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幼儿园报名季(ji)的(de)到(dao)来，有不少家长发现，家门口的(de)学校一改之前的(de)高姿态，开始争抢小朋友了：
“组织各种亲子活动吸引入园”“居委会居然也在发幼儿园招生广告，之前从没发过”“去年是六月底才发的(de)报名简章，今年提前了俩月”。
而在几年前的(de)这一时候，是家长们在校门口排队报名。这背后，是已(yi)有不少学校因招不到(dao)生而陷入危机。据教育部的(de)数据，2023 年全国幼儿园数量为 27.44 万所，相比上一年减少了 1.48 万所。
但这消失的(de)上万所幼儿园，并非均衡地出现在各地。
澎湃(pai)新闻通过梳理各地《教育事业(ye)发展统计公报》等文件，从全国 4 个直辖市和 293 个地级市中，汇总出了目前已(yi)披露 2023 年学前教育情况的(de) 150 个城市。发现有 80% 的(de)城市在 2023 年出现了幼儿园数量减少的(de)情况，而其余幼儿园数量不减反增的(de)，主要是一线、新一线或省会城市。
小城市的(de)幼儿园正批量关停、大城市的(de)还在增加。乍一看，这一幼儿园关停潮分(fen)布规律，似乎与近(jin)年来农村人口持续向城市流(liu)入、低线城市在收(shou)缩(suo)的(de)现状(zhuang)相契合(he)。
但一个地方(fang)一年动辄倒(dao)闭 20%、甚至 30% 的(de)幼儿园，仅仅是受到(dao)人口因素的(de)影响吗？
今后两年，幼儿园可能会少一千(qian)万人
2007 年成立的(de)广州市海珠区(qu)东晓维多利亚幼儿园，一共有 4 所园区(qu)，但在过去 1 年时间里(li)已(yi)关掉(diao)了两个园区(qu)，终止办学的(de)原因都是“出生率骤降(jiang)导(dao)致的(de)生源减少”。最(zui)先关停的(de)东晓园区(qu)说(shuo)，园里(li)只有 108 名孩子，“连租(zu)金(jin)都不够支付，更遑论老师工资和其他应付费用”。
和东晓园区(qu)相似，幼儿园之所以大面积关停，最(zui)根本的(de)原因是在园幼儿数大幅减少了。
在 2021 年在园幼儿人数首次出现负增长之前，学前教育发展曾有过十余年的(de)高速(su)扩(kuo)张期：幼儿园三年的(de)毛入学率从 2009 年的(de) 50.9% 上升到(dao)了 2020 年的(de) 85.2%。
迅(xun)猛上升的(de)在园幼儿数，也点燃了学前教育的(de)扩(kuo)张热情，从 2010 年到(dao) 2020 年，全国幼儿园的(de)每年新增量，没低于过 1 万所。目前全国的(de)二十万多所幼儿园中，有一半是这十余年里(li)创建的(de)。
但未来出生人口减少对(dui)幼儿园的(de)影响，带来的(de)波动还要迅(xun)猛：2010 年国务院发布的(de)《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ge)和发展规划(hua)纲要（2010—2020年）》中提出，学前三年毛入园率目标要达到(dao) 70%。随后 2011 年一年时间，全国在园幼儿增加了 447.78 万人。但 12 年之后的(de) 2023 年，在园幼儿一口气(qi)就减少了 534.57 万人。而根据多位学者的(de)多组学前教育规模预测研究成果，这种大幅缩(suo)减的(de)情况还会持续至少 2 年。
以中南(nan)财经(jing)政法大学教授李(li)祥云(yun)等人在 2024 年 2 月发表论文中的(de)测算数据为例(li)，2023 年到(dao) 2025 年国内幼儿园学龄人口会处于年均减少 500 万人左(zuo)右(you)的(de)快(kuai)速(su)下降(jiang)阶段，并在 2026 年才出现下降(jiang)趋缓的(de)情况。
幼儿园关得(de)最(zui)多的(de)城市，不是人口减少最(zui)多的(de)
从整体上看，人口因素会对(dui)教育资源的(de)配(pei)置产生深远的(de)影响，这点毋(wu)庸置疑(yi)。
只是，当我们将 150 个城市的(de)幼儿园情况逐一比照时发现，很多城市的(de)幼儿园增减速(su)度，与在园幼儿增减的(de)速(su)度并不完全一致。
这里(li)的(de)不一致，主要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在园幼儿减少，但幼儿园数量还在增加。文章开头我们也提到(dao)，在调查的(de) 150 个城市中，有 30 个城市的(de)幼儿园数量不减反增，但除了三亚是幼儿园里(li)的(de)小朋友还在增多，其余都是在园幼儿减少的(de)。这之中，也以教育经(jing)费较充足的(de)大城市居多。
另一种则(ze)是，幼儿园减少速(su)度与在园幼儿减少速(su)度不同(tong)步。
我们从 150 个城市中，筛(shai)选出了幼儿园缩(suo)减幅度最(zui)高的(de)十个城市，发现除了山东德州，其余 9 个城市的(de)幼儿园数量减少速(su)度都是显(xian)著(zhu)高于幼儿园里(li)的(de)小朋友减少速(su)度。
例(li)如 2022 年时，江西(xi)鹰潭市在园幼儿为 3.34 万人，相较 2021 年减少 8.8%，幼儿园数量从 2021 年的(de) 441 所略降(jiang)到(dao)了 421 所。但 2023 年幼儿园数量骤降(jiang)到(dao)了 289 所，而这一年在园人数相较上一年同(tong)样(yang)还是减少了 8.5%，有 3.06 万人。
是什么导(dao)致鹰潭市幼儿园一年少了三分(fen)之一？在 2024 年 1 月的(de)鹰潭市政协十届四次会议开幕大会上，九三学社鹰潭市委会分(fen)享了相关调研，提到(dao) 2023 年全市“整合(he)、停办 100 余家（幼儿园）”。这代表着，鹰潭市幼儿园的(de)关停潮背后，有一部分(fen)涉及教育资源合(he)并整合(he)。
事实上，推动幼儿园布局调整以适应人口分(fen)布变化的(de)地方(fang)不是一两个地方(fang)。
2023 年 11 月，湖南(nan)省教育厅发布新政，提出要“有序组织幼儿园设并转撤(che)”。即“在城镇新增人口集(ji)中地区(qu)新建、改扩(kuo)建一批公办幼儿园，城镇新建住宅(zhai)小区(qu)配(pei)建幼儿园应办成公办园”，同(tong)时在“幼儿园学位富(fu)余的(de)地区(qu)，要切实合(he)理地引导(dao)办园质量较差、幼儿人数较少的(de)幼儿园合(he)并、撤(che)转”。
所以，很多城市在 2023 年出现了与幼儿园在批量关停相反的(de)局面：公办幼儿园还在新增。比如寿光市：“建成投用鲁清(qing)幼儿园、厚德幼儿园等 6 所幼儿园，新增学位 1620 个”；沈阳市：“开工新建、改扩(kuo)建中小学校、幼儿园 60 所，新增学位 4 万余个”。
多地民办园，正进入存量博弈阶段
为了理清(qing)公办园新增对(dui)民办园产生的(de)冲击(ji)，我们还梳理了目前已(yi)披露全省 2023 年幼儿园情况的(de)省份，注意到(dao)除了普惠性民办园补助达到(dao)每生每年 12000 元的(de)北京(jing)外，其他省份都是民办幼儿园在减少，公办幼儿园在增加。
所谓的(de)普惠性民办园是指，政府对(dui)幼儿园出资进行补助，而幼儿园须(xu)遵照政府制定(ding)的(de)收(shou)费标准，不能收(shou)取高昂的(de)入园费、赞助费等。由于财政水平的(de)差异，不同(tong)地区(qu)的(de)普惠性民办园拿(na)到(dao)的(de)补助也会不同(tong)，有些省份的(de)年均补助只有每学生 200 元，是北京(jing)的(de) 1/60。
其中最(zui)让记者在意的(de)是浙江。
整个 2023 年，浙江民办幼儿园数量从 4300 多家减少到(dao)了 3600 家不到(dao)，下降(jiang)了 17.1%，而 2015 年时浙江还有 6676 家民办幼儿园。十年不到(dao)的(de)时间，民办幼儿园数量近(jin)乎“腰(yao)斩”，而公办幼儿园增加了 1267 所。
浙江省教育厅相关负责人在《潮新闻》中曾回应过民办园减少的(de)问题：“出生人口减少并不是民办幼儿园园所数下降(jiang)的(de)主要原因，只是原因之一。”而近(jin)年来的(de)另一变化是，浙江在增加公办学位的(de)供(gong)给。
浙江的(de)幼儿园教育普及率一直走在全国前列(lie)，2023 年全国的(de)学前三年毛入园率到(dao) 90% 时，浙江 2007 年时就已(yi)达到(dao)。因此，相比其他地区(qu)还可以通过提高入园率来对(dui)冲出生人口缩(suo)减带来的(de)生源减少的(de)问题时，浙江的(de)幼儿园很早就已(yi)进入了存量博弈的(de)阶段。
由于公办园相对(dui)很多民办园，整体上有环境好、学费低的(de)优势，这意味着公办学位每增加一个，民办幼儿园的(de)生源就极有可能减少一个。
如何看待这种公办园替代民办园成学前教育主力的(de)现象？
在近(jin)期教育部召开的(de)新闻通气(qi)会上，教育部基础(chu)教育司负责人提道：“为应对(dui)人口高峰时期刚性入园需求，各地多渠(qu)道扩(kuo)大普惠性资源，大力发展公办园，积极扶持普惠性民办园，用 10 年时间补上历(li)史欠账，极大缓解了‘入园难’问题，实现了学前教育基本普及。”
虽然现在幼儿园整体呈(cheng)现出供(gong)大于求的(de)情况，但在十多年前，国内不少地方(fang)还因幼儿园太(tai)少而产生“入园难”的(de)问题。为此，从 2010 年到(dao) 2020 年期间，很多民办幼儿园应运而生。但随后又产生“入园贵”等问题。为此，2018 年后，发展公办园成为很多地方(fang)学前教育工作的(de)重中之重。
而浙江近(jin)十年来民办园不断减少的(de)情况，可能也是其他地方(fang)的(de)预演。
“小区(qu)周边的(de)两所民办幼儿园今年确定(ding)关闭了，一方(fang)面是因为孩子少了 ，另一方(fang)面也是旁边开了公办园，截流(liu)了一部分(fen)生源。”一位生活在江苏的(de)市民告诉澎湃(pai)新闻记者。
那么，我们是否已(yi)经(jing)进入了幼儿园已(yi)足够多、幼儿园老师们要另寻(xun)出路的(de)阶段呢(ne)？我们会在下一篇调查中探讨(tao)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