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真是多事(shi)之秋。
今天(tian)全世界都被震惊了：伊朗总统莱希、外交(jiao)部(bu)长阿卜杜拉希扬、两个省长，同时坠(zhui)机身亡。
伊朗当局从土耳其借了无人侦察机，足足花了12个小时才(cai)找到地方。
最终确认：尸骨无存。
吓得以(yi)色列赶紧出(chu)了个声明(ming)：以(yi)色列跟(gen)伊朗总统坠(zhui)机没有(you)任(ren)何关系。
说实话，一个有(you)核大国的二把手失联了，居然能找这么久……
总觉得有(you)些诡异。
机械故障？天(tian)气恶劣？敌(di)国暗杀？……各种猜(cai)测应有(you)尽有(you)。
目前谁都没啥证据(ju)。
唯一可以(yi)肯定的是：想(xiang)莱希死的人，可不止在伊朗外部(bu)。
01 家天(tian)下？公天(tian)下？
现在发(fa)生在伊朗的一切(qie)，都绕不开宗教。
波(bo)斯人是雅利安人的一支，信仰拜火教，他们建立的波(bo)斯文明(ming)是历史上第(di)一个横(heng)跨三大洲的大帝国。
7世纪，穆斯林武力征服波(bo)斯高原，并强(qiang)迫波(bo)斯人改信伊斯兰教。
当时，穆罕默德去(qu)世不久，所(suo)有(you)信徒都为继(ji)承人问(wen)题吵翻了天(tian)。
大部(bu)分(fen)人认为，穆圣生前没有(you)指定继(ji)承人，所(suo)以(yi)应该根(gen)据(ju)教义来(lai)，人人都有(you)机会上位。
他们是逊尼派的起源。
另一派则坚持血统论，认为穆圣生前指定了堂弟阿里当继(ji)承人，所(suo)以(yi)除了先(xian)知(zhi)和阿里的后代，其他人都没有(you)继(ji)承资格。
这部(bu)分(fen)人是什叶派的起源。
很明(ming)显，什叶派还是家天(tian)下那一套(tao)，受众天(tian)然就比逊尼派少，所(suo)以(yi)一直是被打压的少数派。
但这一套(tao)，很对波(bo)斯人的胃口(kou)！
一来(lai)，波(bo)斯有(you)辉煌的帝国历史，千余年言传身教，民众本身就对“正统”、血统极其看重(zhong)。
二来(lai)，无论是文明(ming)程度、还是历史底蕴，波(bo)斯人都远超刚走出(chu)半岛的阿拉伯人，他们当然不甘心逆来(lai)顺受。
越是被打压的、越是少数派的，越受他们欢迎。
于是，许多波(bo)斯人选择信奉蕴涵悲(bei)情的什叶派，作为反抗外族侵略的精神(shen)旗帜。
尤其在波(bo)斯萨菲王朝宣布(bu)什叶派为国教后，伊朗高原就成(cheng)了全世界什叶派的精神(shen)故乡。
这件事(shi)对伊朗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今天(tian)。
伊斯兰教派分(fen)布(bu)
伊朗全称伊斯兰共(gong)和国，实行(xing)皿煮选举总统，然后按照伊斯兰教法管理国家。
但因为教大于国，因此最高权(quan)力在宗教领袖哈梅内伊手里，总统只(zhi)是个傀儡。
哈梅内伊是霍梅尼的弟子，从1981年至今，统治了伊朗长达43年之久。
如今，他已是85岁高龄，谁来(lai)接班成(cheng)了最紧迫的问(wen)题。
对美国、对以(yi)色列、对沙特的关系，都没有(you)这个重(zhong)要。
目前呼声最高的有(you)两人。现任(ren)总统莱希，次子莫杰塔巴。
虽然在很多人眼中，刚刚坠(zhui)机身亡的总统莱希，就是哈梅内伊的接班人。
但他本人从没有(you)过任(ren)何表示。
毕竟，无论是按照什叶派的传统，还是出(chu)于私心，他当然是想(xiang)让自己(ji)儿子继(ji)位的。
因为他的恩师霍梅尼，本来(lai)也是这种想(xiang)法。
霍梅尼有(you)两个儿子。
长子穆斯塔法，学识渊博，曾是伊斯兰教的大教士，威望(wang)很高，是毫无疑问(wen)的“太子爷”。
可惜(xi)在70年代末期，在伊拉克被特务暗杀。
次子艾(ai)哈迈德，专门跟(gen)老爹对着来(lai)，反对政教合一、主张世俗化，经常公开发(fa)表皿煮、自由(you)言论。
霍梅尼再怎么有(you)想(xiang)法，也不可能把一个不信教的人捧成(cheng)宗教领袖……
实在没办法只(zhi)能退而求其次，霍梅尼在临终前传位给最坚定的弟子哈梅内伊。
哈梅内伊比他的恩师幸运。
他的儿子莫杰塔巴，不仅(jin)没有(you)夭折，也没有(you)那种“离经叛道”的思(si)想(xiang)。
有(you)一个关键点(dian)需(xu)要说一下。
因为强(qiang)调“正统”，所(suo)以(yi)在伊朗，最高领袖必须代表什叶派最权(quan)威的教义。
谁才(cai)懂最权(quan)威的教义？只(zhi)有(you)最高领袖的亲传弟子和儿子。
但亲传弟子比儿子还是差一些，因为血统不够(gou)“正统”。
当然，就算再正统，你也得有(you)能力。
2009年，伊朗大选后爆发(fa)动乱，就是莫杰塔巴带人平定的。
他至少不是个无能之辈。
所(suo)以(yi)莫杰塔巴虽然名声不显，但在教士集团内部(bu)人气非(fei)常高，很多人支持他当下一任(ren)领袖。
哈梅内伊也早就开始布(bu)局。
早在2020年，他就把国家的部(bu)分(fen)权(quan)利交(jiao)给了儿子，掌(zhang)管请(qing)保(bao)安全工作。
今年2月(yue)，哈梅内伊还对选举最高领袖的“专家委员会”进行(xing)清洗，88名委员中有(you)35名被退休。
原则就是，“年纪大的教士要给年轻(qing)人空出(chu)机会”
……
武力方面更不用说，革命卫队只(zhi)效忠最高领袖，只(zhi)要哈梅内伊一句(ju)话，莫杰塔巴立刻就能拥有(you)这支庞大的力量。
再加上教士们支持，莫杰塔巴的优势似(si)乎是不可撼动的。
但问(wen)题是，莱希作为总统，在国内声望(wang)是非(fei)常高的，而且对哈梅内伊言听计从，坚决打压改革派。
这种情况下，基本不可能通过政治手段把他换下来(lai)。
当然，哈梅内伊有(you)权(quan)强(qiang)行(xing)指定继(ji)承人，但霸王硬上弓难免会有(you)人不服。
如果这个时候，莱希突然出(chu)意(yi)外暴(bao)毙了，那就太完美了，还能让帝国当背(bei)锅侠。
……
需(xu)要强(qiang)调的是，以(yi)上内容都是猜(cai)测，并没有(you)啥证据(ju)。
也许一切(qie)真相，都得等到伊朗最高领袖继(ji)承人定下来(lai)，才(cai)能水落石出(chu)。
也或许，永远不会有(you)真相。
02 屠龙者(zhe)终成(cheng)恶龙
除了继(ji)承人之争，伊朗内部(bu)，还有(you)更大的矛盾。
2012年，伊朗总统内贾德，曾在演(yan)讲中无奈地说道：300个教士，掌(zhang)控了伊朗60%的财富(fu)。
伊朗仅(jin)石油、天(tian)然气、矿石三项，每年出(chu)口(kou)都能创收上千亿美元外汇。
但工薪阶层的月(yue)收入还不到2000元RMB，面对超过40%的通胀率，过得很是穷困。
没工作的人更惨。为了果腹(fu)，不得不出(chu)售器(qi)官，大街(jie)小巷(xiang)贴到处都是广告。
这一切(qie)，不由(you)得让人们对当初(chu)的选择产生迷(mi)茫。
1997年，伊朗将器(qi)官交(jiao)易合法化
古老的帝国文明(ming)与新宗教相互发(fa)酵(jiao)，久而久之，波(bo)斯社会逐(zhu)渐(jian)形成(cheng)了一个特殊的欧莱玛群体。
指能解(jie)读经文、知(zhi)识渊博的教士们，包括(kuo)阿訇、毛拉、大阿亚图(tu)拉等等。
按照中国人的思(si)考模式，可以(yi)把他们理解(jie)为：地主和士大夫的结合体，是波(bo)斯传统社会的最基本单元。
按照规定，欧莱玛负责向低级的教徒发(fa)布(bu)命令，也要回答他们提出(chu)的问(wen)题。做为回报，低等级的教徒要向他们进贡财物(wu)。
在广大农村地区，每个村都有(you)一两个欧莱玛，他们不仅(jin)有(you)严(yan)谨的师承关系，还通过联姻(yin)结成(cheng)一张张盘根(gen)错节的关系网。
他们凌驾于王权(quan)之上，控制着司法、经济、教育，掌(zhang)控着大量土地、庄(zhuang)园(yuan)、寺庙等大量财富(fu)。
1963年，据(ju)当时巴列维王朝的统计：拥有(you)两千个以(yi)上村庄(zhuang)的大地主，多达27个。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xiang)象力！2000个村庄(zhuang)，究(jiu)竟有(you)多少耕地？
与之形成(cheng)鲜明(ming)对比的是：全国398万农户，只(zhi)有(you)190万户拥有(you)土地，剩下的全是佃(dian)户。
教士们，才(cai)是这个国家的真正主宰。
1925年，礼萨·汗(han)在英国人的支持下建立巴列维王朝，把国名波(bo)斯改为伊朗。
伊朗，就是雅利安的意(yi)思(si)。
从国名上就能看出(chu)，他不想(xiang)被神(shen)权(quan)骑在脖子上，更强(qiang)调民族。
他效仿土耳其国父凯末尔，大力推(tui)行(xing)世俗化改革：控制教会地产、建立世俗国民教育体系、推(tui)行(xing)世俗司法体系……
但教士们的地位根(gen)深蒂固，这些举措根(gen)本无法深入到农村基层。
1941年，英国和苏联军队逮捕(bu)并流(liu)放(fang)在二战中站错队的老巴列维，扶持他的儿子上位。
小巴列维发(fa)起更激(ji)进的“白(bai)色革命”，目的是从根(gen)本上改变旧社会制度，将伊朗打造成(cheng)一个现代式资本强(qiang)国。
包括(kuo)土地改革、国企(qi)私有(you)化、女性平权(quan)等19项改革计划(hua)。
初(chu)期，一切(qie)都往好的方向发(fa)展。
施行(xing)土改后，政府(fu)出(chu)资，以(yi)市场(chang)价回购地主“多余”的土地，再以(yi)低于市场(chang)价30%的价格分(fen)期付款卖给佃(dian)农。
短短几年，全国92%的农户有(you)了自己(ji)的土地。
佃(dian)户们无比感激(ji)，教士们则异常愤(fen)怒，这等于是斩了他们的根(gen)基。
感激(ji)的佃(dian)户亲吻(wen)国王的脚
但问(wen)题也马上产生。
农民并不是真的拥有(you)了这些土地，而是要交(jiao)给国王推(tui)行(xing)的农业联合体（相当于农业合作社），从佃(dian)户变成(cheng)给合作社打工的人，无法直接转(zhuan)化成(cheng)生产力。
而那些原本拥有(you)土地的农民，也因为资本XX等原因，不得不向高利贷求助。
最后导致的结果是什么呢？土地渐(jian)渐(jian)集中到资本家手中，大量农村人口(kou)不得不去(qu)城(cheng)里寻找生计。
1963-1978年，伊朗的城(cheng)市人口(kou)占比迅速从30%上升到52%。
短短15年，有(you)超过800万农民涌入城(cheng)市。
他们正好成(cheng)为工业化、现代化的“红利”。
1960-1979年，伊朗GDP从41.99亿美元暴(bao)增至903.92亿美元，年复合增长率高达17.53%。
1977年，伊朗人均(jun)GDP就已经达到2200美元，全球排49（现在132），一下子就逆袭成(cheng)富(fu)裕国家。
至少在经济方面，白(bai)色革命无疑是非(fei)常成(cheng)功的。
但波(bo)斯人突然陷入了精神(shen)危机。
小巴列维在位时，是伊朗最开放(fang)的阶段。
随着西方文化和生活(huo)方式渗透到大城(cheng)市的每一个领域(yu)，很多伊朗大城(cheng)市都出(chu)现了酒吧、赌场(chang)、歌剧院、迪斯科、妓(ji)院等等场(chang)所(suo)。
许多年轻(qing)女子也开始模仿欧洲人，摘掉面纱，穿紧身裤、迷(mi)你裙。
这些虽然与教义相悖，但人都是现实的。
如果所(suo)有(you)人的物(wu)质生活(huo)越来(lai)越好，大家自然不会竭力反对，甚至觉得这些都是“进步”的体现。
但如果越来(lai)越差呢？
70年代德黑兰女青年
人怕穷，更怕对比。
伊朗的世俗化，确实给整个国家赚取了海量财富(fu)。
但那些财富(fu)，只(zhi)让一部(bu)分(fen)人富(fu)起来(lai)了，绝大多数人不过是“红利”本身。
革命之前，1%的富(fu)人占据(ju)了全国52%的财富(fu)，91%的穷人只(zhi)分(fen)到18%。
更糟糕的是，巨大的财富(fu)让巴列维王室忘(wang)乎所(suo)以(yi)、挥霍无度，生活(huo)极度奢靡，这股风气也带动了整个社会从上而下的糜烂(lan)。
以(yi)首都德黑兰为例，当时全城(cheng)被分(fen)成(cheng)了南北(bei)两个部(bu)分(fen)：北(bei)部(bu)是富(fu)人聚集区，豪华的西式别墅，坐(zuo)落在灯红酒绿的夜总会之间，歌舞升平；南部(bu)则是棚户区，街(jie)道狭窄，拥挤不堪(kan)。
一切(qie)都是国王改革的“成(cheng)果”。
农民怨恨国王，市民怨恨国王，失去(qu)土地的地主更怨恨国王。
人们开始怀念过去(qu)。
德黑兰贫民窟
代表过去(qu)的教士们，带领巴列维王朝体制外群体和落后地区及广大农民，迅速卷土重(zhong)来(lai)，发(fa)动伊斯兰革命。
1979年1月(yue)，巴列维带着王室成(cheng)员匆匆出(chu)逃(tao)。
2月(yue)1日，霍梅尼乘坐(zuo)波(bo)音747回到德黑兰，数百万人在机场(chang)迎接，称他为“伊玛目”。
伊玛目，即什叶派的教长，信徒和真主之间的媒介。
3月(yue)，伊朗通过公投，98%国民支持伊斯兰共(gong)和国取代巴列维王朝，霍梅尼担任(ren)最高领袖，负责用教义指导国民，具体事(shi)务由(you)总统负责。
“我委任(ren)了他，你们必须效忠他，违抗他就是违抗真主。”
作为最虔诚的信徒，大家不支持也得支持。
但信徒们可能上当了。
03 尾声
霍梅尼在海外流(liu)亡时，一直高喊人人平等、消灭贫富(fu)差距。
但在革命成(cheng)功后，复辟(pi)的教士们不仅(jin)没收了王室的所(suo)有(you)财产，还把社会上大部(bu)分(fen)企(qi)业都收为己(ji)有(you)。
没人能约束他们，因为伊斯兰教法管不到教士阶层。
为了管理这么多企(qi)业，教士集团组建了120多个基金会，垄断了全国几乎所(suo)有(you)行(xing)业。
比如，伊朗全国的开心果市场(chang)，就被拉夫桑贾尼家族垄断。
至少在现在看来(lai)，伊朗的贫富(fu)差距比巴列维时期，更大。
当然，这也有(you)遭到欧美经济制裁的原因。
2010年开始，伊朗货币迅速贬值。
消息灵通的部(bu)分(fen)教士们早就通过黑市兑换了美元保(bao)值，最后被坑的只(zhi)有(you)被愚弄的普通信徒。
久而久之，就出(chu)现了上文出(chu)售器(qi)官的一幕。
有(you)些人开始后悔搞什么政教合一。
一切(qie)的一切(qie)，都是信徒们自己(ji)的选择。
就这么着吧。（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