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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hua)开的地方 制图/小蕲 |
□杨子菲(fei)广东广雅中(zhong)学高二（5）班(ban)
木板(ban)搭成的简陋戏台上只(zhi)铺了一层(ceng)红毯，戏台前面(mian)，人们拎(lin)着一张张大红色带靠背的塑料凳坐下，凳子都挤挤挨挨。围着这个(ge)区域，三面(mian)都站着摩肩接踵的人，大多是穿着各色大棉袄的大爷大妈，中(zhong)间夹杂着一些中(zhong)年、青年。而戏台前面(mian)则永远有跑来跑去的小孩儿。他们脚下凹凸不(bu)平的泥巴地上，满是鞭炮红纸碎(sui)片(pian)，头(tou)顶上还有一个(ge)只(zhi)用几根竹(zhu)竿撑(cheng)起的简陋塑料棚。
戏台对(dui)面(mian)不(bu)远处就是古寺，旁(pang)边还有集市。空气中(zhong)，香烛味、火药味弥漫着……
我(wo)已记(ji)不(bu)清(qing)自己第一次看潮剧是几岁了，大约是在上小学。那时(shi)的我(wo)对(dui)戏曲没什么概念，只(zhi)记(ji)得时(shi)不(bu)时(shi)哐哐响起的大锣小锣，还有随着鼓声(sheng)响起的嘹(liao)亮张狂的唢呐、咿咿呀呀的二弦、敲敲打打的扬琴，好不(bu)热闹。台子两旁(pang)都有字幕，但潮汕话依(yi)旧不(bu)易听(ting)懂，我(wo)只(zhi)能一边看着一旁(pang)的牌子上写的这出(chu)剧名《狸猫换太子》，一边自己拼凑出(chu)一些跌宕起伏的剧情。故事大概讲的是大宋天(tian)子赵恒(heng)亲率军前往疆陲御敌(di)，东宫刘妃为争宠，施计用狸猫换走了西宫李妃生下的孩子，并欲(yu)将李妃烧(shao)死(si)于碧云宫中(zhong)。幸有义婢寇珠(zhu)与宫监陈琳等人仗义相(xiang)救，李妃死(si)里逃生，流落民间，后幸遇包拯，包拯带李妃上京，还原了真相(xiang)，正义战胜了邪(xie)恶。
可能我(wo)从(cong)演员的肢体表演中(zhong)感受到故事中(zhong)传达(da)出(chu)的情感与力量，虽然(ran)这出(chu)戏从(cong)晚上七八点一直演到凌晨，大人们都撑(cheng)不(bu)住想回(hui)家睡(shui)觉，我(wo)却一直看完了整场。
记(ji)得那天(tian)回(hui)家时(shi)，洁白明(ming)亮的一弯月牙高悬在天(tian)上，村里的路灯十有九熄，全靠月光(guang)照着前行的路。村里人大多已经睡(shui)下，偶尔从(cong)不(bu)知道多远的地方传来一声(sheng)狗叫，更显得万籁俱寂。而刚才舞台上吹吹打打的乐器声(sheng)、演员的一举一动，仍萦绕(rao)在我(wo)的耳边、眼前，那些文戏里二弦扬琴的旋律(lu)与花(hua)旦的唱(chang)词，武戏里矛与矛的交锋，就这样震(zhen)荡进了我(wo)幼小的心灵，糅进了我(wo)的身(shen)体与灵魂。从(cong)那时(shi)起，潮剧就成了我(wo)唯一热爱的戏剧艺(yi)术。
后来我(wo)回(hui)到广州，听(ting)潮剧的机会越来越少。我(wo)们一家只(zhi)偶尔回(hui)去过一回(hui)年，也很难赶得上看一场戏。我(wo)总是一边心心念念着，一边在闲暇时(shi)看看手机里的潮剧演出(chu)视频以解相(xiang)思。终于，隔了七八年后，我(wo)回(hui)到老家，又看了一次潮剧。
村里年年都会搭戏台的地方今(jin)年已建起一个(ge)固定的戏楼，第一层(ceng)是戏台，二、三层(ceng)就供演员居住。戏台对(dui)面(mian)的古寺仍然(ran)香火旺盛，今(jin)年还重(zhong)启了十二年都没办过的“游神”活动，让人觉得年味异(yi)常浓厚。
大年初三晚上七点半，我(wo)和外公一人提着一个(ge)塑料凳早早来到戏台前占(zhan)位，今(jin)晚唱(chang)的是《玉麒麟》。还未开场，已有乐队在烘托气氛，锣鼓敲得震(zhen)天(tian)响。配合着音响，声(sheng)音几乎整个(ge)村都能听(ting)到。
坐在台下的我(wo)已不(bu)像(xiang)小时(shi)候那样对(dui)乐器什么都不(bu)懂，对(dui)戏剧故事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因此(ci)看得格外投入。多年来留在我(wo)心里的潮剧印象变得更清(qing)晰了。我(wo)发现它的特色不(bu)仅仅在于方言的表达(da)——那是一种极富特色的诗化语言，精妙细腻、通(tong)俗(su)幽默，既(ji)平实又有趣(qu)，还在于独(du)有的乐器，像(xiang)斗锣、号头(tou)等，尤其是有段武戏快节奏的敲梆子，让我(wo)印象深刻。
看完也是半夜了，但村里还是很热闹，新(xin)修的篮(lan)球场、绿(lu)道上，都还有人在打球、散步、放烟花(hua)。集市到了晚上就是夜市，同(tong)样人头(tou)攒动。
时(shi)隔多年，看戏的感受变了很多，但我(wo)依(yi)旧从(cong)戏曲中(zhong)感受到潮汕人过新(xin)年的喜悦和对(dui)生活的热爱。忽然(ran)明(ming)白，我(wo)这些年对(dui)潮剧的念念不(bu)忘(wang)，其实更多是对(dui)家乡的眷恋与热爱。无论家乡如何旧貌换新(xin)颜，乡音一如既(ji)往地让我(wo)魂牵(qian)梦绕(ra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