧关(guan)系发展(zhan)的(de)战略大局出发，全面(mian)客观看待中国发展(zhan)和(he)内外政策，奉行理性务实的(de)对(dui)华政策，为促进中欧各领域对(dui)话与合(he)作发挥积极(ji)和(he)建设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