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日前公布(bu)的2024年第一季度统计数据显示，该国经济又处风雨飘摇。1月到3月，日本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年化增长率(lu)为负的2%，时隔两(liang)个季度再陷经济负增长。其中，占GDP比重达六成的个人消费已连续4个季度下滑。这些数据表明，日元(yuan)贬值带来的输入型通胀(zhang)正在快速传(chuan)导，对日本国内需求已形成制约。
日元(yuan)贬值对日本经济的负面影响不(bu)断(duan)扩大(da)，财务大(da)臣铃木俊一因此称之(zhi)为“糟糕的日元(yuan)贬值”。面对汹涌而来的日元(yuan)贬值，日本的应对方式迄今却停留在汇率(lu)干预(yu)上。自2022年9月以来，财务省联手央行进行了3次大(da)规(gui)模干预(yu)，动(dong)用资金量多达9.1万亿日元(yuan)。今年4月底以来，日本又对汇率(lu)进行了2次大(da)规(gui)模“蒙面干预(yu)”，其一度快速升至1美元(yuan)兑152日元(yuan)。然而，日美之(zhi)间的政策利差高达5%，这使干预(yu)只能赢(ying)得一些时间，并不(bu)能遏(e)止日元(yuan)贬值趋势。唯有加息才是硬道(dao)理，但日本央行却迟迟不(bu)“亮剑”，个中原因大(da)致是如下几点。
首先，日元(yuan)贬值曾一直作为经济政策目标，对日本经济也有诸多利好。在实施“异次元(yuan)”宽松政策之(zhi)前，日本一直饱受日元(yuan)升值之(zhi)苦，东日本大(da)地震之(zhi)后，日元(yuan)对美元(yuan)曾达1美元(yuan)兑75日元(yuan)的历(li)史记录（2011年10月31日）。“安(an)倍经济学(xue)”把日元(yuan)贬值作为政策努力目标。对于(yu)日本经济而言，日元(yuan)贬值的利好包括：第一，极大(da)推(tui)动(dong)了外国人入境(jing)游，使服务贸易得到极大(da)改善。东京宾馆客房(fang)均价每晚177美元(yuan)（2023年），比5年前上涨约5%，但比纽约等(deng)同级城市便宜三到四成。2024年3月，访日外国游客首次突破300万人，日本旅游收入不(bu)断(duan)增加。第二，企业收益提(ti)高，尤其上市企业净利润连续3年创下新高。东京证券交(jiao)易所主(zhu)板上市的1020家企业，去年净利润大(da)增15%，达43.5万亿日元(yuan)，远超(chao)企业目标。第三，投资魅(mei)力提(ti)升，对内直接投资扩大(da)。继2020年对内直接投资创下625亿美元(yuan)后，2022年也维持(chi)在480亿美元(yuan)。全球化妆品代工巨头科丝美诗日前宣布(bu)在日本开设新厂，亚马逊、谷歌(ge)、IBM等(deng)美国科创巨头也纷纷要(yao)对日投资。
其次，日本央行与政府的相关声明依(yi)然有效，它要(yao)确保财政正常运行。11年前，日本政府与央行发(fa)表《共同声明》，宣布(bu)联手“摆脱通缩并实现经济增长”，实现2%的通胀(zhang)目标。尽管央行已宣布(bu)退出宽松政策，但声明依(yi)然有效，首相岸田强(qiang)调将与央行紧密合作，走向新的增长型经济。为了确保金融环境(jing)宽松，央行仍然保留国债购买选项，试图依(yi)靠持(chi)有大(da)量国债的“存货(huo)效应”将长期利率(lu)控制在较低水平，此举显然是为了确保财政正常运行。到今年年底，日本“国家与地方政府长期债务”将达1315万亿日元(yuan)，占GDP的比重为214%，债务水平将远超(chao)美欧国家。超(chao)低利率(lu)恰恰是保证财政不(bu)会暴雷的安(an)全阀，日本财务省的测算显示，“利息每涨1%，政府偿债费用就会增加8.7万亿日元(yuan)”。而且，本年度日本国债发(fa)行额35.4万亿日元(yuan)，财政收入占比超(chao)过31%。加息极有可能成为压垮(kua)日本财政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让日本央行忌惮加息的还不(bu)止上述因素。其一，它害怕日本经济会回到通缩状态。在1992年至2022年的30年里，美英意等(deng)国的消费者物价增长超(chao)2倍，加德法也都超(chao)过1.6倍，唯有日本仅1.09倍。显然，日本当前物价上涨并非内生动(dong)力所致，而是输入型通胀(zhang)。其二，它担(dan)心可能引发(fa)中小企业破产潮。超(chao)长周期的超(chao)宽松金融环境(jing)，无疑成了大(da)量僵(jiang)尸企业存活的温床，当前，有超(chao)过25家企业不(bu)能靠主(zhu)营业务利润偿还债务，这类企业的占比超(chao)过18%。此外，它还担(dan)心对家庭部门的住房(fang)贷款形成压力。眼下日本住房(fang)贷款余额为215.9万亿日元(yuan)，规(gui)模是泡(pao)沫经济时期的2倍。
最后，“超(chao)级泡(pao)沫”会否从日本破裂也是日本央行的一大(da)担(dan)心。长期以来，为了摆脱通缩困境(jing)，日本政府不(bu)惜不(bu)断(duan)扩大(da)财政规(gui)模，导致其主(zhu)权债务迅速攀升。当然，这并非日本所独有的现象，当前世(shi)界债务余额已至315万亿美元(yuan)，占GDP的比重是331%，仅2023年就增加了15万亿美元(yuan)，其中55%来自发(fa)达国家。很显然，日本央行担(dan)心加息不(bu)慎就会刺破这个“超(chao)级泡(pao)沫”，那将招(zhao)致一场毁(hui)灭性的灾难。
日本帝国数据银(yin)行的最新一项调查显示，有64%的企业表示若日元(yuan)再贬值将损害其经营利润。由此可见，严峻的形势或将使日本央行被(bei)迫“亮剑”。（作者是南开大(da)学(xue)世(shi)界近现代史研究(jiu)中心教授、日本研究(jiu)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