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如(ru)今年轻人最(zui)爱读的经典名著是什么，史铁生的《我与(yu)地坛》必定榜上有名。这位已经离去14年的作(zuo)家，被年轻读者们重新冠以“全网嘴(zui)替”“顶尖文笔”等亲切名号，俨然一位“网红作(zuo)家”。
史铁生的代(dai)表作(zuo)之一《我与(yu)地坛》，位居2023年年度畅销书(shu)非虚构榜首，常年位列“微信读书(shu)”的总榜、神作(zuo)榜等榜单，“网易蜗(wo)牛读书(shu)”的“在读榜”也总有它的位置。此外，史铁生也是抖(dou)音最(zui)受(shou)欢迎作(zuo)家，00后成(cheng)为(wei)最(zui)爱看(kan)史铁生的年龄段。
年轻人为(wei)何重新爱上了史铁生？7月17日(ri)，作(zuo)家梁晓声，史铁生妹妹史岚，史铁生生前好友、评论(lun)家解玺璋，作(zuo)家潘采夫一起探讨(tao)史铁生作(zuo)品(pin)能够获得当代(dai)年轻人情感共(gong)振(zhen)的原因(yin)。
从左到右依次为(wei)潘采夫、梁晓声、解玺璋、史岚
史铁生的文字纯洁(jie)、温暖、爱、真(zhen)诚、干(gan)净
“说到底(di)还是作(zuo)品(pin)好。”梁晓声首先提到，史铁生作(zuo)品(pin)在一代(dai)又一代(dai)读者中传播，受(shou)到越来越多年轻人的喜欢，究(jiu)其根本还是文字纯洁(jie)、温暖、爱、真(zhen)诚、干(gan)净。
拿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举例，梁晓声说，自(zi)己早(zao)年阅读的时候，曾一度以为(wei)是“我那遥远的清平湾”，等重读时才发现史铁生使用“我的”，而非“我那”的用心之处：“‘那’是过去式(shi)……而‘我的’就(jiu)是指(zhi)清平湾不仅仅是人生驿站，也是史铁生精神、心灵(ling)、情感的一部分。”
这一份情感，对于史铁生而言，是“永(yong)恒性”的。梁晓声说，这样(yang)温暖的情感，并(bing)不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结束。虽然《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是一篇写(xie)人物的短篇小说，但(dan)史铁生的笔下(xia)远不止于此。
在人物之外，史铁生要(yao)写(xie)在山里拦牛，讲“半崖上小灌木的叶子红了，杜梨树的叶子黄了，酸枣(zao)棵子缀满了珊瑚珠似(si)的小酸枣(zao)”，还有各种各样(yang)的小动物——在黄土坷垃后面探头探脑的灰色小田鼠(shu)，“扑楞楞”飞上天(tian)的野鸽子，“咕咕嘎(ga)嘎(ga)”叫(jiao)着的出现在悬崖和(he)草丛中的野鸡……梁晓声说，心中没有爱意的作(zuo)家，眼(yan)里可能只有故事、情节和(he)技巧，未见得会关注到这些。
翻开那本最(zui)“出圈”的《我与(yu)地坛》，可以处处感受(shou)到史铁生对生活的爱意。他(ta)与(yu)母亲的互动最(zui)让梁晓声印象深刻。
一日(ri)，史铁生坐在矮树丛中，透过细(xi)密的树丛，看(kan)到母亲一个人在园子里寻他(ta)，步履茫(mang)然又急迫，史铁生却故意没有喊住母亲。事后回忆，史铁生写(xie)道：“我不知道为(wei)什么我决意不喊她(ta)……我真(zhen)想(xiang)告诫所有长大了的男孩子，千万不要(yao)跟母亲来这套倔强，羞涩(se)就(jiu)更不必，我已经懂(dong)了可我已经来不及了。”
作(zuo)家潘采夫分享，近期他(ta)在地坛采风，随机询(xun)问年轻人是否知道史铁生。没想(xiang)到一位十几岁女孩脱口而出《我与(yu)地坛》中的句子：“他(ta)被命运(yun)击昏了头，一心以为(wei)自(zi)己是世上最(zui)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yao)加倍的。”
梁晓声说，“我几乎(hu)可以想(xiang)像所有的年轻读者，第(di)一是都会共(gong)情，第(di)二可能都会改变他(ta)们和(he)自(zi)己父母的某种关系，亲密的会更亲密，感恩的会更感恩，相反（不感恩的）也会学会感恩。”
当代(dai)年轻人与(yu)史铁生困境相通
优秀的文学作(zuo)品(pin)有很多，为(wei)何史铁生的作(zuo)品(pin)会受(shou)到年轻人的偏爱？解玺璋认为(wei)，主要(yao)原因(yin)是如(ru)今许多年轻人能从《我与(yu)地坛》等作(zuo)品(pin)中找到心灵(ling)契合(he)点——他(ta)们虽然面临着不同的生存状况，但(dan)却有相通的生活困境。
解玺璋提到，史铁生因(yin)病(bing)只能坐在轮椅上，限(xian)制了他(ta)的行动；如(ru)今许多年轻人虽然腿(tui)脚(jiao)方便(bian)，但(dan)生存空(kong)间将他(ta)们压(ya)缩在固定的环境中，“他(ta)们在这种生活困境上与(yu)铁生找到了共(gong)鸣，而铁生的思考，会对他(ta)们产生冲击。”
史岚回忆，自(zi)从哥(ge)哥(ge)生病(bing)之后，父亲便(bian)无暇顾及自(zi)己在林业(ye)部的工作(zuo)，一心为(wei)孩子身体操心，只能在北京的一家小工厂里混到退休(xiu)，“那时我们家挺难(nan)的，挺压(ya)抑(yi)和(he)紧张。有两年他(ta)（史铁生）有过不想(xiang)活的想(xiang)法，很不容易。”
但(dan)无论(lun)翻开史铁生哪本作(zuo)品(pin)，都能找到被如(ru)今网友们评论(lun)为(wei)“治(zhi)愈了我的生活”的句子。在《务虚笔记》中，史铁生写(xie)：
“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以我的经验看(kan)，其实并(bing)不是真(zhen)的想(xiang)死，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还在……还在渴(ke)望爱……”
“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以我的经验看(kan)，其实并(bing)不是真(zhen)的想(xiang)死，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还在……还在渴(ke)望爱……”
像《病(bing)隙碎笔》中那句：
“你要(yao)爱就(jiu)要(yao)像一个痴情的恋人那样(yang)去爱，像一个忘(wang)死的梦(meng)者那样(yang)去爱，视他(ta)人之疑目如(ru)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夜(ye)路。”
“你要(yao)爱就(jiu)要(yao)像一个痴情的恋人那样(yang)去爱，像一个忘(wang)死的梦(meng)者那样(yang)去爱，视他(ta)人之疑目如(ru)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夜(ye)路。”
解玺璋说，史铁生解决了怎么面对已经残疾(ji)的问题。在解玺璋的记忆里，史铁生喜欢足球和(he)田径(jing)，还是拳王刘易斯(si)的粉丝。如(ru)此朝气蓬勃(bo)的年轻人，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其实大家都有些‘残疾(ji)’。只是有些人在身体上，有些人在精神上。这也是为(wei)何许多年轻人，在精神上困扰的时候，就(jiu)会想(xiang)起史铁生的原因(yin)。”
史铁生在余华等朋友的口中重新回归
就(jiu)像史铁生在《我二十一岁那年》里写(xie)到的一样(yang)：“我没死，全靠友谊(yi)。”“友谊(yi)”有两意，一是为(wei)他(ta)治(zhi)疗的友谊(yi)医院(yuan)，二是朋友。
史岚回忆，1971年，史铁生第(di)一次去往友谊(yi)医院(yuan)住院(yuan)，大夫们都觉(jue)得他(ta)很可惜，因(yin)此对他(ta)特(te)别好。史铁生的朋友们每天(tian)都去看(kan)望他(ta)。那时候限(xian)制探视，朋友们就(jiu)在屋子里慢(man)慢(man)围着他(ta)。“大家10块(kuai)钱(qian)、20块(kuai)钱(qian)这么凑，去给他(ta)买轮椅。天(tian)天(tian)陪着他(ta)聊天(tian)，就(jiu)怕(pa)他(ta)想(xiang)不开。”
“实际上史铁生在现在新媒体上的火，很多都来自(zi)朋友们对他(ta)的回忆。尤其是余华，现在一上直播，就(jiu)要(yao)讲他(ta)们踢球时候，把史铁生摁在那里当门将的故事。”潘采夫说，老朋友们频频提起他(ta)的名字，也使得史铁生频频上热搜。
余华讲述和(he)史铁生踢球的故事
史铁生的老朋友余华，是在年轻人群体中最(zui)受(shou)欢迎的作(zuo)家之一，也是网络平台上文学领域的“流量密码”。许多年轻人，也是通过余华知道了许多关于史铁生的“段子”。
去年，余华做客“网红”董宇(yu)辉直播间，提到史铁生。他(ta)说，众(zhong)人一起去史铁生家打(da)牌(pai)，一方快要(yao)落败(bai)时，史铁生的加入顿时扭转(zhuan)了牌(pai)局。满屋子笑声盈荡。
余华和(he)董宇(yu)辉聊史铁生
今年，《收获》杂(za)志同余华、苏童一起，再度来到董宇(yu)辉直播间。余华又一次谈到史铁生。他(ta)说，史铁生在写(xie)完(wan)《务虚笔记》后，希望能在《收获》上发表。尽管(guan)他(ta)当时透析极度缺钱(qian)，且另一个杂(za)志有十万元奖金的诱惑。但(dan)“他(ta)不想(xiang)违背(bei)自(zi)己的心意”，作(zuo)品(pin)还是发表在了1996年的《收获》上。
一段广(guang)为(wei)流传的视频里，一位读者递上史铁生的书(shu)请(qing)余华签名。余华惯(guan)性写(xie)下(xia)自(zi)己名字后，突然意识到手里的这本书(shu)是史铁生的。“这是铁生的啊(a)？”喃喃一句，径(jing)直签下(xia)“铁生”二字，又划掉了下(xia)面的“余华”。
这些视频，让故去的史铁生在网络上形象愈加鲜活。关于史铁生及其作(zuo)品(pin)的话题讨(tao)论(lun)也相当活跃，#史铁生的顶级文笔#、#来自(zi)十年前的子弹正中眉(mei)心#、 #余华聊到史铁生望着远方哽(geng)咽(yan)#等话题也成(cheng)为(wei)热搜词(ci)条，“他(ta)是在朋友们心里和(he)口里重新回归的。”潘采夫如(ru)是说。
文/红星新闻记者 毛渝川 任(ren)宏(hong)伟
编辑(ji)/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