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国家(jia)网信办等四(si)部(bu)门联合公(gong)布《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规定》（以下简(jian)称《规定》），坚持“源头(tou)防范(fan)、防控结合、标本兼治(zhi)、协同共治(zhi)”的原(yuan)则，从一般规定、预防预警、信息和账号处置(zhi)、保护机制等方面加强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规定》是我国首部(bu)针对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的专门规章，标志(zhi)着(zhe)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机制迈向动态调控新模式，进一步完善打击治(zhi)理(li)网络暴力的制度体系，夯实清(qing)朗网络空间的制度基础。
一、《规定》出台的背景和意(yi)义
网络暴力行为近年来(lai)引起全社会(hui)的高(gao)度关注，也(ye)是全球网络空间治(zhi)理(li)面临的共同难题。一方面，网络暴力所涉(she)信息内(nei)容存在(zai)违(wei)法性单独界定层面的困难，另一方面，通过快速聚集和扩散方式产生集中攻击的网络暴力信息，可能对被害人造成严(yan)重的侵害后果(guo)，但是每一个实施言(yan)论侵害的施害者(zhe)，却很(hen)可能因其单独行为仅构成“微量”伤害而难以追(zhui)责。对于网络暴力侵害如果(guo)仅仅停留在(zai)事后的民事、刑事等追(zhui)责机制，则难以治(zhi)标治(zhi)本，亦无法有效(xiao)防范(fan)伤害的一再发生。
《规定》的出台，是在(zai)总结近年来(lai)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实践经验的基础上，致力于建(jian)构事前事中事后全流程治(zhi)理(li)机制，从针对信息内(nei)容本身的静态管理(li)，转向动态调控内(nei)容生态的创新模式。这一动态调控新模式，基于对于网络暴力信息的精(jing)准类型化(hua)界定，超越单一、局部(bu)环节，要求建(jian)立全面系统的治(zhi)理(li)体系，提(ti)供清(qing)晰细致的治(zhi)理(li)举措指引，既(ji)注重对于网络暴力信息的监测和防范(fan)，亦重视对于受害人的保护、救济与赋能，同时强调对网络信息服务提(ti)供者(zhe)，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提(ti)供者(zhe)、网络论坛社区和网络群组的建(jian)立者(zhe)和管理(li)者(zhe)、网络信息内(nei)容多渠道分发服务机构、用户等相(xiang)关主(zhu)体以及重点环节、板块的精(jing)细治(zhi)理(li)，既(ji)反映并总结了近年来(lai)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的实践和经验，又对多方主(zhu)体提(ti)出了较高(gao)的保护标准，规定了明确的法律责任，力求实现(xian)精(jing)准、高(gao)效(xiao)的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实效(xiao)，提(ti)供了具(ju)有中国特色和创新示范(fan)的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制度模式。
二、重在(zai)实效(xiao)的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机制及其特点
《规定》对于网络暴力信息提(ti)出的治(zhi)理(li)要求，具(ju)有体系性、全流程、精(jing)细化(hua)、重赋能等鲜明特点，在(zai)明确治(zhi)理(li)标准、落地治(zhi)理(li)机制、促成治(zhi)理(li)实效(xiao)方面，具(ju)备很(hen)强的可操作性和落实前景。
体系性：作为网络信息内(nei)容治(zhi)理(li)整体系统的有机组成部(bu)分。网络暴力信息的特点可以从内(nei)容和规模两(liang)个层面来(lai)认识。内(nei)容层面，对于特定主(zhu)体具(ju)有明显而强烈的攻击性，根据(ju)《规定》的界定，既(ji)包括具(ju)有违(wei)法属性的“侮辱(ru)谩骂、造谣(yao)诽(fei)谤、煽动仇恨、威逼胁迫(po)、侵犯(fan)隐私”的信息内(nei)容，也(ye)包括“影响身心健康的指责嘲讽、贬低歧视”等极易带(dai)来(lai)侵害后果(guo)的不良信息内(nei)容。规模层面，这些信息内(nei)容在(zai)“通过网络以文(wen)本、图像、音频(pin)、视频(pin)等形式对个人集中发布”的状态下，相(xiang)对于偶发的单条(tiao)或者(zhe)零散信息，具(ju)有明显而强烈的侵害属性。
通过对于网络暴力信息的类型化(hua)划分，针对网络暴力信息的治(zhi)理(li)，可以纳入网络信息内(nei)容生态治(zhi)理(li)的整个体系中，适用《网络信息内(nei)容生态治(zhi)理(li)规定》中分别针对违(wei)法和不良信息的治(zhi)理(li)要求，对于违(wei)法信息应当采取禁止传播措施，对于不良信息，则应当予以抵(di)制，不得在(zai)重点环节呈现(xian)，并防止其扩散传播。
与针对单条(tiao)违(wei)法和不良信息的治(zhi)理(li)不同，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需要关注其动态聚集的态势和后果(guo)，因此不能仅仅依靠针对信息内(nei)容的静态分析和定性，而需要综合考量信息在(zai)数量规模、集中程度、传播趋(qu)势方面的因素，进行动态判(pan)断并进行治(zhi)理(li)决策。从静态判(pan)断走向动态评估，这是对于我国网络平台信息内(nei)容治(zhi)理(li)经验的有效(xiao)总结，也(ye)是进行生态治(zhi)理(li)的创新举措。
全流程：构建(jian)多主(zhu)体协同的事前事中事后治(zhi)理(li)机制。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中形成的共识是，需要从事后救济和惩(cheng)治(zhi)，转向事前、事中、事后的全流程防范(fan)和治(zhi)理(li)，以最大程度预防严(yan)重侵害事件的发生。《规定》的整体框架和逻辑就是围绕网络暴力信息的全流程治(zhi)理(li)来(lai)展开的。
《规定》第三章到第五章分别规定了“预防预警”“信息和账号处置(zhi)”“保护机制”，对平台提(ti)出了全流程治(zhi)理(li)的整体框架，也(ye)列明了全流程治(zhi)理(li)的具(ju)体制度要求。在(zai)预防预警环节，要求平台在(zai)规则制定、技术模型、账号监测、信用管理(li)等层面进行建(jian)设和落实。在(zai)信息和账号处置(zhi)环节，要求平台做好重点领域和环节的针对性管控和处置(zhi)，另外也(ye)对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提(ti)供者(zhe)、网络论坛社区和网络群组的建(jian)立者(zhe)和管理(li)者(zhe)、公(gong)众账号生产运营者(zhe)、用户、网络信息内(nei)容多渠道分发服务机构，都分别提(ti)出了防范(fan)网络暴力信息的要求，规定了行为后果(guo)，抓住了网络暴力信息蔓延的关键节点分别配置(zhi)和落实责任机制。在(zai)保护、救济和事后惩(cheng)戒环节，要求平台为用户提(ti)供保护措施、便捷的取证和投诉举报通道。这些举措都是在(zai)我国近年来(lai)网络暴力信息防治(zhi)和监管的创新经验基础之上的总结，探索并开拓了一条(tiao)颇具(ju)中国特色的网络暴力信息防治(zhi)路径。
精(jing)细化(hua)：针对重点环节和领域提(ti)供细致精(jing)准治(zhi)理(li)指引。《规定》一方面为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机制搭建(jian)了整体的框架和要求，另一方面也(ye)提(ti)炼、总结了网络暴力信息的产生蔓延规律，针对网络暴力风险(xian)较为高(gao)发的重点环节、领域、业务板块等，规定了细致而精(jing)准的治(zhi)理(li)举措，为网络暴力所涉(she)各方主(zhu)体提(ti)供了十分精(jing)细化(hua)的指引。
业务板块方面，《规定》明确要求对于“跟帖评论信息内(nei)容”进行管理(li)，“对以评论、回复、留言(yan)、弹幕、点赞等方式制作、复制、发布、传播网络暴力信息的”，应当及时采取处置(zhi)措施。同时，“网络论坛社区、网络群组”作为重点业务板块也(ye)需要加强管理(li)，“禁止用户在(zai)版块、词(ci)条(tiao)、超话、群组等环节制作、复制、发布、传播网络暴力信息，禁止以匿名投稿、隔空喊话等方式创建(jian)含有网络暴力信息的论坛社区和群组账号。”
除了上述社交属性较强的领域，《规定》也(ye)对网络视听节目、网络表演、网络直(zhi)播和短视频(pin)等重点领域进行了规定，要求加强内(nei)容审核并及时阻(zu)断涉(she)网络暴力信息。对于在(zai)网络暴力信息产生和蔓延过程中的关键主(zhu)体，《规定》也(ye)进行了明确，要求其承担相(xiang)应的主(zhu)体责任，具(ju)体包括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提(ti)供者(zhe)、网络论坛社区和网络群组的建(jian)立者(zhe)和管理(li)者(zhe)、公(gong)众账号生产运营者(zhe)、用户以及网络信息内(nei)容多渠道分发服务机构等。
重赋能：为潜在(zai)受害人设置(zhi)个性化(hua)保护和救济工具(ju)。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中重视为潜在(zai)受害人提(ti)供自我保护和救济的工具(ju)，这一举措是我国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实践中非常鲜明的创新实践，重在(zai)为受害人赋能的思路，实质性拓宽(kuan)了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的视野，也(ye)为更加宽(kuan)泛的网络空间治(zhi)理(li)提(ti)供了宝贵而有益的参考经验。
在(zai)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实践中，众多平台都建(jian)立了监测模型，为可能受到网络暴力信息侵害的潜在(zai)受害人，提(ti)供弹屏提(ti)示、定向屏蔽、一键防护等个性化(hua)功能设置(zhi)，在(zai)实际运行中也(ye)切(qie)切(qie)实实起到了保护和防范(fan)的良好效(xiao)果(guo)。对此，《规定》基于创新实践探索，从建(jian)立健全网络暴力信息防护功能、完善私信规则、在(zai)特定情形下为用户提(ti)供网络暴力信息防护指导和保护救助服务、防护措施协助启动机制、保存记录和快捷取证功能、网络暴力信息专门快捷投诉举报入口、未成年人优先特殊保护等方面，对平台需要建(jian)立的为受害人赋能的机制，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规定，针对实践中平台之间差异化(hua)的功能设置(zhi)，博采众家(jia)之长，确立了总体上较高(gao)水准的统一标准，为潜在(zai)受害人提(ti)供了技术上和机制上的保护措施。通过进一步宣传和推广，这些创新举措应当能够使得更加广泛的网络用户从中受益。
三、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机制实施落地展望
《规定》出台后，对其构建(jian)的网络暴力信息防范(fan)和治(zhi)理(li)机制要求，可以通过展开三个层面的制度建(jian)设推进落地，实现(xian)针对网络暴力信息的系统、精(jing)准治(zhi)理(li)效(xiao)果(guo)。
首先，建(jian)立和完善以平台为主(zhu)体、各参与方各尽(jin)其责的治(zhi)理(li)机制。《规定》提(ti)出的标准和要求，目前在(zai)很(hen)多互联网平台已有实践探索，但不同平台之间尚有差异，《规定》的落实过程也(ye)是平台之间确立起较为统一的保护水准的过程，从而防止网络暴力信息在(zai)保护水准不一致的平台之间流动。另一方面，各平台也(ye)可以根据(ju)各自业务和生态特色，采取灵活动态的具(ju)体手段，实现(xian)《规定》要求的措施和效(xiao)果(guo)。平台之间也(ye)可以探索跨平台的信息共享和协同机制，例如针对涉(she)网络暴力信息的重点账号、主(zhu)体采取协同限制和治(zhi)理(li)措施，实现(xian)针对网络暴力信息的联防联控。
其次，确立理(li)性科学的责任和监管规则。对于承担全流程动态管理(li)责任的平台，一方面，应当建(jian)立专业有效(xiao)的评估机制，对其事前事中事后采取防范(fan)治(zhi)理(li)措施的情况进行测评和判(pan)断，认定其履(lu)行相(xiang)关治(zhi)理(li)责任的情况，通过常态化(hua)监管和专项行动等方式促成规则落地。另一方面，也(ye)要确立理(li)性的责任标准，尤其对于特定网络暴力事件的事后判(pan)断，要厘清(qing)各方主(zhu)体的责任分层，对于平台已经建(jian)立较为完备治(zhi)理(li)体系，但无法全量处置(zhi)网络暴力信息的情况，也(ye)要给予容错空间，促进平台经济在(zai)合理(li)科学的合规标准下健康有序发展。
第三，推动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合规监管与司法救济程序的有机衔接。《规定》所建(jian)构的各方主(zhu)体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合规要求，不仅给出了精(jing)细化(hua)治(zhi)理(li)的明确指引，也(ye)为司法实践中为受害方提(ti)供救济、追(zhui)究网络暴力实施和参与方的法律责任，提(ti)供了标准和规则参照(zhao)。关于便捷取证等的规定也(ye)为受害人寻求司法救济提(ti)供了便利。通过在(zai)司法实践中针对网络暴力侵害的民事、刑事个案和类案的积累，也(ye)可以反过来(lai)促进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机制和规则的完善。一方面，《规定》为受害人寻求司法救济提(ti)供了重要的制度支(zhi)持，另一方面，可以探索通过检察公(gong)益诉讼等方式，将(jiang)具(ju)有普遍性、代(dai)表性、侵害公(gong)益的网络暴力信息在(zai)司法实践中积极进行类型化(hua)探索，在(zai)高(gao)度动态的网络环境下持续完善网络暴力信息治(zhi)理(li)的规范(fan)和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