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数年，作为创新药研发全球(qiu)分工的代表模式，CXO行业保持着瞩目的增长，创新药逐年递增的研发投入和日益提(ti)升的外包渗透率，成为行业发展的动力来源(yuan)。
然而，今年以来美国以《生物安全法(fa)》为代表的一系列议(yi)案，为这(zhe)一蓬勃发展的全球(qiu)化产业蒙上了一层地缘(yuan)政治阴影。
毫无(wu)疑(yi)问，政治因素正(zheng)在搅动CXO行业发展至今的运行规则。据Endpoints相关报道(dao)，国际大药企(qi)们正(zheng)在紧密关注政策要(yao)求和形势(shi)变(bian)化，一方面希望通过游说暂缓切割中国的CXO产能，另一方面也在推动对全球(qiu)供应链布局的重新审(shen)视。
目前来看，修(xiu)订后的众议(yi)院版本《生物安全法(fa)》，国会在辩论前已从行业协会得到更多的信息(xi)或者说听到了行业的声音，相信未来越来越多的声音出(chu)现(xian)，会使得拟议(yi)法(fa)案的边界会越来越清晰。
无(wu)论未来参、众两(liang)院统一的版本亦或最终落地的法(fa)案内容会变(bian)成如何，，其根本应该还是需要(yao)继续向(xiang)真相、向(xiang)事实靠拢，就(jiu)像BIO所说的那(na)样，“与中国CDMO和CMO的突然脱钩将摧毁患者和生物制药公司，突然关闭对中国生物技术公司的访问将对患者和生物制药公司毁灭性影响。”
BIO的调查结果(guo)显示：
1）134家美国生物技术参与者（三分之二的受访者员工人数少于(yu)250人的biotech公司），74%人表示与中国CDMO/CMO签订了临床前和临床服务合同(tong)，将此(ci)类服务切换到其他公司需要(yao)长达6年
2）30%受访者与中国CDMO/CMO签订了生产合同(tong)，而药物生产转向(xiang)替代公司需要(yao)长达8年时间
1）134家美国生物技术参与者（三分之二的受访者员工人数少于(yu)250人的biotech公司），74%人表示与中国CDMO/CMO签订了临床前和临床服务合同(tong)，将此(ci)类服务切换到其他公司需要(yao)长达6年
2）30%受访者与中国CDMO/CMO签订了生产合同(tong)，而药物生产转向(xiang)替代公司需要(yao)长达8年时间
而逐步取代是个过程，但这(zhe)个过程真的有这(zhe)么容易被(bei)取代吗？
来自《经济学人》消息(xi)称，一些制药商正(zheng)在寻找(zhao)来自印度的替代供应商。在中国之外，印度是同(tong)类服务的主要(yao)来源(yuan)，据有一定竞争力，同(tong)时也存在质量标准(zhun)过于(yu)宽松等令医药界担忧的问题。
那(na)么，CXO的产业逻辑究(jiu)竟如何，印度能否趁势(shi)接(jie)棒中国的部分CXO产能？本文(wen)尝试从产业规律出(chu)发，理性预测CXO行业的未来走向(xiang)。
CXO行业未来仍将保持较快增长，但CXO产能再平衡(heng)能完全摆脱中国吗？
近日，高盛在其发布的一份CXO行业报告中指出(chu)，CXO行业未来的增长主要(yao)由增量研发支出(chu)以及更高的外包比例组合而成。
行业过去5年的增长主要(yao)是由行业水平上较高的研发支出(chu)推动的（2017年至2022年，研发支出(chu)以约7%的复(fu)合年增长率增长）。
同(tong)时，预计未来5年将会有更高水平的外包渗透率（2022年约为34%，到2027年将达到约39%，来自Frost & Sullivan），研发支出(chu)维持在6-7%左右的增长水平。
就(jiu)药物发现(xian)的绝对数量而言，Biotech所承(cheng)担的比例已远超传统大药企(qi)。根据《Drug Discovery Today》的相关文(wen)章介绍，在2010-2020年间，Biotech获批的First-in-Class药物是Biopharma的三倍多(46%对14%)。
除了提(ti)高效率/生产率（由CRO进行的临床试验完成速度比制药公司内部进行的快30%）和成本节约等已知(zhi)好处，依(yi)靠CXO的中小型制药公司（包括生物技术公司、虚(xu)拟制药公司）可将资源(yuan)专注于(yu)核(he)心(xin)业务及多样化供应链，因此(ci)获得快速增长。
在未来5年，全球(qiu)增量研发支出(chu)的很大一部分预测将由相对财务实力有限的中小型公司推动，这(zhe)些公司更加依(yi)赖外包合作伙(huo)伴(ban)，从而在更广泛的层面上推动外包渗透率的进一步提(ti)升。
对于(yu)美国公司和欧洲公司来说，将外包至印度/中国可以节省60-75%和33-60%的成本（Frost & Sullivan）。
撇开政治因素，从CXO产业再分工的角(jiao)度来说，东(dong)亚和印度是毋庸(yong)置疑(yi)的核(he)心(xin)区域，印度也成为中国之外，外包成本最低的区域。
其优势(shi)在于(yu)：
- 生产能力的增加：印度的CRO/CDMO领域在近年迅速增长，部分原因是全球(qiu)制药供应链多样化的需求不断(duan)增加。资本支出(chu)的上升趋势(shi)表明印度在未来几(ji)年将继续增加产能。
- 成本效益：印度相较于(yu)中国具有更低的劳动力成本，从而提(ti)供了更好的成本竞争力。
- 生产能力的增加：印度的CRO/CDMO领域在近年迅速增长，部分原因是全球(qiu)制药供应链多样化的需求不断(duan)增加。资本支出(chu)的上升趋势(shi)表明印度在未来几(ji)年将继续增加产能。
- 成本效益：印度相较于(yu)中国具有更低的劳动力成本，从而提(ti)供了更好的成本竞争力。
但印度的问题显而易见。
1、高端产能稀缺(que)，合规能力是重中之重
2、研发能力仍有差距，尤其是在创新前沿领域
3、大规模产品响应、交付(fu)能力弱
1、高端产能稀缺(que)，合规能力是重中之重
2、研发能力仍有差距，尤其是在创新前沿领域
3、大规模产品响应、交付(fu)能力弱
值得注意的是，对于(yu)CXO来讲，不同(tong)厂商间的制造(zao)效率和品质仍然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就(jiu)如同(tong)半(ban)导体晶圆厂代工，存在着难以逾越的制程（技术）代差；即使是类似的技术，在质控合规和生产效率上的能力短板，对客户(hu)而言同(tong)样意味着巨量的风险(xian)成本。
Wugen CEO曾(ceng)在接(jie)受采访时表示，越来越多的竞争承(cheng)包商承(cheng)诺提(ti)供相同(tong)的服务，但并非所有承(cheng)诺基于(yu)相同(tong)的能力。情况(kuang)确实如此(ci)，在高端外包制造(zao)方面，竞争对手相较于(yu)中国仍处于(yu)显著劣势(shi)，质控能力就(jiu)是关键差异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质控合规不仅仅是发展中国家CXO的生产问题，即使老牌发达国家的供应商也屡屡陷入泥潭。
据第一财经近期报道(dao)，一款赛诺菲治疗渐冻症的“救命药”利(li)鲁唑片(pian)（Riluzole，商品名“力如太”）在上海多家大型三甲医院出(chu)现(xian)“断(duan)供”的情况(kuang)。赛诺菲表示，断(duan)货原因是境外生产地址变(bian)更需重新备案。
这(zhe)一情况(kuang)极有可能是受赛诺菲的CXO供应商EuroAPI质量问题影响。2024年3月，EuroAPI 的意大利(li)子公司在内部审(shen)计中发现(xian)了质量控制缺(que)陷，因此(ci)暂停(ting)在布林迪西工厂生产所有活性药物成分（APIs）。
EuroAPI 43%的收入来自于(yu)赛诺菲，EuroAPI官网披露(lu)的供应目录上包含利(li)鲁唑这(zhe)款药的活性物质
更典(dian)型的案例来自拥有药王司美格鲁肽的诺和诺德。
诺和诺德在最近几(ji)次财报电话会中频繁透露(lu)，司美格鲁肽的需求将持续超过自身(shen)的产能情况(kuang)。
而供给(gei)面临最大的问题来源(yuan)于(yu)灌装厂产能，尤其是作为一供的Catalent连续出(chu)现(xian)质量失控收到多个Form 483（代表FDA在检查中发现(xian)的GMP或其他法(fa)规问题，需要(yao)厂商在15日内提(ti)交整改情况(kuang)）。这(zhe)一质控问题直接(jie)导致(zhi)司美格鲁肽灌装产能与诺和诺德预期严重不符(fu)，严重影响公司收益。
为此(ci)，诺和诺德无(wu)奈选(xuan)择165亿美元直接(jie)收购了Catalent，“供应商无(wu)法(fa)完成，大客户(hu)亲自下场”。如果(guo)不为保证“药王”司美格鲁肽交付(fu)，其中成本代价大如诺和诺德也未必肯(ken)付(fu)出(chu)。
诺和诺德收购Catalent，更多显示出(chu)制药厂在合作CXO质量事故上的“出(chu)于(yu)被(bei)迫(po)”。在此(ci)之前，Catalent被(bei)曝出(chu)印第安纳州工厂清洁和执行程序方面存在质量问题，直接(jie)导致(zhi)2023年FDA 拒绝批准(zhun)再生元(Regeneron) 的高剂量 Eylea上市。
Catalent已是欧洲排名第三的大型CDMO公司，面对创新药高度严格的质量要(yao)求仍因为问题频出(chu)迫(po)使客户(hu)采取收购行动。而印度制药产业的质量记(ji)录相比之下，问题简直到了另一个层面。
作为制药行业观察的知(zhi)名著述，《仿制药的真相》提(ti)供了一些相关记(ji)录。通过采访举报人、调查员以及医务人员，梳理美国药监局数千页机密文(wen)件(jian)中的海量信息(xi)，作者凯瑟琳·埃班曝光了一个欺诈猖獗、伪造(zao)数据的印度仿制药行业。企(qi)业管理者为降低成本和追求利(li)润最大化，可以无(wu)视每一条(tiao)安全生产原则。就(jiu)像行业谚语所说：“我们不建立体系，我们想办法(fa)绕(rao)过体系。”
就(jiu)此(ci)，成份难测的药物经过质控手段形同(tong)虚(xu)设(she)的产线，流入被(bei)蒙蔽的医疗系统后，一度产生出(chu)灾难性后果(guo)，甚(shen)至剥夺病(bing)人生命。
显然，制造(zao)端的痼疾是产业结构与决策模式的缩影，影响决不会局限于(yu)仿制药和制造(zao)流程，一定会波及创新药成品质量这(zhe)一CXO生命线。就(jiu)在去年12月的FDA检查中，印度就(jiu)有3家大型知(zhi)名药企(qi)收到FDA的Form 483表格，包括Dr. Reddy's Labs、Laurus Synthesis 和 Torrent Pharmaceuticals。
与之形成鲜(xian)明对比的是，药明康(kang)德在2024年一季报中披露(lu)，2023年公司接(jie)受了来自全球(qiu)客户(hu)、监管机构和独立第三方的748次质量审(shen)计，100%符(fu)合要(yao)求。
这(zhe)意味着药明康(kang)德的生产体系平均每日需面对并通过2次严格审(shen)计，同(tong)时满足各种标准(zhun)不同(tong)维度下的质控要(yao)求。在此(ci)之外，信息(xi)安全方面的审(shen)计全年更开展多达83次，从未发生重大网络(luo)安全事故或商业机密泄露(lu)。
问题2、在创新前沿领域，研发能力中国仍保持领先
撇开服务和质量的区别，在涉及前沿技术的研发领域，CXO产业链向(xiang)印度转移仍然举步维艰。
随(sui)着药物分子逐渐复(fu)杂，工艺(yi)研发对资源(yuan)的消耗越来越庞大。只有行业领先的CXO企(qi)业能通过不断(duan)引(yin)入新技术、新设(she)备，提(ti)升研发生产能力和质量控制水平，能够在极小的边际成本、可控的投入产出(chu)模式下，持续满足创新药企(qi)不断(duan)拓展的市场需求。
印度制药产业在国内研发能力方面尚未达到中国的水平，这(zhe)也制约了印度在CXO前沿领域的发展。
CRO公司Parexel宣(xuan)称政府对中国生物技术合作伙(huo)伴(ban)的打(da)压可能会对细胞(bao)和基因疗法(fa)产生最大影响。该公司撰文(wen)指出(chu)：“早期细胞(bao)和基因治疗发展从学术界向(xiang)初(chu)创生物技术公司的过渡，开发人员通常严重依(yi)赖外部合作伙(huo)伴(ban)。资金和资源(yuan)有限，往往会排除建立内部实验室和制造(zao)设(she)施，从而依(yi)赖CDMO来完成实验和制造(zao)环节。”
在细胞(bao)和基因治疗研发及生产领域，CXO使用率已经超过70%，而中国CXO在细胞(bao)和基因领域占据显著优势(shi)。
美国biotech初(chu)创公司Iovance Biotherapeutics目前正(zheng)与药明康(kang)德展开合作，此(ci)前其子公司WuXi Advanced Therapies于(yu)2月获得FDA批准(zhun)，开始对治疗不可切除或转移性黑色素瘤的T细胞(bao)免疫疗法(fa)Amtagvi进行制造(zao)。Amtagvi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次获得FDA批准(zhun)的个性化T细胞(bao)疗法(fa)，其快速进展离不开中国CXO的支持。
问题3、大规模产品响应、交付(fu)能力弱
即使成功(gong)解决了质控合规和高端研发问题，在持续稳定、扩展能力充(chong)足的产能方面，印度CXO产业还有很长的路要(yao)走。
“药王”司美格鲁肽与诺和诺德在糖尿病(bing)药/减肥药领域的重磅(pang)对手礼(li)来，近期也在着重表达针对产能的关注。
基于(yu)需求旺盛，礼(li)来在24Q1的电话会上再次提(ti)升公司全年销售预期逾20亿美金，并表示由于(yu)自有工厂扩建和CDMO合作伙(huo)伴(ban)产能的提(ti)升，公司减肥产品Mounjaro下半(ban)年的产量预计将会提(ti)升1.5倍。
诺和诺德与礼(li)来所处的减肥药市场，同(tong)样受益于(yu)中国相关多肽CDMO产能充(chong)足。以药明康(kang)德为例，一季度公司TIDES收入7.8亿元，同(tong)比强劲增长43.1%。截(jie)至一季度末，TIDES在手订单同(tong)比显著增长110%，2024年1月，多肽固相合成反(fan)应釜总体积增加至32000L，而且新增多肽产能利(li)用率接(jie)近满产，公司在电话会中表示将继续增加相关多肽产能。
WSJ近期在报道(dao)中表示，包括礼(li)来在内的多家药企(qi)认为，像药明康(kang)德这(zhe)样的供应商面临着越来越多的美国政府的审(shen)查可能会严重影响供应能力。毕竟，支持超大规模快速交付(fu)、赋予扩张弹性的高端产能，几(ji)乎就(jiu)是中国CXO的独占禀赋。
相比之下，印度CXO公司的规模较小，因此(ci)容易受到产品或客户(hu)集中的影响，不稳定的交付(fu)能力可能导致(zhi)市场份额(e)巨幅波动。据业内人士透露(lu)，相关印度CXO公司经常无(wu)缘(yuan)无(wu)故延后交付(fu)时间，随(sui)意更改交付(fu)要(yao)求，并且交付(fu)质量也有参差。
博腾股份在1季报电话会中也有类似表述：“虽(sui)然印度成本是最低，但是由于(yu)整体管理体系建设(she)问题，知(zhi)识产权问题，导致(zhi)绝大部分客户(hu)认为绝大多数印度公司的交付(fu)都不可靠，订单交付(fu)过程都十分痛苦(ku)。”
在新冠疫情蔓延的时期，为避(bi)免产能拥挤，部分欧美厂商也曾(ceng)优先选(xuan)择印度供应，然而印度医药产业的表现(xian)最终乏善可陈。可见即使是紧急情况(kuang)下，合规产能、快速响应仍为交付(fu)的关键。
此(ci)外，印度制药业同(tong)样高度依(yi)赖中国供应链。
全球(qiu)制药企(qi)业不太可能希望从一个同(tong)样严重依(yi)赖中国的国家转移到另一个国家，客观事实是，即使印度制药业有意减少对中国供应链的依(yi)赖，事实上从中国进口API的动作也没有减弱。一项研究(jiu)显示,2022年印度仍有近70%的原料药来自中国。
另外，针对依(yi)赖类似药明康(kang)德的大型CXO实现(xian)复(fu)杂药物商业化的公司，供应链转移还有一重极为致(zhi)命的影响。
即使排除研发技术、合规等问题，已经成熟(shu)的大型项目进行量产转移也需要(yao)动辄数年——因为此(ci)类转移对全球(qiu)病(bing)患的健(jian)康(kang)及生存状态影响举足轻重，只能在深思熟(shu)虑的全局规划后逐步有序进行，任何不利(li)后果(guo)都将带来广泛的医学伦理问题。
尾声
医药产业是一个高度全球(qiu)化的行业，不同(tong)国家和地区在产业链上各有分工、优势(shi)互补(bu)。人为切断(duan)中国CXO对产业间的联(lian)系和贡献，无(wu)疑(yi)会削弱整个产业的创新能力和满足需求的韧性。
当同(tong)时具备研发能力和质控合规的高端产能，几(ji)乎不可能在低成本区域找(zhao)到合适的替代。违背产业规律的强行切换只能拖(tuo)慢医药发展的步伐，让医药创新付(fu)出(chu)无(wu)意义的成本，扩大疾病(bing)的痛苦(ku)，强加给(gei)患者、一线医疗从业者来承(cheng)担。而抗击疾病(bing)本应是全人类共(gong)同(tong)的愿景。
此(ci)类操作即使有地缘(yuan)政治冲突、产业安全等借口包装，也一定会面临巨大风险(xian)、引(yin)发不可遏止的反(fan)弹。笔者相信，政治操弄无(wu)法(fa)阻(zu)挡医疗产业向(xiang)着有利(li)患者、造(zao)福人类的方向(xiang)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