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诊(zhen)三分(fen)钟，开了一堆药：青少年心(xin)病救治别过度依赖药
半月谈记者 帅才 余春生 黄筱
焦虑(lu)、厌学(xue)、抑郁……青少年心(xin)理问题日益引人关注。随着相关知识普(pu)及，许多家长不再认(ren)为(wei)孩(hai)子心(xin)理问题是闹情绪、矫情，转而认(ren)同其是一种需要治疗的疾病。与此同时，一些人又走入另(ling)一个误(wu)区(qu)，把心(xin)理疾病与生理疾病简单画等号，相信“生了病吃药，吃药就会好”，过度依靠药物手段，导致(zhi)药物滥用现象时有发生。
过度依赖药物治疗
近期，湖(hu)南省脑科医院接诊(zhen)了数(shu)百名出现厌学(xue)、焦虑(lu)甚至抑郁等心(xin)理问题的青少年，大部分(fen)是学(xue)生。湖(hu)南省脑科医院睡眠障碍科主(zhu)任曾宪祥说，接诊(zhen)的青少年中(zhong)不乏成绩优异的学(xue)生，有人长期失眠、睡眠节律紊乱，被焦虑(lu)和失眠困扰(rao)，个别学(xue)生表达了极端想法。
湖(hu)南省儿童医院开设了心(xin)理健(jian)康(kang)门诊(zhen)
半月谈记者在多家医院走访(fang)了解到，未成年人精(jing)神专科和综合医院心(xin)理科门诊(zhen)人数(shu)逐年递增。2023年，中(zhong)国(guo)科学(xue)院心(xin)理研(yan)究所(suo)发布的《中(zhong)国(guo)国(guo)民心(xin)理健(jian)康(kang)发展报告》显示，约14.8%的被调查青少年存在不同程(cheng)度的抑郁风险，其中(zhong)4%的青少年属于重(zhong)度抑郁风险群体。
“青少年抑郁、焦虑(lu)和失眠息息相关，越是失眠，越容易出现抑郁和焦虑(lu)，最终陷入恶性循环。”曾宪祥认(ren)为(wei)，养育方式粗暴(bao)、家庭气氛压抑、亲(qin)子关系紧张、学(xue)业(ye)压力大、人际交往问题以及遭遇校园(yuan)霸凌等，是青少年出现心(xin)理问题的主(zhu)要原因。
青少年出现心(xin)理问题，当前不少家长第(di)一选择是求助(zhu)于医疗机构，让孩(hai)子服(fu)用门诊(zhen)开具的处方药。在湖(hu)南长沙工作的刘娟告诉半月谈记者，读高中(zhong)的儿子出现了厌学(xue)情况，不愿意去学(xue)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熬夜(ye)玩手机，如果没收手机就威(wei)胁要跳楼，甚至出现了幻(huan)听症状，说班上同学(xue)要害他，经过多次劝说，儿子才答应到一家医院精(jing)神科就诊(zhen)。
“医生简单问了几句就判定(ding)孩(hai)子中(zhong)度抑郁，开了舍曲林等药物，整(zheng)个诊(zhen)疗时间不到3分(fen)钟。”刘娟说。
湖(hu)南省脑科医院精(jing)神科主(zhu)任周旭辉博士认(ren)为(wei)，要正视孩(hai)子的心(xin)理问题，首先要区(qu)分(fen)普(pu)通心(xin)理问题和精(jing)神心(xin)理障碍，即(ji)使对于精(jing)神心(xin)理障碍，也(ye)要视病情严重(zhong)程(cheng)度制(zhi)定(ding)治疗方案。
“一般而言轻度精(jing)神心(xin)理障碍，原则上选择心(xin)理治疗。以抑郁症为(wei)例，轻度抑郁发作，原则上以心(xin)理治疗首选，只(zhi)有当心(xin)理治疗疗效不佳时，才考虑(lu)药物治疗和物理治疗。”周旭辉说，对于严重(zhong)的精(jing)神心(xin)理障碍，尤其是高自杀或高暴(bao)力风险患者，必须进行药物治疗。
浙江大学(xue)医学(xue)院附(fu)属精(jing)神卫生中(zhong)心(xin)（杭州市第(di)七医院）、杭州市儿童青少年心(xin)理健(jian)康(kang)诊(zhen)疗中(zhong)心(xin)主(zhu)任王(wang)奕權表示，在以往病例中(zhong)，曾出现一味(wei)依靠药物手段治疗，部分(fen)孩(hai)子吃药后病情加重(zhong)的情况。湘雅二医院重(zhong)症医学(xue)科医生余波曾接诊(zhen)过因为(wei)严重(zhong)心(xin)理问题过度使用抗抑郁药物的学(xue)生，“把抗抑郁药和安眠药一起吃，造成严重(zhong)身体损伤”。
受访(fang)专家表示，各种精(jing)神疾病的国(guo)内(nei)外治疗指南都(dou)强调个体化治疗，并不是所(suo)有诊(zhen)断抑郁症的青少年都(dou)必须使用药物治疗。
服(fu)务支撑不足，家长治病心(xin)切
“目前，青少年心(xin)理疾病的系统研(yan)究不足。”王(wang)奕權分(fen)析，抑郁症等精(jing)神疾病在青少年和成年人身上的表现存在差异，需要重(zhong)新审视青少年的疾病特点，但研(yan)究不足让医护人员在面对青少年心(xin)理疾病时，缺乏更具针对性的治疗手段。
国(guo)家心(xin)理健(jian)康(kang)和精(jing)神卫生防治中(zhong)心(xin)专家组(zu)成员史宇告诉半月谈记者，目前儿童青少年精(jing)神科医师缺乏，在病人增多情况下，门诊(zhen)就诊(zhen)时间不得不缩(suo)短。“初诊(zhen)正常需要半个小时以上才能全面了解孩(hai)子情况，从而制(zhi)定(ding)治疗计(ji)划，但医生只(zhi)有3至5分(fen)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史宇说。
受访(fang)医生指出，心(xin)理疾病治疗与普(pu)通疾病不同，只(zhi)有孩(hai)子和医生有充分(fen)的沟通，慢慢建立起信任，才有可能取得较好的治理效果。现在的诊(zhen)疗模式很难让孩(hai)子和医生建立起信任。
浙江省衢州市中(zhong)医医院副(fu)院长陈玮认(ren)为(wei)，目前，学(xue)校早(zao)发现、早(zao)干(gan)预的作用还(hai)未能有效发挥。“各类学(xue)校均按(an)规定(ding)配(pei)备专职(zhi)心(xin)理教师，但大部分(fen)中(zhong)小学(xue)教师只(zhi)接受过短期培训，识别和解决(jue)学(xue)生心(xin)理问题的能力有限，导致(zhi)出现心(xin)理问题的青少年不得不涌向医疗机构。”陈玮说。
王(wang)奕權告诉半月谈记者，孩(hai)子出现心(xin)理问题时，一些家长认(ren)为(wei)“生了病吃药，吃药就会好”，一进医院就要求医生开点药，对药物的作用过分(fen)期待(dai)，而不是给孩(hai)子一个心(xin)理适应和节奏调整(zheng)的空间。
半月谈记者调查发现，有些青少年一开始接受了心(xin)理治疗，但由于心(xin)理治疗疗程(cheng)较长，家长治病心(xin)切，听信短视频等网络平台上非(fei)正规心(xin)理咨询的话(hua)术，设法购买相关精(jing)神类药物给孩(hai)子服(fu)用，对孩(hai)子造成二次伤害。
加强心(xin)理健(jian)康(kang)服(fu)务体系建设
面对这一形势，受访(fang)人士建议(yi)，构建起更具针对性的青少年心(xin)理健(jian)康(kang)服(fu)务体系。
一是提高青少年心(xin)理疾病的研(yan)究水平。周旭辉建议(yi)，根据青少年的特点，提出更具针对性的系统治疗手段，摆脱对药物手段的过分(fen)依赖，提高心(xin)理治疗的使用占比。加强青少年心(xin)理健(jian)康(kang)状况的跟(gen)踪调查，摸清青少年心(xin)理的发展趋势，为(wei)相关政策的出台完善提供科学(xue)依据。
二是加强专业(ye)性人才队伍培养。陈玮建议(yi)，加快出台向精(jing)神科医生和心(xin)理健(jian)康(kang)教师倾(qing)斜的政策制(zhi)度，提高心(xin)理健(jian)康(kang)专业(ye)化服(fu)务供给，根据具体需求增设青少年心(xin)理健(jian)康(kang)专科。
三是强化学(xue)校早(zao)发现、早(zao)干(gan)预能力。专家建议(yi)，为(wei)学(xue)校心(xin)理健(jian)康(kang)教师提供讲座、工作坊(fang)、案例研(yan)讨等多种形式的心(xin)理督导与分(fen)层培训，通过个体辅导、团体辅导、社团活动、学(xue)科渗透、校园(yuan)文化渗透等多种途径开展心(xin)理健(jian)康(kang)教育，提高学(xue)科教学(xue)中(zhong)心(xin)理健(jian)康(kang)教育技巧的运用水平。
四是推动多方有效协作。湖(hu)南省脑科医院儿少心(xin)理科主(zhu)任、副(fu)主(zhu)任医师周亚男建议(yi)，应通过社会多渠道宣传、学(xue)校家长课堂，引导家长重(zhong)视青少年心(xin)理健(jian)康(kang)，尽(jin)可能解除或减轻孩(hai)子们过重(zhong)的心(xin)理负担和压力。同时，加强心(xin)理健(jian)康(kang)科普(pu)宣传，增加对精(jing)神健(jian)康(kang)问题的正确认(ren)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