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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香港免费精准资料-葛兆光、梁文道、段志强对谈回顾:我们从来就在世界之中,全球,中国,研究
2024-06-03 02:28:41
2024香港免费精准资料-葛兆光、梁文道、段志强对谈回顾:我们从来就在世界之中,全球,中国,研究

2019年,音频(pin)节目《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在(zai)看理想APP上线(xian),由(you)复旦(dan)大学资深教授葛兆光、媒体人梁文道策划,邀(yao)请二十余位对各个领域有着深刻研究的中青年学者,用(yong)深入浅(qian)出(chu)的讲述方式,带领听众从中国视角出(chu)发,将历史上一个个散(san)落的故事串联起(qi)来(lai),重新看待互相联系、彼此交融的人类文明。

五年后,六季节目播出(chu)完成,葛兆光担任主编的三(san)卷本《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也出(chu)版上市。

这套书试(shi)图从中国学者的视角出(chu)发,为世界(jie)范围内(nei)的全球史研究潮流(liu)贡献自己的观察。借由(you)对历史研究中各类“中心”的反思,学者们(men)试(shi)图用(yong)一种更加包容、开放的眼光重新审视多元的史料,挑战(zhan)过(guo)去的研究定见。

5月30日,《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举行(xing)新书首发对谈,历史学者葛兆光、段志强、媒体人梁文道与本书的多位撰稿人一道畅聊成书背后的故事,共同探讨书写和讲述全球史的意(yi)义。

这是一场有趣的对谈,主题是严肃的,而思想与表达多元而风格鲜明。2024年,新京报书评周刊推出(chu)年度活动(dong)主题“2024日常出(chu)逃(tao)计划”——我们(men)期(qi)待在(zai)不同的话题下,与创(chuang)作者共同去探讨,如何借由(you)阅读与创(chuang)作获得超脱性(xing)的发现时(shi)刻,而在(zai)这场对谈中,从每一位发言者的身上,我们(men)也感受到日常生活里的“闲笔”是如何在(zai)生命中显现为一种风格的。

《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葛兆光 主编,2024年4月,理想国|云南人民出(chu)版社

整理 | 刘亚光

全球史是一种自我反思的努力(li)

段志强:想请教两(liang)位老师,全球史这个提法首先是世界(jie)其他地方的学者讲出(chu)来(lai)的,但是它(ta)本身变成了一个全球性(xing)的潮流(liu)。产生的一个结果是,全球史这种史学方法本身也成了全球历史的一部分。作为中国学者,我们(men)应该用(yong)什(shi)么样的姿态回应这个潮流(liu)?

葛兆光:从欧美兴起(qi)的全球史,本身是欧美学者自我反思、自我批判的一个努力(li)。我曾经在(zai)德国和奥斯特(te)哈默、在(zai)日本和羽田正(zheng)、在(zai)法国和格鲁金斯基这些(xie)研究全球史的学者都有一些(xie)交流(liu)。一个共同的感受是他们(men)都在(zai)反思自我中心主义。可见,所谓(wei)全球史本身,首先是“去中心化”的一个写作。我也跟他们(men)解释,为什(shi)么我们(men)要做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我们(men)从中国出(chu)发,不是从中国的立场和价值(zhi)出(chu)发,而是从中国的这个视角看过(guo)去,从而给其他各国学者讲述的全球史相互补充。所以我也一再强调(diao),再好的全球史家(jia)也不可能十全十美,像(xiang)上帝(di)一样360度看全球,我们(men)一定有自己的角度。

梁文道:过(guo)去20多年来(lai),国内(nei)其实(shi)已经有越来(lai)越多的学者在(zai)开展志强兄所说的这种回应,但这种回应有时(shi)候不一定是心里面已经很明确(que)的。其实(shi)参(can)与这个项目的如此多一流(liu)的年轻学者,从事的研究很多都已经带有全球史的视野和眼光。

我举个例子,一个学者可以只是研究山(shan)西一个很偏僻的村庄,那个村庄里有存续了几百(bai)年的天主教徒,这个村庄的故事能够一定程度上颠覆过(guo)往对于中国基督(du)教跟世界(jie)基督(du)教之间(jian)的关系,做这些(xie)研究的时(shi)候,可能你不会很明确(que)地意(yi)识到在(zai)做全球史,但它(ta)很自然地会成为一个全球史的研究。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回应这股思潮的方式,就是在(zai)做自己的研究之余要保持想象(xiang):今(jin)天做中国本土的任何一个题材,可能都不应该把自己的视野仅仅局限在(zai)一个传统的地方去思考。

活动(dong)现场,葛兆光(左)、梁文道(右)。(理想国/供图)

以全球视野,理解文明的丰富性(xing)

葛兆光:我刚从法国回来(lai),在(zai)法国的经历让我感觉到外(wai)面的学者并不见得对中国不关注,而是我们(men)不太善(shan)于用(yong)他们(men)也能理解的概(gai)念、语言和书写方式给他们(men)传达中国历史的一些(xie)内(nei)容。我们(men)在(zai)几次对谈、座谈和讨论里面,他们(men)反复问,秦汉以后的帝(di)国到底有哪(na)些(xie)跟罗(luo)马帝(di)国是不一样的?秦汉帝(di)国为什(shi)么一开始就在(zai)文化习俗、文字、制度等各个方面都要统一化?当我提到,秦汉帝(di)国有一个很重要的特(te)点是去地方军事化。他们(men)就会追问为什(shi)么要去地方军事化,罗(luo)马帝(di)国也没有去地方军事化。

我想,当他们(men)一想到四世纪蛮族入侵、导致(zhi)帝(di)国最后的分崩(beng)离析的历史,他们(men)会觉得中国历史上的这些(xie)经验和案例可能对他们(men)是有价值(zhi)的。所以他们(men)其实(shi)很重视,只是我们(men)现在(zai)还没有给他们(men)提供让他们(men)重视的那些(xie)历史资源。在(zai)这方面,中国历史学者的责任,就是怎么样能够用(yong)世界(jie)通行(xing)的语言概(gai)念和叙述方式,把中国的历史故事讲出(chu)去。

梁文道:很多人听到“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这个题目会有一种自豪感。这种历史的自豪感很多时(shi)候来(lai)自于对一些(xie)历史起(qi)源的追溯,比如某个东西源自某个国家(jia)。在(zai)我看来(lai),我们(men)这套书一个很大的特(te)点,是希(xi)望让读者们(men)对“起(qi)源”这件(jian)事有一个更丰富的认知。

在(zai)节目里我提到,我对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有高度的保留(liu)跟质疑,问题是现在(zai)这套观念依然很流(liu)行(xing)。最近世界(jie)上各地发生冲突,我们(men)会看到各种言论动(dong)辄称这是XX文明的胜利/失败。我想文明内(nei)部还是有很多缝隙(xi)值(zhi)得我们(men)去了解,一个坚硬、完整、有清(qing)晰轮廓的故事不一定就是对的,有很多值(zhi)得挑战(zhan)的地方。所以,这套书也希(xi)望能够让一般的读者和听众重新认识,不需要说我们(men)逐步加入世界(jie)、融入世界(jie),或者说有个全球化的过(guo)程,中国从来(lai)都是在(zai)全球当中。

如何应对历史知识传播中的新挑战(zhan)?

段志强:在(zai)新的传播手段的影响下,现在(zai)人们(men)看历史的方式发生了一些(xie)变化。很多人可能是靠(kao)看短视频(pin)来(lai)获取历史知识的,但这其中传播的历史知识可能是鱼龙混杂的。两(liang)位老师觉得我们(men)应该怎么应对这个问题?

梁文道:这套书虽然是针对大众读者,原来(lai)的节目也是针对大众听众,但说实(shi)话,怎么样都“大众”不过(guo)抖音上看的30秒讲透中国史。比如现在(zai)很多人都相信(xin)短视频(pin)平台(tai)上流(liu)行(xing)的“西方伪史说”。相较于《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这些(xie)讲历史的方式迎合了很多人情(qing)感或情(qing)绪的诉(su)求。作为一个媒体工作中常年的“失败者”,我经常觉得我们(men)很难应付这些(xie)趋势。

葛兆光:我觉得对于一个学历史的人来(lai)说,区分这些(xie)奇谈怪论和严肃的学术研究还是比较好办的,就是拿证据来(lai),有证据的就是合理的猜想或者说合理的推测,没有证据的就是玄想。这个好像(xiang)比较容易。但是对于公众来(lai)说,他如果没有受过(guo)一定的历史训练,随着刚才你讲的情(qing)绪消费还是情(qing)感消费,就很容易走向相信(xin)奇谈怪论。说实(shi)在(zai)话,我们(men)对此也没什(shi)么办法,只能寄(ji)希(xi)望于一个非常渺远的理想,让全民都受到更好的教育。在(zai)目前的情(qing)况下,则是千万不要过(guo)高寄(ji)望于自己能努力(li)地跟那个风车(che)去搏斗。当然我也不觉得很悲观,就算是90%的人都相信(xin)那些(xie)事,他也总不能拿那个变成一块石头砸你,是不是?

梁文道:葛老师,我倒有点儿不同的看法,我觉得还是很值(zhi)得担心的。为什(shi)么呢?因为情(qing)绪消费是个循环的东西,越来(lai)越多人相信(xin)那个东西的话,就会滋(zi)长出(chu)更多危险的情(qing)绪。同时(shi)葛老师提到要讲证据,但现在(zai)比较有趣的是,今(jin)天的很多非理性(xing)情(qing)绪中夹(jia)带着民粹的情(qing)绪,包含着对体制内(nei)的学术界(jie)、对所谓(wei)的知识精英(ying)的集体不信(xin)任。因此,当你批评这个想法没有证据的时(shi)候,他们(men)会说我们(men)的反驳无非代表着一些(xie)既得利益的精英(ying),背后都是带有阴谋的。而阴谋论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攻不破(po)的,可能像(xiang)葛老师讲的,我们(men)还是只能期(qi)望更好的教育,以及更平和的、理性(xing)的、开放的整体的社会公民情(qing)绪。

本书所有作者的集体签名(ming)章。(理想国/供图)

同题问答:全球史在(zai)今(jin)天有什(shi)么意(yi)义?

钟觉辰东海大学社会学博(bo)士(shi)候选人、中文维(wei)基百(bai)科(ke)资深主编

我现在(zai)是在(zai)读的社会学博(bo)士(shi)生,之前是读中文系的,我在(zai)这本书里负责写语言文字这一块。我想用(yong)很中文系的方式,以一首诗(shi)来(lai)回答这个问题。海子在(zai)德令哈市写的诗(shi)有一句是,“姐姐,今(jin)夜(ye)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这首诗(shi)特(te)别(bie)动(dong)人的地方是,他卸下了一件(jian)很沉重的事情(qing),就是去关心人类。关心人类有很多的方法,社会学可能会希(xi)望去关心形(xing)形(xing)色色的不同阶层的人,关心那些(xie)被(bei)剥削(xue)的人、被(bei)侮(wu)辱(ru)的人,但全球史是另外(wai)一种方式,就是关心人类的起(qi)点,告诉(su)我们(men)去关心世界(jie)上不同地方的以不同的方式生活着的人,你会发现他们(men)的不同当中跟我们(men)有那么多的相似,在(zai)这个起(qi)点上才会学会怎么去关心人类,这是我觉得读全球史的意(yi)义。

常彧(yu)深圳大学文学院历史系讲师

我在(zai)《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中写作了其中有关军事和战(zhan)争的一小部分。对我而言,我本身关注的是跟中国军事史有关的话题,但从对全球史的学习中受益匪浅(qian),大大地扩展了自己的知识储备。我想,我们(men)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旅行(xing),但如果缺乏一些(xie)必要的知识,旅行(xing)看到的无非就是五光十色。如果我们(men)有更好的知识储备,站在(zai)一个更高的视野、一个更大的格局上,我们(men)看到的眼前的风景和体验到的生活将会变得非常不一样。佛教里有一句话,如来(lai)说,“世界(jie)即(ji)非世界(jie),是名(ming)世界(jie)”。看完《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世界(jie)还是那个世界(jie),但是大家(jia)看到的世界(jie)、想到的世界(jie),在(zai)我们(men)认知最深处就已经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我想,这可能是于我、于大家(jia)而言都很有意(yi)义的一个点。

尹磊(lei)南京秦淮河文旅基金会秘书长

对我而言,我觉得全球史的意(yi)义就在(zai)我身上这件(jian)衣服。为什(shi)么这么说呢?这件(jian)衣服应该是用(yong)伊拉克安巴尔省产的棉花做的,标签显示制作这件(jian)衣服的地点是在(zai)巴格达。十几年前,当时(shi)我在(zai)法国读书,在(zai)西班牙的格拉纳达买了这件(jian)衣服,一直穿到现在(zai)。这就是我的全球史。

马晓林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对我来(lai)说,全球史不仅是一种学术研究方法,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我写的是蒙古时(shi)代、元朝时(shi)期(qi)的那些(xie)部分,这个部分有一个人物是马可·波罗(luo)。在(zai)他生活的那个时(shi)代,有一部书名(ming)叫《世界(jie)征服者史》,是当时(shi)的一个名(ming)叫志费尼的人写的史料,形(xing)容成吉(ji)思汗和他的子孙是世界(jie)征服者。实(shi)际上,这个词是波斯语词,如果看它(ta)的原文,本意(yi)是“打开”的意(yi)思,后来(lai)引申(shen)为“征服”,所以,其实(shi)他们(men)是打开世界(jie)的人。马可·波罗(luo)17岁离开家(jia),向东方、向中国走来(lai)的时(shi)候,他在(zai)打开一个世界(jie),等他在(zai)40岁回到家(jia),没有想到他回去以后到了13世纪末、14世纪初的时(shi)候,世界(jie)在(zai)逐渐地关上,但是他的世界(jie)已经打开了。

我想跟大家(jia)分享(xiang)的是,全球史是一种生活的方式,即(ji)使世界(jie)在(zai)逐渐地关上,我们(men)的心灵已经打开了,思想已经打开了。

周思成清(qing)华大学历史系副(fu)教授

对我来(lai)说,全球史有两(liang)种意(yi)义。第一个,肯定的意(yi)义。全球史告诉(su)我们(men),我们(men)和世界(jie)上其他的文明和其他的人,自古以来(lai)或者很久以前就有很多联系,这个联系比我们(men)想象(xiang)得要大得多。

比如,珍珠在(zai)蒙古帝(di)国非常畅销,甚至变成风靡(mi)欧亚大陆的产业,蒙古人给西藏的诏书上面镶嵌(qian)珍珠,蒙古哈敦(皇后)的耳坠(zhui)上面有很多的珍珠。但是这些(xie)珍珠是从哪(na)里来(lai)的,元朝史料会告诉(su)我们(men),海边有一群人要冒(mao)着很大的风险跳(tiao)到海里,用(yong)绳子绑(bang)着自己,然后从蚌上面把珍珠捞出(chu)来(lai)。对这些(xie)人来(lai)说,他们(men)一辈子都没有真正(zheng)意(yi)义上的全球化的经验,他们(men)就在(zai)那个地方生存,从来(lai)没有移(yi)动(dong)过(guo),也不是一个旅行(xing)家(jia),但他们(men)仍然受着全球化的影响。就像(xiang)今(jin)天,一个东南亚港口的兴衰,完全是受资本主义物质文化流(liu)动(dong)的影响,但那些(xie)码(ma)头工人可能从来(lai)没有全球化的经验。

做这个全球史的研究给我最大的一个感触就是,我会更关注这些(xie)人,因为他们(men)可能跟我们(men)更相近。我们(men)不一定每个人都是旅行(xing)家(jia),但实(shi)际上都或多或少(shao)地被(bei)全球化的力(li)量(liang)所影响着。所以,不管遇到了什(shi)么样的逆全球化的潮流(liu),我们(men)还是要勇敢地敞(chang)开,向世界(jie)、向他人,这是肯定式的全球史。

第二种,否定式的全球史。纵观整个全球史并不是平等的,是有剥削(xue)的、有压制的、有中心的、有边缘的,而在(zai)全球史过(guo)程中有很多的人被(bei)牺牲掉或者我们(men)付出(chu)了很多代价。否定式的全球史告诉(su)我们(men),究竟除了我之外(wai)还有什(shi)么别(bie)的力(li)量(liang)塑造了我们(men)今(jin)天的生活,这可以让我们(men)更好地、更清(qing)楚地去看待整个全球和将来(lai)。

如果一个人要真的实(shi)现“从多元历史到普遍历史的升(sheng)华”,肯定式的全球史和否定式的全球史都是非常必要的。

刘馨秋南京农(nong)业大学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副(fu)教授

全球史在(zai)今(jin)天的一个意(yi)义就是促进不同文化间(jian)的理解。茶叶,就是一个很生动(dong)的例子,茶叶是完完全全地从中国出(chu)发传到世界(jie)各地的,在(zai)这个过(guo)程中,茶叶不仅仅是一种商品,更像(xiang)是一种文化的载体,承载的是中国的文化。每当茶叶传播到一个新的地方,它(ta)都会跟当地的文化发生碰撞,可能会形(xing)成新的茶文化。我们(men)可能并不了解那个地方的文化是什(shi)么样的,但是我们(men)了解茶叶,所以通过(guo)研究茶叶的全球史是可以理解不同文化背后它(ta)的价值(zhi)观和它(ta)的生活方式的,有了这种理解,我们(men)也就可以更好地去包容、去尊重其他的文化。

梁捷上海财经大学副(fu)教授

除了天文学、动(dong)物学以外(wai),其他跟人有关的所有的事情(qing),什(shi)么不是全球史呢?我们(men)每个人早就已经生活在(zai)全球史里,而且不可能离开全球史,只是对于我们(men)生活的这个世界(jie),它(ta)与全球史之间(jian)的关系,我们(men)还没有深刻地认识到,但其实(shi)我们(men)早就身处其中了。不管是做全球史这个节目也好,做这本书也好,还是大家(jia)一起(qi)读这本书,都是我们(men)进一步通过(guo)全球史来(lai)认识我们(men)自身处境的尝试(shi)。

易晓辉(hui)国家(jia)图书馆古籍馆副(fu)研究馆员

全球史给我们(men)提供了很多不同的角度。比如说,我在(zai)写关于纸(zhi)张、印刷这部分的时(shi)候,有一个有意(yi)思的发现,就是纸(zhi)张替代竹简时(shi)有一个重要的节点,404年,桓(huan)玄的“以纸(zhi)代简令”,“今(jin)诸用(yong)简者,皆以黄纸(zhi)代之”。一个行(xing)政命令促进了纸(zhi)张替代简牍。后来(lai)到阿拉伯世界(jie),当时(shi)的统治(zhi)者哈里发也推行(xing)了同样的一道命令,用(yong)纸(zhi)张替代当时(shi)的梭草(cao)和其他的书写材料,这是很有意(yi)思的。所以当看到这些(xie)材料的时(shi)候,全球史给我很大的感受是原来(lai)我们(men)没有那么不同,原来(lai)你也在(zai)这里。

武绍卫山(shan)东大学历史学院副(fu)教授

我负责写书中关于佛教的部分。我在(zai)写这部分非常重要的感受是,我们(men)只有把这些(xie)东西放在(zai)全球流(liu)动(dong)性(xing)的视角当中,才能够真正(zheng)地意(yi)识到它(ta)的各种元素是如何形(xing)成的,我们(men)今(jin)天是如何过(guo)来(lai)的。你如果只把自己的目光放在(zai)当下这一小片天地中,你是看不到今(jin)天是如何形(xing)成的。比如说,我们(men)都见过(guo)佛像(xiang)的后面会有一个圆圆的背光,这个背光不是印度的,它(ta)来(lai)自于希(xi)腊,希(xi)腊太阳(yang)神后面才是有圆的。后来(lai),随着亚历山(shan)大东征,传到了犍(jian)陀罗(luo),传到了马图拉,这样佛像(xiang)后面才有了背光。所以,我们(men)需要全球史,我们(men)看到的都是今(jin)天的样子,不知道过(guo)去是怎么来(lai)的,而且现在(zai)有越来(lai)越多的人在(zai)走出(chu)去,也需要有这样视角的书为我们(men)提供相关的知识。

刘小朦复旦(dan)大学历史学系青年副(fu)研究员

说到全球史的意(yi)义,我也想以一首诗(shi)来(lai)表达。我有一位非常喜欢的历史学家(jia)卜正(zheng)民,他在(zai)《维(wei)米尔的帽子》里引用(yong)了一位英(ying)国诗(shi)人约翰(han)·邓恩的诗(shi),有几句是这样的,“没有人是一座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每个人都是广袤大地的一部分,当海水冲落了一块岩石,大陆便少(shao)了一角。”当然,每一个人都会对这首诗(shi)有不同的理解,从全球史来(lai)看,它(ta)可以提示我们(men)两(liang)个层面的意(yi)思,一是整个世界(jie)并不是由(you)一个个孤立隔绝的单元所组成,也并不是由(you)一个一个国家(jia)简单地相加所组成,而是一个互相连(lian)接、紧密联系的整体,我们(men)对它(ta)的理解不能以人为划分的边界(jie)去限制住我们(men)的想象(xiang)力(li);二是虽然书的名(ming)字叫做全球史,但它(ta)并不仅仅是要建构(gou)一个所谓(wei)的宏大的叙事。如果我们(men)把整个世界(jie)看作一个有形(xing)的物和无形(xing)的思想组成的一张大网(wang)的话,当然可以以一个超然的视角去观察网(wang)的结构(gou),但更为重要的是,我们(men)也应该从这个大网(wang)一个个的节点出(chu)发去观察,从不同的视角出(chu)发去观察整个世界(jie)。这样看的话,一个普通的人或者一件(jian)平凡的物件(jian),比如说,尹磊(lei)老师的衬(chen)衫,或者一个很小的地方,都可以讲出(chu)一段在(zai)全球史当中别(bie)样的故事,展现它(ta)别(bie)样的意(yi)义,给我们(men)一个以更加微观、细节,具有温度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jie)的机会。看历史是这样,看当代的世界(jie)也应该如此。

朱明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教授

我负责写大航海的部分。《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打破(po)了传统的历史叙述,是一场非常具有革命意(yi)义的事件(jian)。过(guo)去我们(men)也有全球史,比如说,20世纪60年代的斯塔(ta)夫里阿诺斯的《全球通史》,也有90年代杰里·本特(te)利的《新全球史》,这些(xie)全球史中有的非常宏伟,像(xiang)斯塔(ta)夫里阿诺斯一开篇就说“他是站在(zai)月球上去看地球”,但在(zai)这些(xie)历史当中我们(men)似乎很少(shao)看到中国的部分,或者即(ji)使有也比较少(shao)。在(zai)我们(men)比较熟悉的中国历史当中,我们(men)又看不到外(wai)国的身影或者看不到中国跟外(wai)国的联系,所以这本书对我来(lai)讲很重要的一个想法就是为什(shi)么在(zai)中国没有世界(jie)、为什(shi)么在(zai)世界(jie)没有中国。可能带着少(shao)许的叛逆,把这种叛逆放在(zai)研究、阅读和写作当中,去回想过(guo)去40年生命历程如何走到今(jin)天。

尹敏志复旦(dan)大学文史研究院博(bo)士(shi)后

每个人都生活在(zai)全球之中,我们(men)的衣食住行(xing)都在(zai)某种程度上影响着全球史的历史进程,大家(jia)不要觉得这是夸张。我最近看到一个新闻,标题很有意(yi)思,是“因为中国人喜欢吃榴莲(lian),所以日本人喝不起(qi)咖(ka)啡”。这个听上去很荒(huang)谬,但其实(shi)它(ta)的逻(luo)辑(ji)链条是很完整的,因为之前日本的生咖(ka)啡豆全部是从越南进口的,由(you)于这几年中国人太喜欢吃榴莲(lian),而榴莲(lian)的种植利润(run)比咖(ka)啡豆高很多,所以很多越南的咖(ka)啡农(nong)把咖(ka)啡树铲掉,种上榴莲(lian)树,结果日本人就喝不起(qi)咖(ka)啡了。这件(jian)事情(qing)它(ta)的逻(luo)辑(ji)链条是很完整的,是一个典(dian)型的很精彩的全球史的故事,我们(men)会觉得这说明中国的影响力(li)越来(lai)越大了,但日本人会怎么看,他们(men)会抱怨这种状况,这就是全球史的意(yi)义。

我们(men)每一个人都不可能从太空(kong)去看全球,只是从自己的方寸之地去看全球的历史。由(you)于我们(men)个人的民族主义以及教育背景等方面的差异,我们(men)看到的不一定是别(bie)人所看到的,我们(men)的解释也不一定是别(bie)人所能接受的。作为一个世界(jie)公民,睁开眼睛去看世界(jie),可能我们(men)会建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jie)。

刘耀春(chun)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全球史到底有什(shi)么意(yi)义?我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是特(te)别(bie)有资格,因为我的思维(wei)和理论还是以前比较传统的,就是国别(bie)史,这几年全球史风潮也影响到我了,我也在(zai)思考到底全球史对中国人有什(shi)么意(yi)义。我想全球史的意(yi)义就在(zai)于给大家(jia)提供高品质的知识,让人变得更加的谦(qian)逊、变得更加的文明。所以,全球史如果有意(yi)义,我的理解是培养谦(qian)逊、文明的国民。

宋念申(shen)清(qing)华大学人文与社会科(ke)学高等研究所、历史系教授

全球史带来(lai)的最具有批判性(xing)的两(liang)点是关于时(shi)间(jian)和空(kong)间(jian)的想象(xiang)。我们(men)是不是可以构(gou)想说,这个世界(jie)并不是由(you)我们(men)今(jin)天既定的所谓(wei)民族、国家(jia)这样一个非常僵硬的边界(jie)所构(gou)成的?我们(men)总是说中国,什(shi)么叫中国?中国是地图上看到的由(you)边界(jie)画出(chu)来(lai)的名(ming)为中国的地方吗?那本身是一个非常现代的,近期(qi)才真正(zheng)固定下来(lai)的理解和形(xing)式,还是说中国从来(lai)没有自外(wai)于世界(jie),世界(jie)也从来(lai)没有自外(wai)于中国,这是全球史给我们(men)带来(lai)的,从时(shi)间(jian)和空(kong)间(jian)两(liang)个点非常有启发的思路。沿着这个思路出(chu)发,我们(men)这套书的题目《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本身包含着某种程度的张力(li)和矛盾(dun),我们(men)强调(diao)从中国出(chu)发,但强调(diao)的是从中国出(chu)发后反思得出(chu)的一个更加灵动(dong)的、更加流(liu)转的、更加不固定的,有可能是更加模糊的中国的概(gai)念,这就是所谓(wei)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我们(men)从中国出(chu)发理解世界(jie),理解完世界(jie)以后才能更好地理解中国是什(shi)么。

与会作者合影。(理想国/供图)

信(xin)息过(guo)载时(shi)代,如何树立起(qi)历史观?

段志强:今(jin)天大家(jia)接触到的信(xin)息非常多,获取知识的途(tu)径也非常多元。信(xin)息和知识变得真真假假、难以辨别(bie)。在(zai)这样的状况下,我们(men)该如何树立起(qi)自己的历史观?这套书在(zai)培养历史观方面可以有什(shi)么样的助益?

刘小朦:现在(zai)获取渠(qu)道的信(xin)息太方便,太过(guo)于便利,但是这种现象(xiang)在(zai)历史上也是时(shi)有出(chu)现,并不是现在(zai)独有的现象(xiang)。我们(men)看到在(zai)晚明时(shi)期(qi)、在(zai)出(chu)版文化发达的情(qing)况下,很多文人都开始有一些(xie)焦(jiao)虑,由(you)于越来(lai)越多的所谓(wei)的通俗出(chu)版物会影响人们(men)对于严肃知识的接受。在(zai)同时(shi)期(qi)的大航海之后越来(lai)越多来(lai)自世界(jie)的信(xin)息涌入到了欧洲(zhou),很多欧洲(zhou)的学者也开始非常焦(jiao)虑信(xin)息过(guo)载的情(qing)况,虽然说它(ta)的程度可能和我们(men)现在(zai)不可同日而语。

我自己研究的主要是科(ke)学史和医学史,我就想到了在(zai)科(ke)学史里边有一个挺(ting)有名(ming)的例子。在(zai)17世纪科(ke)学革命时(shi)期(qi),当波义耳用(yong)空(kong)气(qi)泵证明了空(kong)气(qi)动(dong)力(li)学实(shi)验的时(shi)候,他怎样让这个科(ke)学实(shi)验被(bei)社会广泛接受?首先,他邀(yao)请非常多的社会人士(shi)去参(can)观他的实(shi)验室。第二,他通过(guo)出(chu)版自己的出(chu)版物来(lai)宣扬他的观点。第三(san),他会把自己建构(gou)成一个非常客观公正(zheng)的清(qing)教徒形(xing)象(xiang),和非常能言善(shan)辩的霍布(bu)斯形(xing)成对比。我们(men)可能可以从这个案例得到一定的启发,比如作为一个专业的历史学者,像(xiang)举办今(jin)天这样的活动(dong)和公众交流(liu)肯定是有意(yi)义的。我们(men)也应该努力(li)尝试(shi)像(xiang)现在(zai)写的这部《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这样,面向公众,发出(chu)自己的声音。

作为一般读者,《从中国出(chu)发的全球史》想要传达给大家(jia)的观念是,我们(men)要有一个非常包容的历史观。一个好的历史观,对待世界(jie)上的各种文化应该是各美其美、美美与共,而不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番外(wai)篇:

在(zai)繁忙的工作中,

逃(tao)离日常的时(shi)刻是怎样的?

2024年,新京报书评周刊推出(chu)年度活动(dong)主题“2024日常出(chu)逃(tao)计划”——我们(men)期(qi)待在(zai)不同的话题下,与创(chuang)作者共同去探讨,如何借由(you)阅读与创(chuang)作获得超脱性(xing)的发现时(shi)刻。在(zai)这部书的序言中,葛兆光曾提到,全球史主要是一个世界(jie)互相联系的历史。有点儿像(xiang)中国成语“草(cao)蛇灰线(xian)、伏脉千里”的意(yi)思。在(zai)生活中,那些(xie)我们(men)借由(you)热爱“短暂(zan)逃(tao)离”的时(shi)刻,又何尝不是为人生埋下的一个“草(cao)蛇灰线(xian)”式的故事的开始呢?在(zai)这次对谈里,葛兆光、梁文道也分享(xiang)了他们(men)是如何在(zai)繁忙的工作中进行(xing)自我调(diao)节的。

梁文道:这个太简单了,就继续工作。德国有一位思想家(jia)阿多诺,20世纪很重要的思想家(jia),也是一位音乐理论家(jia),已经去世了,今(jin)天我们(men)读他的形(xing)象(xiang)会觉得是一个特(te)别(bie)严肃的怪老头,他痛恨好莱坞电影,讨厌爵士(shi)乐,但是他喜欢音乐,喜欢的是那种维(wei)也纳学派的音乐,比如我们(men)现在(zai)说的无调(diao)性(xing)音乐。他非常喜欢,但大家(jia)都说这种音乐多难听啊,放松的时(shi)候你能听这样的音乐吗?晚年时(shi),他有一次接受学生的访问,学生问他,阿多诺教授,你天天读这么严肃的书,听这么严肃的音乐,你的所有的爱好都是严肃的,别(bie)人用(yong)艺术来(lai)休闲,而对于你艺术仍然是严肃的思考对象(xiang),那你什(shi)么时(shi)候会休闲呢?也会做一些(xie)休闲活动(dong)吗?他说,不,听那些(xie)无调(diao)性(xing)音乐就是我的休闲。我为什(shi)么需要休闲?休闲是一般人才需要的。

葛兆光:这个问题我觉得挺(ting)有意(yi)思,在(zai)很多人印象(xiang)里我可能生活极其刻板、无趣,但实(shi)际上年轻的时(shi)候,我下棋、打乒(ping)乓球、画画,也会写诗(shi)、写剧本,下棋是从小时(shi)候5岁开始学的,乒(ping)乓球打到了专业水平。但是到了老了,我把这些(xie)有趣的事情(qing)化在(zai)内(nei)心,就像(xiang)宋代把原来(lai)的夷夏之争从内(nei)部混杂的胡(hu)汉转移(yi)成外(wai)部的夷夏一样,我现在(zai)把外(wai)部有趣的生活转为内(nei)心自娱自乐,其实(shi)也很有趣的。

前两(liang)天从法国回来(lai)的航班上,忙里偷闲看了两(liang)个电影,一个叫《21座桥》,一个是张艺谋的《悬崖之上》,只要电影是打的,我就看,看完就忘,然后重复再看,觉得还是很新鲜。于是,我的心里面充满了欢乐,你们(men)不觉得也很有趣吗?

梁文道:葛老师,您现在(zai)还画画?

葛兆光:每年画一张。

整理/刘亚光

编辑(ji)/张瑶

校对/赵琳

发布(bu)于:北京市
版权号:18172771662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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