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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澳彩开奖结果+开奖记录-大时代中的“小”儿童丨辛旭:现代儿童的定义、形象及其全球传播,世纪,研究,社会
2024-06-02 06: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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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shen)处于大时(shi)代中(zhong)的个体,都无法跳脱于时(shi)代之外——哪怕(pa)是儿童,尤其是儿童。小小的人儿与大大的世界之间,是周遭社会给予(yu)的定义、设想与标准。成人都是从儿童时(shi)代成长起来的,儿童又将勾勒(le)未来世界的图景,所以,“小”儿童无“小”事。

四(si)川大学历(li)史文(wen)化学院副(fu)教授辛(xin)旭致力于儿童研究/儿童史研究。在(zai)这篇访谈中(zhong),她谈到了“儿童”的定义、“纯(chun)真无邪(xie)”的儿童形象的形成与全球化过(guo)程(cheng)、“好儿童”概念(nian)所隐含的思想训练与社会控制以及“童年怀旧”的当代议题等等。儿童/童年是需要被思考、被审视的问题。经过(guo)思考和审视,我们方能知晓儿童史研究及其对象——儿童的重要,给予(yu)学术自身(shen)与公民身(shen)份的双重尊重。

四(si)川大学历(li)史文(wen)化学院辛(xin)旭

说到“儿童”,浮现在(zai)我们脑海中(zhong)的大概是“纯(chun)真无邪(xie)”这样(yang)的意象,可以谈谈这种形象是如何形成的吗(ma)?

辛(xin)旭:当我们试图谈论“形象”的时(shi)候,要清楚(chu)的是,它是相(xiang)对于“实体”而(er)言的,是物质实体经由(you)人的思想而(er)衍生出的有形或(huo)可见的表现。因此,谈论儿童的形象就有至少三层(ceng)意涵。第一,必先具备儿童的物质“实体”。这可以理解为一尊被命名为“儿童”的肉身(shen)。第二,人的思想即人对这尊肉身(shen)的认识极为重要,它决定了“形象”的面貌。第三,人通过(guo)各种形式来表达对这尊肉身(shen)的认识,并将其以有形可见的方式呈现出来。

这就意味着,我们要用(yong)实证工作观(guan)察(cha)实际儿童(肉身(shen))的数据并由(you)此产生解释,进而(er)“描述”儿童,造成对儿童的整体印(yin)象。儿童史研究让史家意识到儿童作为一个分类范畴在(zai)历(li)史上(shang)并非其来有自,“实际的儿童”或(huo)者说“儿童的真相(xiang)”并不存在(zai)。成年人对儿童的看法即使不是完全不准确,也必然(ran)是不完整的。因而(er)我们对儿童的整体印(yin)象也不会恒定不变,相(xiang)反它随历(li)史时(shi)代或(huo)文(wen)化变迁而(er)变化。“形象”也就具体地影响了人们对儿童的理解。在(zai)儿童研究领(ling)域,“儿童形象”的定义借鉴了唐娜·哈拉维(Donna Haraway)在(zai)女性主义研究中(zhong)对这一概念(nian)的剖析,将涉及儿童的形象都指向同时(shi)产生儿童版本的符号学(意义制造)和物质过(guo)程(cheng),表现为以文(wen)学或(huo)艺术的方式形象化“儿童”的肉身(shen)存在(zai),造成“外形”印(yin)象。

回(hui)顾(gu)历(li)史,浮现于我们头脑中(zhong)的儿童形象其实多种多样(yang),比如宋以来以“婴戏图”为代表的中(zhong)国(guo)式“胖娃娃”形象;英国(guo)工业(ye)革(ge)命时(shi)期的“童工”、抗日战争时(shi)期的“报童”、“小英雄”等等。“纯(chun)真”(Innocence)和“纯(chun)洁”(purity)是儿童形象和概念(nian)的一般特征。“纯(chun)真无邪(xie)”(innocence)是一个现代概念(nian),要理解它得先回(hui)到中(zhong)世纪。按照中(zhong)世纪奥(ao)古斯丁以来的基督教传统,儿童是“罪人”和“小恶魔”,本质上(shang)是邪(xie)恶的,需要从原(yuan)罪(sin)中(zhong)得到救赎。因此中(zhong)世纪的儿童形象常常是婴幼儿被紧紧包裹在(zai)襁褓中(zhong),意思是自出生起便要被狠狠规训,以使其祛除邪(xie)恶本质,成长符合基督徒规范。一个重大变化发生在(zai)17世纪,教育(yu)家洛克提出“白板论”,认为儿童出生时(shi)犹如白板,成长的关键(jian)在(zai)后天教育(yu)。这在(zai)一定程(cheng)度(du)上(shang)降低(di)了“原(yuan)罪”对儿童的本质化过(guo)程(cheng)。这一时(shi)期英国(guo)、荷兰(lan)等新教国(guo)家的风俗画中(zhong)便出现了大量的描绘世俗儿童日常生活的图像。自18世纪开始,以卢梭(suo)为代表的启蒙思想家和浪漫主义传统强调儿童是“纯(chun)洁无辜”的造物,并非过(guo)去基督教传统中(zhong)“罪”的承(cheng)担者,需要加以保护和养育(yu),推出“浪漫的儿童”的观(guan)念(nian)。西方人逐渐将童年定义为约书亚·雷(lei)诺兹爵士画笔下的“纯(chun)真年代”(Age of innocent)。从此,纯(chun)真无邪(xie)就成为现代儿童观(guan)的典型。这种童年观(guan)其实植根于18世纪以来欧洲(zhou)政治、经济、技术、社会和文(wen)化的变化中(zhong),它伴随着现代性的传播,从西方扩(kuo)散到全球各地,成为一种世界性的观(guan)念(nian)为我们所熟(shu)知和接受。

襁褓中(zhong)的婴孩

定义儿童的,是成人社会。不同的历(li)史时(shi)期,或(huo)者说不同社会力量对于儿童/好儿童的概念(nian)都有所形塑。可否请您举例一二具体谈谈。以及,现在(zai)我们普遍意义上(shang)谈的“儿童”这个定义是如何形成的?

辛(xin)旭:大体来讲,“好儿童”一定是符合所处时(shi)代文(wen)化规范的。每一个时(shi)代都有自己的“好儿童”,比如基督教世界因为儿童的虔敬与神迹而(er)被封圣的“儿童圣人”;又如“融四(si)岁,能让梨。悌于长,宜先知”就是因为孔(kong)融小小年纪实践(jian)了古代儒家伦理追求而(er)被视作典范。要说明的是,在(zai)一个时(shi)代奉为典范,在(zai)另一个时(shi)代可能恰恰相(xiang)反。造成这种矛盾的原(yuan)因主要跟儿童概念(nian)的变化有关。如上(shang)题所述,基督教对儿童的定性在(zai)于“罪”。但随着以“爱(ai)弥尔(er)”为经典的理想化、浪漫化儿童形象被广为接受,儿童的诸(zhu)多“不良行(xing)为”逐渐被看作是“顽皮”而(er)非“原(yuan)罪”的结果,过(guo)去对“不听(ting)话”的小孩要施以严厉惩处,甚至四(si)岁小孩因偷吃面包而(er)被处以绞刑,但到了18世纪以后,“不听(ting)话”逐渐被“调皮(naughty)”这个新词取代。经过(guo)诗人布(bu)莱克、柯(ke)勒(le)律治、华兹华斯等人的浪漫书写(xie),儿童先后在(zai)19世纪化身(shen)为刘易(yi)斯·卡莱尔(er)笔下“漫游仙境”的爱(ai)丽丝和20世纪巴里笔下“永无乡”里的小飞侠彼得·潘,而(er)迪(di)士尼(ni)的动画片里的形象更是集近代儿童概念(nian)之大成:聪明伶俐、富有创造力、惹(re)人爱(ai)怜、天性善(shan)良,再加上(shang)——很关键(jian)的一点——有时(shi)候有点点“调皮”。现今,“调皮”已经转变成儿童的“天性”。

但当我们谈论“好儿童”这个话题时(shi),我认为从儿童研究的角度(du)来看更重要的是揭示这个判断背后隐含着的问题。我在(zai)儿童史课(ke)堂上(shang)引用(yong)过(guo)一则网络(luo)材料,大意是说孩子今天放学回(hui)家很开心(xin),因为“听(ting)话”被老师表扬“是个好孩子”。这段材料里老师通过(guo)“夸奖”承(cheng)认和认可了孩子当天的行(xing)为举止,并给孩子下了一个判断。儿童研究者都承(cheng)认,人并非固定的存在(zai)(being),而(er)是不断生成的(becoming),儿童也是如此。他们在(zai)成长过(guo)程(cheng)中(zhong)持(chi)续面对不同困境,并做出自己的判断和选择,通过(guo)这些选择长成了“自己”。但在(zai)这段材料中(zhong),我们看到,孩子被外在(zai)权威给定了一个标签,由(you)外部力量以是否符合“标准”来判断其“是好是坏(huai)”。被排除在(zai)标准之外,需要付(fu)出代价(jia)。儿童不想成为“例外”,他们与成人一样(yang)需要融入社会、融入集体。在(zai)这一连(lian)串的选择和行(xing)为中(zhong),儿童无意识的出让了自我,复制和再生产着标准道路,同时(shi)也在(zai)习(xi)得怎样(yang)“判定”他人。这其实是在(zai)训练一种思想和行(xing)动方式,也可以理解成儿童形象构建过(guo)程(cheng)的规模、范围和程(cheng)度(du)。在(zai)过(guo)去两个世纪里,大规模义务教育(yu)在(zai)全球工业(ye)化、现代化的国(guo)家兴(xing)起并得到巩固,旨(zhi)在(zai)培养识字、会数数、顺从的未来公民,他们将能够通过(guo)税收(shou)为国(guo)家财(cai)富做出贡献,并照顾(gu)自己和受抚养人的生活并对其负责。在(zai)这种安排中(zhong),教师责任的潜在(zai)内涵是确保孩子们的能动性和主体性被削减,并接受这一“规范”,学会按照外部力量的要求寻求个人利益。如果孩子不符合规范,为了让他们重新回(hui)到正轨,教育(yu)就有义务制定并实施胁迫(po)和制裁(cai)的策略,比如判定儿童是否是个“好孩子”。

通常来讲,儿童研究从自然(ran)和文(wen)化两个范畴来定义儿童。自然(ran)的一面主要是将儿童视为生物学的产物,通常被理解为一个正在(zai)经历(li)成熟(shu)过(guo)程(cheng)的生物人。20世纪初儿童心(xin)理学的创始人,如精神分析学家西格蒙德·弗(fu)洛伊德和发展心(xin)理学家让·皮亚杰,将儿童视为一个“原(yuan)始”的人。从这个观(guan)点来看,儿童个体的发展与现代“智人”的进化是相(xiang)当的。这种将动物个体的成熟(shu)与物种进化史做类比的想法在(zai)当时(shi)被认为是可信的。人们通常认为“个体发育(yu)”(个体的成熟(shu))可以概括“系统发育(yu)”(物种的进化史)。这为建立(li)一个普遍的解释,说明什么是儿童时(shi)期的自然(ran)现象,什么是成熟(shu)过(guo)程(cheng)中(zhong)的正常现象,提供了科学依据。因此,皮亚杰以来认为儿童在(zai)7岁达到语言与逻辑的基本成熟(shu),可以进入小学阶段的学习(xi),青春期性成熟(shu)成了成年与童年的分界线(xian)。

今天,我们通常认为儿童是一个年龄从刚刚出生到18岁之间的人。这其实只是一个仅有35年历(li)史的定义,它来自1989年的《联合国(guo)儿童权利公约》。《公约》第一条规定:“在(zai)法律上(shang),儿童权利适用(yong)于新生儿和18岁之间的人。”这一标准被世界各国(guo)采纳,也在(zai)日常生活中(zhong)为人们所接受,并被包括大多数儿童史家在(zai)内的学者沿用(yong)。它主要依据的是生理学和心(xin)理学尺度(du),看起来具有极强的普适性。然(ran)而(er),事实上(shang),这个0~18岁的“公认”标准只是一个当代的概念(nian)。回(hui)到历(li)史上(shang),我们会发现,在(zai)不同的社会文(wen)化中(zhong),判定儿童的标准是多种多样(yang)的。比如,英国(guo)1802年的《工厂法》规定,9到13岁的孩子每天工作不超过(guo)8小时(shi),14到18岁的孩子不超过(guo)12小时(shi)。到了1901年的新规定中(zhong),12岁以下的年轻人都不得从事任何工作;1933年,这一年龄更提升至14岁,从事繁重工作的年龄提升至15岁。这些变动的数字表明,“儿童”的定义是极其复杂的,并非用(yong)一组可供观(guan)测的数值和时(shi)间维度(du)就可以判断。

工厂里的童工

“成年年龄”是童年边界的标志,但它并非一种直接的身(shen)体素质,而(er)是一种社会、宗教、文(wen)化或(huo)法律手(shou)段,社会以此来确定向成年的过(guo)渡。因此,谁是“儿童”要在(zai)具体的历(li)史文(wen)化语境中(zhong)探(tan)索(suo)和定义。

在(zai)儿童史研究中(zhong),有别于成人的“儿童”是如何进入历(li)史学者的视野的?当时(shi)是如何定义“儿童”的?

辛(xin)旭:一般认为,儿童史研究发轫于法国(guo)学者菲利普·阿利埃(ai)斯(Phillipe Ariès)1960年出版的《旧制度(du)下的儿童与家庭(ting)》(英译本名《儿童的世纪》)。阿利埃(ai)斯在(zai)这本书中(zhong)回(hui)顾(gu)了自古希腊(la)以来西方社会中(zhong)的“儿童”概念(nian)。他指出,虽然(ran)一直存在(zai)年龄划分的意识,但在(zai)16世纪以前,儿童一直深度(du)卷入成年人的生活,因而(er)也不存在(zai)近代意义上(shang)的“童年”。从16、17世纪开始,孩子被置于家庭(ting)关注的中(zhong)心(xin)。到18、19世纪,新的核心(xin)家庭(ting)逐渐形成,成员之间享受了更为亲(qin)密的关系,父母在(zai)情感上(shang)体会到,孩子是与自己紧密相(xiang)连(lian)的,也开始为他们考虑未来。由(you)此,人们重新审视了作为生命阶段的“童年”与“成年”的区分,把(ba)“童年”视为生命发展历(li)程(cheng)中(zhong)的独特一环,“儿童”也被看作和成人不同的两个“社群”。这样(yang),才诞生了真正的“童年”。

中(zhong)译本《儿童的世纪:旧制度(du)下的儿童与家庭(ting)生活》

阿利埃(ai)斯的结论在(zai)学界引起了轩然(ran)大波,许多学者纷纷投入相(xiang)关研究,试图证明“儿童”和“童年”的概念(nian)并不是一个近代的发明,而(er)是在(zai)历(li)史上(shang)一直存在(zai)的。其实,阿利埃(ai)斯并没有否认,前近代社会中(zhong)存在(zai)“儿童”概念(nian),他所强调的只是,那时(shi)的人们并没有把(ba)童年看作一个特殊的人生阶段,认为儿童需要得到和成人不同的对待,近代意义上(shang)的“童年”是从16世纪之后才发轫的。换言之,他是从社会文(wen)化意义的角度(du),而(er)不是从生理学角度(du)出发来思考这个问题的。因此,阿利埃(ai)斯的反驳者对阿利埃(ai)斯的研究不无误解。不过(guo),有趣的是,也正是这些误解启发了后继学者从生命分期的角度(du)对一系列有关问题展开了探(tan)索(suo),极大地推动了儿童史学科的成长。

比如,西方新马克思主义史家劳伦·斯通(Lawrence Stone)也被视为第一代儿童史家,他的研究强调儿童概念(nian)、亲(qin)子关系发展的“现代”性,特别偏(pian)好从经济因素、社会阶级和生产关系角度(du)理解历(li)史上(shang)儿童的角色,比如,儿童是怎样(yang)作为劳动力参与家庭(ting)、社群乃至更大的社会生活中(zhong)的。七八十年代以降,史家更加关注语言、符号、仪式等“文(wen)化”因素,更强调从意义角度(du)阐释历(li)史。这股潮流后来被命名为历(li)史学的“语言学转向”。这给儿童史研究领(ling)域带来了一些新的研究路径,史家从关注何谓“儿童本性”,转变为关注“儿童”概念(nian)的社会建构过(guo)程(cheng)。他们越来越倾向于认为,“童年”概念(nian)会依据特殊的历(li)史、社会、文(wen)化、经济条件而(er)有所不同,进而(er),儿童也在(zai)阶级再生产、文(wen)化转型、政治稳定的维护等方面扮演核心(xin)角色。伴随着后殖(zhi)民主义、后现代主义等理论的兴(xing)起,1990年代以后,儿童史研究突破了过(guo)去隶属于家庭(ting)史、妇女史的藩篱,更加密切地与这些新的理论范式交织在(zai)一起。

按照阿利埃(ai)斯的描述,在(zai)近代之前的西方社会,人们是根据一个人的“能力”来界定生命周期的,直到16世纪以后,生理“年龄”才成为判断童年阶段的主要标准。这就是说,在(zai)历(li)史上(shang),人们并不只是把(ba)童年看作一个生理阶段,而(er)是掺杂着不少社会因素。在(zai)对阿利埃(ai)斯范式的各种争论中(zhong),怎样(yang)界定“童年”也一直是一个基础的问题。随着研究的步步深入,尤其是非西方文(wen)化中(zhong)儿童史研究的展开,史家也逐渐达成一个共(gong)识:童年不是一个静等着“被发现”、“不受时(shi)间影响的分类”,它是社会文(wen)化的建构,依据特殊的历(li)史、社会、文(wen)化、经济条件而(er)有不同的“童年”概念(nian)。比如,在(zai)英国(guo),直到今天,真正的成人年龄还被认定为21岁,18岁只不过(guo)是部分成年而(er)已。

近代意义上(shang)的“童年”是16世纪之后才发轫的,而(er)且是基于社会文(wen)化意义的角度(du),而(er)非生理学的角度(du)。您如何看待儿童史研究中(zhong)的这两重视角?

辛(xin)旭:这个问题实际指向了两个研究类别。一个范畴是“儿童”与“童年”的概念(nian)该如何入手(shou)的问题,也就是我们如何给儿童和童年下一个定义。根据前边的论述,我们发现下一个能够普遍解释儿童和童年的定义是很困难的。它必须从“自然(ran)”和“文(wen)化”两方面入手(shou)。比如,当我们用(yong)“年龄”这个看似(si)客观(guan),可供观(guan)察(cha)和检测的生命尺度(du)来下定义的时(shi)候,会发现不同的历(li)史时(shi)代对“年龄”的认识和理解不同。它是生命过(guo)程(cheng)、成长和“长成”的关键(jian)概念(nian),但它绝不是自然(ran)流淌的时(shi)间经历(li),它不仅有生物学因素,也蕴含了心(xin)理、社会和文(wen)化等重要因素。个体的“年龄经验”由(you)社会、经济和政治因素所形塑,也深刻地反映着这些相(xiang)互交织的力量。回(hui)顾(gu)过(guo)去六十年的研究,我们不难发现,20世纪七八十年代,有关年龄的讨论,通常与生育(yu)、人口等“社会”因素联系在(zai)一起;90年代后期,年龄研究的领(ling)域逐渐扩(kuo)大,学者们越发意识到,理解“年龄”对更为广泛的历(li)史研究具有深刻意义。这样(yang)就促使史家将“童年”等与年龄有关的概念(nian)放在(zai)更大的社会和文(wen)化脉络(luo)中(zhong)思考。

第二个范畴可以指向儿童研究中(zhong)的一个专(zhuan)门(men)领(ling)域,“儿童与自然(ran)”。它立(li)足于“自然(ran)”和“文(wen)化”这两个既分离又相(xiang)互交织的关键(jian)概念(nian)讨论童年与自然(ran)之间的关系。这一范畴内的研究包括了:1、童年是一个与自然(ran)相(xiang)关的类别,还是一个与文(wen)化相(xiang)关的类别?2、自18世纪以来,对童年和自然(ran)的浪漫主义观(guan)点;3、对童年性质的理性和基于权利的观(guan)点;4、儿童如何理解自然(ran),户外和教育(yu),儿童与场所的关系等等。启蒙运动哲学家让-雅克·卢梭(suo)(1712–1778)推广了关于童年和大自然(ran)的讨论。他认为儿童与自然(ran)一样(yang),都是“无辜”(纯(chun)真无邪(xie))的,大自然(ran)的纯(chun)洁与孩子的天真相(xiang)辅相(xiang)成。他由(you)此开启了在(zai)自然(ran)中(zhong)教育(yu)孩子的理念(nian),旨(zhi)在(zai)让儿童保持(chi)与生俱来的与自然(ran)的亲(qin)密关系,不要被“邪(xie)恶”的社会(文(wen)化)污染。弗(fu)里德里希·弗(fu)罗贝(bei)尔(er)(1782–1852)扩(kuo)展了卢梭(suo)的教育(yu)方法,他于19世纪在(zai)欧洲(zhou)引入了以自然(ran)环境为背景的幼儿园(儿童花园),为儿童提供户外成长和学习(xi)的机会。这类自然(ran)教育(yu)理念(nian)认为教育(yu)孩子了解大自然(ran)很重要,梭(suo)罗(1817-1862)甚至主张在(zai)未开垦的自然(ran)世界中(zhong)寻找人性。

不过(guo),随着科学理性主义成为解释童年本质的权威,这种理解也发生了一些转折(she)。理性自然(ran)主义强调儿童的认知能力和学习(xi)自然(ran)的能力,不再关注儿童是亲(qin)近自然(ran)的无辜生命的浪漫观(guan)念(nian)。但不管怎样(yang),到今天,人们普遍认为,如果孩子在(zai)童年时(shi)期对大自然(ran)有积极的体验,他们长大后就会致力于保护自然(ran)和环境。20世纪80年代,生物学家爱(ai)德华·奥(ao)斯本-威尔(er)逊基于以上(shang)观(guan)念(nian)创造了“亲(qin)生物”一词,指的是儿童与自然(ran)世界接触(chu)和建立(li)联系的遗(yi)传倾向。亲(qin)生物理论将自然(ran)对儿童的吸引力理解为本能的、天生的,并通过(guo)适当的发展机会来了解周围的自然(ran)世界。与自然(ran)相(xiang)亲(qin)会带来一系列正面影响,同样(yang)也会有与自然(ran)相(xiang)恶以及更多元的与自然(ran)接触(chu)的态(tai)度(du)、方式。比如,研究者注意到接触(chu)大自然(ran)可以减轻注意力缺陷和多动症状。因而(er)“儿童与自然(ran)”研究不仅仅是针对儿童的自然(ran)教育(yu),它也是我们理解儿童以及儿童健康和福祉更加深入的角度(du)。

谈到年龄这个维度(du),您的一篇文(wen)章中(zhong)提到了少女研究之于儿童史和妇女史之间的一种处境。这也让我想到,当下过(guo)“儿童节”的成人越来越多,您怎么看这个现象?

辛(xin)旭:这种现象其实是“童年怀旧”的一种表现。儿童研究者认为童年的怀旧情绪来源于一个人年轻时(shi)的有形纪念(nian)品。它最初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艺术精英的专(zhuan)属爱(ai)好,后来被嵌入到只有中(zhong)上(shang)层(ceng)才能获得的送礼实践(jian)中(zhong)。富裕(yu)的成年人可以通过(guo)把(ba)他们曾经拥有或(huo)想要拥有的玩具、游戏或(huo)其他媒质送给孩子,通过(guo)观(guan)看孩子玩耍或(huo)与他们一起玩耍来重温自己以前的快乐,从而(er)对童年时(shi)光情有独钟。不过(guo),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上(shang)述这种送礼给儿童的怀旧文(wen)化发生了变化。一个原(yuan)因是,儿童成为商家营销策略的直接目标,他们把(ba)新颖的玩具、游戏和媒体直接推广给儿童。越来越多的儿童和青少年有自己喜好的玩具、游戏、音乐产品,他们购买父母辈完全不熟(shu)悉甚至不喜欢的物品。这使得代际之间在(zai)童年娱乐设施上(shang)出现裂痕,双方对玩具等物品鲜有共(gong)同的认识和感受。儿童拒绝父母辈的喜好。而(er)在(zai)消费主义文(wen)化下成长起来的儿童,即便已为人父母,也不再只为给孩子送礼才购买儿时(shi)的娱乐和玩具,他们愿意只是为了自己而(er)收(shou)集和享用(yong)。另外,随着青年文(wen)化的蓬勃发展,“成年人”不再是一种尊荣(rong)。现在(zai)的理想是鲍勃·迪(di)伦咏唱的“永远年轻”。童年怀旧不但已成为21世纪的普遍现象,加之电子和数字媒体通过(guo)创建一系列童年相(xiang)关的文(wen)化,包括儿童玩具等物质产品和童年记忆的编码,将童年的回(hui)忆从一种深奥(ao)的精神性东西转变为一种开放的日常实践(jian)。因此,童年怀旧在(zai)规模和种类上(shang)都发生了变化。

目前在(zai)国(guo)内广泛化过(guo)“儿童节”这个现象,既有上(shang)述童年怀旧的基本内涵,又有一些独特的地方经验,其中(zhong)最明显的就是性别因素。一般讲来,这主要是“为女性过(guo)节”,给女性送礼物。是消费主义作祟,但其中(zhong)体现的更多的是儿童与性别气质的关系。现代儿童观(guan)定义了一组二元对立(li)的关系:儿童对应成人,非理性的儿童对应理性的成人;儿童是依赖(lai)的,成年是独立(li)的;儿童是脆弱的,成年是坚强的。这里的“脆弱性”尤其重要,它不仅指身(shen)体的脆弱,更是指身(shen)心(xin)各方面没有完全发展,心(xin)智思想容易(yi)被塑造、被控制。所以成人可以去做出一系列工作来保护、塑造儿童。通俗讲,这是为儿童好。这种价(jia)值也会被儿童内化,自我接受。同理,女性气质也强调女性是柔弱需要保护的。因而(er),假以关爱(ai)之名,实将女性低(di)幼化、被动化、浪漫化。

不过(guo),要深入理解这个现象也还需要考虑目前人们的社会处境。现在(zai)有一种焦虑,简称之“卷”,它是对自己在(zai)社会上(shang)的定位,以及与定位相(xiang)关的社会责任和义务所产生的焦虑。可以暂且把(ba)内卷定义为对存在(zai)位置的心(xin)理反应。我所讲的“存在(zai)位置”并非哲学意义上(shang)的,它跟儿童研究中(zhong)的一项重要分析工具“年龄”联系在(zai)一起。“年龄”不仅是生理性的、可被时(shi)间测量的生命历(li)程(cheng),它也是社会性的,这和人的感知和文(wen)化规范相(xiang)关。比如,在(zai)古代,人们一年四(si)季的活动是按照生产、宗教活动和日常节律来组织的,春要播种,秋要丰(feng)收(shou)。可以被计量的时(shi)间是一个现代的发明。由(you)此,人的生命历(li)程(cheng)被计数时(shi)间规范起来,但生命感知却隶属于社会建构的过(guo)程(cheng)。比如,在(zai)1980年代,30岁就“人到中(zhong)年”了,后来世纪之交,50岁还是中(zhong)青年学者,但现在(zai)九零后已经“中(zhong)老年”了。十几年前,国(guo)家各种选拔、考核、课(ke)题申请在(zai)年龄上(shang)的限制没有那么严格。但现在(zai)年龄成了很重要的筛选标准,这就间接加强了生命控制,造成焦虑。因而(er),短暂逃脱成年,在(zai)“儿童节”这一天“无年龄感”,会让人暂缓焦虑,降低(di)压力。

如何对待儿童,是儿童史/儿童研究中(zhong)的一个重要问题,也是我们当下需要思考的现实问题。注意到您也有关注与儿童有关的当代议题,基于当下时(shi)代的特征,您最关切的儿童议题是什么?

辛(xin)旭:十年前,我曾在(zai)博士论文(wen)后记中(zhong)写(xie)到:“我相(xiang)信,人生经验越广阔,史学理解越深刻。我从童年到成年的所有经历(li),让我关注性别、儿童和其他一些社会议题。越是深入这个领(ling)域,越让我痴(chi)迷。我想用(yong)自己的思考给人们通常的视野里再多一个视角,想要让人们逐渐认识到, 女性与儿童并不仅仅是历(li)史中(zhong)‘补赎’的角色。只有认识到儿童与女性作为‘行(xing)动者’的身(shen)份,才会提醒我们在(zai)现实生活中(zhong)如何界定、看待和对待它们,才会让我们意识到一个个独立(li)个体存在(zai)的尊严是何等的重要并给以尊重。这是一个社会价(jia)值观(guan)的体现,也是构建自由(you)和美的社会的途径”。这十年里我依然(ran)保有上(shang)述情感和态(tai)度(du),持(chi)续关注社会议题,包括儿童性侵害、校园霸(ba)凌、家庭(ting)暴力、民族地区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落(luo)实等等。这些问题有些有所改善(shan),有些依然(ran)如故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让我感到心(xin)痛。

但随着我本人对儿童史理解的加深和对社会现象的持(chi)续观(guan)察(cha),我目前更加关注的是日常生活里的“儿童教养”问题。因为,在(zai)来自不同家庭(ting)、地区、民族的儿童身(shen)上(shang)我看到“教养”的不同,既有经济和物质因素,更多的是价(jia)值观(guan)念(nian)和道德追求的不同。王汎森先生说:“研究者有必要察(cha)其势而(er)观(guan)其风,除了所研究的对象,还必须把(ba)研究对象所处的风潮及各种动荡变化都一齐(qi)纳进来讨论。”儿童教养问题是很值得注意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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