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yi)次偶然，韦怡一(yi)家发现，摆满公公房间(jian)的快(kuai)递盒里，全都是(shi)老(lao)人购买的“古董”。
韦怡的公公今年70岁(sui)，是(shi)一(yi)名(ming)退休教师，2023年11月开(kai)始，他沉迷于视频直播售(shou)卖的“古董”。5个月的时间(jian)，老(lao)人为买“古董”总共花费了6万多元。韦怡多方(fang)寻找专家进行鉴(jian)定，发现这些从直播间(jian)购买的“古董”其实是(shi)现代(dai)工艺品，并不能像主播推销时说(shuo)的多倍增值。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售(shou)卖“古董”的直播间(jian)里，主播们会(hui)通过剧情演绎的方(fang)式进行售(shou)卖，并声称只要买下这款“藏品”，后续可以升值数倍，被高价回收，但关于“藏品”的具体信息往往没有(you)详细介绍。
而“回收”也是(shi)一(yi)波新的收割。7月8日晚，一(yi)售(shou)卖假古董的账号主动私信记者，声称只要转账2490元，便(bian)有(you)人上门签合同(tong)，高价回收任何“藏品”，“两天(tian)后有(you)人去你家（回）收。”有(you)受害者表示，并不会(hui)真的有(you)人上门回收，这又是(shi)一(yi)笔被骗去的钱。
在社交平台上，这类专门售(shou)卖“古董”、收割中(zhong)老(lao)年人的直播间(jian)并不鲜见(jian)。今年5月，有(you)媒体报道称，沈阳康(kang)平县(xian)公安局打(da)掉了一(yi)个犯(fan)罪团伙，该团伙利用网络直播售(shou)卖假古董实施诈(zha)骗。同(tong)月，微信公众(zhong)号“嘉兴(xing)公安”也发文称，嘉兴(xing)市公安局正在侦查一(yi)起(qi)直播间(jian)售(shou)卖“翡翠原(yuan)石”的骗局，一(yi)位“洪阿姨”上套后陆续购买了43块“原(yuan)石”。
中(zhong)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zhong)心副主任、中(zhong)国消(xiao)费者协会(hui)专家委员会(hui)委员朱巍认为，这些店家的行为已经涉及(ji)虚假宣传，属于诈(zha)骗行为，更(geng)碰触到了网络内容安全底(di)线问题，不利于直播经济(ji)的良性循环。
“传家宝(bao)”是(shi)假古董
今年4月，韦怡发现公公昼夜颠倒，白天(tian)精神总是(shi)不太好。经过询问，才得知他深陷“高价回收古董”的套路中(zhong)。
老(lao)人将存款都搭了进去，又借了亲戚朋友的钱购买。为此，全家上阵劝阻，各种方(fang)法都用上了，老(lao)人仍然不肯收手(shou)，他听信直播间(jian)的推销，认为买下的这些“藏品”终有(you)一(yi)天(tian)会(hui)被回收，从而实现增值。大儿子气得要砸碎这些假古董，小女儿则指(zhi)责(ze)韦怡一(yi)家人没有(you)看护(hu)好老(lao)人。
“子女说(shuo)是(shi)假的，老(lao)人不相(xiang)信，专家说(shuo)是(shi)假的，兴(xing)许能说(shuo)服他。”为了结束家里的争吵，韦怡决定带公公去鉴(jian)宝(bao)。
她先是(shi)在抖音平台私信了陕西(xi)省珠宝(bao)玉石行业协会(hui)的一(yi)位会(hui)员，请他直播时帮(bang)忙(mang)鉴(jian)定，又连线了不少鉴(jian)宝(bao)博主，得到的说(shuo)法，均是(shi)“假的”。有(you)鉴(jian)宝(bao)博主劝老(lao)人，“别把养老(lao)钱用在这些赝品上。”
但韦怡的公公还是(shi)不肯相(xiang)信。
5月18日，广西(xi)壮族自治区博物馆举行了一(yi)场(chang)民间(jian)收藏文物鉴(jian)定的公益(yi)服务活动。韦怡得知消(xiao)息后，立马带公公去了现场(chang)。经博物馆的4名(ming)专家联合鉴(jian)定，公公的这些“藏品”均为现代(dai)工艺品，拿去的字画(hua)甚至是(shi)电脑打(da)印的。此时，老(lao)人才终于相(xiang)信这不是(shi)古董，但他依旧坚(jian)信这些东西(xi)有(you)升值空间(jian)，未来的某(mou)一(yi)天(tian)会(hui)被高价回收。
韦怡公公的遭遇并非孤例。新京报记者以“直播间(jian)古董”为关键词在黑猫投诉平台检索，发现有(you)32条(tiao)相(xiang)关案例。这些投诉开(kai)始于2022年，涉及(ji)金(jin)额(e)由千元到万元不等(deng)，这些消(xiao)费者大多都听信了直播间(jian)的暗(an)示——有(you)巨大的收藏升值价值，最后多由短视频平台介入协商解决。
2024年5月，微信公众(zhong)号“嘉兴(xing)公安”发文称，秀洲的“洪阿姨”前不久刷到了一(yi)个卖摆件的直播间(jian)，后来又开(kai)始售(shou)卖翡翠原(yuan)石，5000元一(yi)块，主播称购买之后会(hui)有(you)“缅甸王子”前来收购，出价高达80万元至200万元，为此，“洪阿姨”在直播间(jian)陆续购买了43块原(yuan)石。
同(tong)月，有(you)媒体报道，沈阳康(kang)平县(xian)公安局打(da)掉了一(yi)个犯(fan)罪团伙，该团伙通过塑造热爱(ai)公益(yi)的老(lao)板形象，在直播间(jian)售(shou)卖假工艺品，甚至捏造“海外古董需要粉丝帮(bang)忙(mang)带回家”的骗局，目前该团伙因涉嫌诈(zha)骗犯(fan)罪，已被刑事拘留。
边演边卖，收割老(lao)年人
“为什么这次拍卖会(hui)轮到咱们的头上了？这就是(shi)天(tian)意(yi)！”视频里，主播一(yi)边展示玉石摆件，一(yi)边向“爹妈们”推销，“因为咱们要找齐108位疾苦之人，帮(bang)他们脱(tuo)离疾苦。咱们请的是(shi)财神，请到以后想(xiang)不想(xiang)把手(shou)中(zhong)的藏品给变卖了？刚刚一(yi)个画(hua)卖了八十万，一(yi)个原(yuan)石卖了两百多万。”
陈霏的母亲今年60岁(sui)，从去年起(qi)，她关注的部(bu)分账号就以这类剧情演绎的方(fang)式直播卖货。有(you)时主播称售(shou)卖的“收藏品”是(shi)原(yuan)主人拿来抵债的，包括玉器、钱币、青铜器、银饰、酒、朱砂等(deng)，售(shou)价在几十元到上千元不等(deng)。主播表示，这些“藏品”有(you)很高的升值空间(jian)，请粉丝买下暂(zan)代(dai)保(bao)存，后期会(hui)去各地开(kai)巡展会(hui)，上门找粉丝高价回收。
陈霏的母亲想(xiang)到“古董”后期被高价回收，就能给女儿减轻一(yi)点房贷压力，她便(bian)在直播间(jian)零零散散买了数万元的“藏品”。
韦怡说(shuo)，这就是(shi)这类卖假古董专用的话术。有(you)些主播还会(hui)打(da)造富豪千金(jin)、非遗传承人等(deng)形象，说(shuo)自己的“藏品”没地方(fang)放，希望直播间(jian)的叔叔阿姨能帮(bang)忙(mang)守护(hu)“古董”，事后会(hui)以超过市场(chang)价20%的价格回收，或(huo)者参加线下拍卖会(hui)，将藏品高价拍出。此外，也可以放进博物馆里收租金(jin)，每日租金(jin)几百元或(huo)者一(yi)千多元。在韦怡提供的视频中(zhong)，一(yi)位主播介绍藏品时称：“拥有(you)它，你家多少口人的一(yi)辈子都可以完全躺平。”
为了自圆其说(shuo)，一(yi)些主播还会(hui)发布在拍卖会(hui)、展销会(hui)现场(chang)的视频。账号为“张律自强不息”的主播发布过一(yi)条(tiao)坐(zuo)在豪车里与外国人对话的视频，几个西(xi)装(zhuang)革履的人围坐(zuo)开(kai)会(hui)，主持人手(shou)持一(yi)份写有(you)“国际易宝(bao)展览中(zhong)心”项目的文件，并表示，“当这个项目完成，就是(shi)所有(you)人分一(yi)杯羹的时候。”“这个中(zhong)心的作(zuo)用，就是(shi)让叔叔阿姨们快(kuai)速得偿所愿(yuan)。”不过，新京报记者通过公开(kai)渠道并未查找到上述展览中(zhong)心的相(xiang)关内容。
而另一(yi)主播“二牛.砥砺前行（小助理）”则发布多条(tiao)巡展会(hui)视频，在视频中(zhong)展示鉴(jian)定藏品“老(lao)票金(jin)砖(zhuan)、金(jin)卡”“文武(wu)财神”的过程，并声称“直接增值50，最终竞拍成功”，但至于是(shi)50万元还是(shi)50%，视频里没有(you)解释。
在这条(tiao)视频的评(ping)论里，有(you)多人评(ping)论称他为骗子，要求退款，表示买下东西(xi)后就再(zai)也没有(you)音信。而在另一(yi)条(tiao)“如果有(you)藏品需要出售(shou)的，抓紧时间(jian)联系我报名(ming)”的视频底(di)下，不少用户在评(ping)论中(zhong)直接晒(shai)出自己购买的“藏品”。
为留住直播间(jian)的观众(zhong)，主播还会(hui)时不时上架一(yi)些“福利品”，“十几元二十几元，吸引一(yi)批人留下，烘托一(yi)下气氛，再(zai)结合藏品回收能卖几百万几千万的话术，老(lao)人久而久之就相(xiang)信了。”韦怡说(shuo)，公公深信这套话术，想(xiang)给子女们留下传家宝(bao)。
为了更(geng)好地收割老(lao)年人，“爹妈们”成为这类主播们的口头禅(chan)，陈霏说(shuo)，主播还会(hui)加老(lao)人的微信，假意(yi)关心老(lao)人，却又鼓动他们不要听子女的话。
并不存在的“天(tian)价藏品”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自6月底(di)以来，仍有(you)售(shou)卖“古董”的直播间(jian)在短视频平台开(kai)播。被媒体曝光后，主播们在带货时表现得较为谨慎，他们鲜少直接宣称售(shou)卖的是(shi)古董，而是(shi)反复强调其精美与回收价值。
7月9日晚，视频账号“天(tian)龙御瓷5号”中(zhong)，主播正在带货，除了展示“宝(bao)物”，他还拿出手(shou)机展示保(bao)利公司的拍卖信息，声称当年高价拍卖的货物，在这里以千元、万元便(bian)可买到。
22时许，主播展示了一(yi)件紫釉浮雕鎏金(jin)福筒尊。该瓷器为紫罗兰(lan)色，瓷器表面雕刻着八边形花卉纹路。其介绍称，这件物品展现了雕刻艺术的巅峰，雕刻时只要错了一(yi)笔，整个瓷器全部(bu)得报废，目前全世界保(bao)存完整的只有(you)这一(yi)件。制作(zuo)者花了8年将这件“重器”设计、烧制出来。
主播声称，这件紫釉福筒尊于2014年3月18日拍出了15亿元的天(tian)价。“这件珍惜藏品，今天(tian)9999给大家上链(lian)接！”当记者询问是(shi)否有(you)升值空间(jian)时，主播并未直接回答，只暗(an)示说(shuo)有(you)。而当记者问及(ji)年代(dai)等(deng)问题时，主播则说(shuo)，“这里不能说(shuo)，什么年代(dai)你们自己都懂，或(huo)者买了拿回去看，有(you)七天(tian)鉴(jian)赏期，买回去自己看什么年代(dai)。”
新京报记者查询拍卖公司官网，发现2014年该公司公布的所有(you)拍卖文物中(zhong)，不存在直播时售(shou)卖的这件瓷器，也没有(you)查询到该公司在2014年3月18日举行了拍卖活动。此外，该公司曾于2022年9月17日发表声明称，“近日，我公司发现有(you)某(mou)些视频平台个人账号及(ji)微信个人账号通过朋友圈(quan)、微信群假冒、盗用‘保(bao)利’字号发布有(you)关公司拍卖、征(zheng)集之行为”，声明提到，未经官方(fang)公众(zhong)号或(huo)官方(fang)网站发布的活动、行程、广告及(ji)联络信息，不具有(you)任何参考价值，不予(yu)认可。
记者查询该直播间(jian)店铺客服的企业微信信息，发现该客服属于“昌南新区培磊百货商行（个体工商户）”，地址位于景德镇，经营范围为“茶具销售(shou)，日用陶瓷制品销售(shou)，新型陶瓷材料销售(shou)”等(deng)，不涉及(ji)文物、古董销售(shou)经营。
6月29日下午，视频账号“高山流水”的直播间(jian)内有(you)909名(ming)观众(zhong)，主播正在售(shou)卖一(yi)尊标价为2970元的金(jin)佛，他在详情页介绍，“艺术工艺品，非金(jin)质”，但直播时却只字不提，反而不断暗(an)示其可以升值。记者私信询问时，客服则表示要听主播讲解。
评(ping)论区里，有(you)人说(shuo)主播是(shi)骗子，主播看到后表示，“不要听信谗言，你们现在对我进行的伤害，就是(shi)跟我所有(you)叔叔阿姨们为敌。你们可以伤害我，但是(shi)我请求你们不要对我的叔叔阿姨们造成困扰(rao)。”
据(ju)新京报记者观察，这些主播往往有(you)多个类似名(ming)称的账号，经常同(tong)步开(kai)播，但账号后方(fang)均没有(you)呈现公司名(ming)称，都是(shi)以直播间(jian)购物和微信、支付宝(bao)转账的形式付款。
收到货之后，主播们便(bian)杳(yao)无音信。若是(shi)“爹妈们”问起(qi)高价回收，主播们则要求再(zai)支付一(yi)笔费用。有(you)受害者表示，这又是(shi)一(yi)笔被骗去的钱。蒋密的母亲就是(shi)这样被骗走4800元。他说(shuo)，一(yi)位自称“陈会(hui)长”的人组建了一(yi)个微信群，在群内收款，表示这样就能有(you)人上门去高价回收“藏品”。然而当收款完成，群立马就被解散了，也没有(you)人上门回收过“藏品”。“陈会(hui)长”还以群里有(you)坏人搞破坏为由，私信让老(lao)人们删掉聊天(tian)记录(lu)。
7月8日晚，名(ming)为“张律自强不息”的主播主动私信记者，声称自己的直播间(jian)没有(you)古董了，现在向他支付2490元，“两天(tian)后，就有(you)人上门高价收购你以前买过的藏品，并且签合同(tong)”。这笔钱的支付方(fang)式是(shi)微信或(huo)者支付宝(bao)转账，不提供任何凭证，等(deng)到交完钱后才有(you)人上门签合同(tong)。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还转来一(yi)张身份证照片，但画(hua)质模糊，显示名(ming)字为“张律”。但通过其转账信息可见(jian)，账号最后一(yi)个字是(shi)“华”，他解释称这是(shi)公司账号，但具体是(shi)什么公司，他并不说(shuo)明。
他拒绝(jue)谈论能增值的藏品是(shi)什么，只说(shuo)：“这个是(shi)买了赚钱，一(yi)个最低赚几十万元。”
受害者退货维权难
今年5月，商家仍以博物馆回收价值为诱饵，劝说(shuo)想(xiang)要退货的韦怡，“我的意(yi)思是(shi)说(shuo)您先退一(yi)部(bu)分，剩(sheng)下的作(zuo)为回收名(ming)额(e)留着。”对方(fang)说(shuo)，“秦总的青岛博物馆建成了，那这个（回收）名(ming)额(e)就真的没有(you)了。”
韦怡坚(jian)持退款，然而订单基本都超过了售(shou)后退回的时间(jian)，她只能根据(ju)订单一(yi)笔一(yi)笔地私信商家，请求打(da)开(kai)退货退款渠道。有(you)的店家同(tong)意(yi)退回部(bu)分藏品，拒绝(jue)全部(bu)退货退款，有(you)的店家则要求每单退款扣除10%到20%不等(deng)的手(shou)续费。为了早点追(zhui)回钱款，韦怡只能妥(tuo)协，“退款的时候发现已经有(you)很多店家跑(pao)路了，我很怕拖延下去追(zhui)不回来钱。”
商家发来的藏品大多货不对板，韦怡得一(yi)件件核对买的藏品以及(ji)收到的藏品。“公公买得太多了，他不太记得住时间(jian)和样式，得拍下藏品的照片发给客服，找客服帮(bang)忙(mang)确认。”有(you)的藏品好不容易对上号了，但是(shi)包装(zhuang)没了，快(kuai)递员担心藏品在路途破碎，又是(shi)一(yi)番沟通。韦怡维权的这一(yi)个月，下班时间(jian)都在和客服周(zhou)旋以及(ji)寄快(kuai)递。
有(you)的商家消(xiao)失了，或(huo)者账号名(ming)字几经更(geng)改，难以辨认，韦怡只能找平台客服投诉。投诉需要有(you)证据(ju)，韦怡将所有(you)凭证都放上去，等(deng)平台审核通过，就迅速将快(kuai)递寄回。
因维权存在难度，韦怡、陈霏等(deng)人加入了一(yi)个名(ming)为“电商维权”的微信群。这个群组已经有(you)112人，大多由受骗老(lao)人家属组成，每当售(shou)卖“古董”类账号开(kai)播，群内就会(hui)相(xiang)互提醒，录(lu)屏留证，平时也会(hui)交流探讨维权经验。
维权群里，刘杨的父亲购买藏品的金(jin)额(e)最大，达113万元。由于已经错过了售(shou)后期限，刘杨私信直播间(jian)店铺时也没有(you)得到回复，他找到官方(fang)平台持续投诉，还去12315投诉平台投诉了这些商家。截至7月3日，刘杨差不多追(zhui)回了一(yi)百万元。剩(sheng)下的订单，大多涉及(ji)已经消(xiao)失的店家。
也有(you)不少人没有(you)退款成功。陈霏私信直播助理要求退货退款时，被对方(fang)以没有(you)权限或(huo)者客服无权处理等(deng)多种理由拒绝(jue)。他们只能在平台上持续投诉，期望问题解决。
“直播行业需法制化、规范化”
在维权之初，刘杨没有(you)报警，她从维权群里了解到，有(you)家属报警，但警方(fang)认为属于交易纠纷(fen)。对此，上海博和汉商律师事务所律师谢海涛表示，若能向警方(fang)提交充分证据(ju)，证明直播间(jian)存在虚假宣传或(huo)用高价回收话术诱导消(xiao)费者购买，即可构成诈(zha)骗指(zhi)控。
谢海涛说(shuo)，如果卖方(fang)宣传是(shi)古董，实际上就是(shi)普通的工艺品，无论是(shi)否承诺回购，都已经涉嫌构成诈(zha)骗犯(fan)罪。把工艺品包装(zhuang)成古董，声称具备投资(zi)收藏价值，让买方(fang)误以为自己买的就是(shi)古董，进而完成支付，这就是(shi)虚构事实隐藏真相(xiang)，让他人误以为真，进而交付财产，是(shi)典型的诈(zha)骗，“即便(bian)没有(you)宣传产品是(shi)古董，但承诺会(hui)对产品进行回购，没有(you)回购过或(huo)设置各种障碍阻止回购，也构成诈(zha)骗犯(fan)罪。”
然而记者发现，在实际售(shou)卖过程中(zhong)，这些直播间(jian)的主播们经常告知老(lao)人们，不可以拆封“藏品”，并表示拆封后价值将大打(da)折扣。刘杨的父亲收到邮寄来的藏品后就基本没有(you)拆封，这更(geng)让消(xiao)费者无法对“藏品”进行检查和估(gu)价。
“受骗老(lao)人及(ji)家属应该联合起(qi)来报警。”谢海涛建议。他表示，如果平台明确知道相(xiang)关店铺的违法行径，或(huo)已经接到了相(xiang)关投诉却不处理，那么平台也将承担一(yi)部(bu)分的连带责(ze)任。
新京报记者在中(zhong)国裁(cai)判文书网以“直播间(jian)”“古董”为关键词检索发现，河北省饶阳县(xian)人民法院的一(yi)份判决书显示，2019年初郝某(mou)某(mou)通过短视频平台进行直播售(shou)卖假银元，并通过微信在直播间(jian)添加购买人员为微信好友，继而将从古董市场(chang)购买的新工艺赝品冒充真银元向对方(fang)展示，并以低于市场(chang)的价格卖给对方(fang)，共骗取(qu)资(zi)金(jin)29000余元。2020年6月30日，被告人郝某(mou)某(mou)被判诈(zha)骗罪，判处有(you)期徒刑一(yi)年十个月，并处罚金(jin)人民币二万五千元。
2021年3月，山西(xi)省偏关县(xian)人民法院也曾判决过一(yi)起(qi)诈(zha)骗案。2020年3月28日，两名(ming)被告人以非法占有(you)为目的，在直播间(jian)及(ji)微信聊天(tian)中(zhong)声称自己的“古董”是(shi)春秋时期的老(lao)货、保(bao)真，售(shou)卖铜镜、木(mu)雕、玉壶、铜钱等(deng)“古董”，骗取(qu)金(jin)额(e)18270元。经山西(xi)省博物院鉴(jian)定，上述物品均为非文物。
刘杨在受访时表示，他认为平台监管(guan)不力是(shi)导致父亲大量购买“藏品”的重要原(yuan)因。
朱巍指(zhi)出，这类诈(zha)骗行为直播间(jian)应承担主要责(ze)任。即使(shi)直播间(jian)售(shou)卖的是(shi)真古董，涉及(ji)交易也可能会(hui)被定为非法经营罪或(huo)倒卖文物罪。但是(shi)以下几种情况，平台也需要承担法律责(ze)任：一(yi)是(shi)平台知道或(huo)应当知道这些直播间(jian)有(you)可能存在侵害消(xiao)费者权益(yi)的情况，却依旧不采取(qu)措施；二是(shi)店铺售(shou)卖假货，平台没法提供售(shou)卖假货的直播营运者的真实身份信息，此时应该承担连带责(ze)任；三是(shi)直播间(jian)在直播过程中(zhong)买流量，平台有(you)可能承担广告经营者的责(ze)任。
7月10日，新京报记者在相(xiang)关短视频平台提交了对上述账号的举报投诉，平台回应称，“平台已收到你的投诉，将尽(jin)快(kuai)完成审核，若确实存在违规的情况您的举报将被通过。”
蒋密向平台发起(qi)投诉后，经平台查实该直播确有(you)违规，且商家的保(bao)证金(jin)账户仍有(you)余额(e)，便(bian)迅速开(kai)启了退货退款通道。但是(shi)对于那些早已消(xiao)失、保(bao)证金(jin)账户已空的商家，平台并没有(you)更(geng)好的办法，这也引发部(bu)分维权者对直播间(jian)内购物安全性的担忧。
朱巍认为，直播行业现已跨越初创期的野(ye)蛮生长，需要进入一(yi)个以法制化和规范化为核心的新阶段。特别是(shi)在消(xiao)费者权益(yi)保(bao)障领域，直播带货的规范仍有(you)很长的路要走。
“平台直播应建立起(qi)分级分类管(guan)理机制。”朱巍建议，分级可以按照直播间(jian)的销售(shou)资(zi)质、信用等(deng)级做划分，并且应该落实黑名(ming)单禁(jin)入制度，目前已经有(you)平台在建设这种机制。其次，线上线下需要统一(yi)管(guan)理，线上出了问题，不仅是(shi)要封号，还要同(tong)时去线下找到这个人，承担其应当承担的法律责(ze)任。再(zai)次就是(shi)分类管(guan)理，比如说(shuo)保(bao)健品、古董类售(shou)卖本身就有(you)专门的规定，更(geng)应该纳入其细分类别下严格监管(guan)。
当下，许多老(lao)年人主动投身于网络经济(ji)新业态的消(xiao)费之中(zhong)，社会(hui)也不断呼吁网络建设多一(yi)些适(shi)老(lao)服务，朱巍指(zhi)出，在此背景下，为了防止老(lao)年人陷入权益(yi)纠纷(fen)，平台方(fang)应承担起(qi)更(geng)多的责(ze)任，特别是(shi)在保(bao)健品、文玩(wan)等(deng)需要严格监管(guan)的领域，应主动向老(lao)年用户发出提醒，加强资(zi)质监管(guan)与内容筛(shai)查。
（文中(zhong)除朱巍、谢海涛外，其余均为化名(ming)）
新京报记者汪畅实习生黄馨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