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chu)发》海报。 出(chu)品方(fang)供图
电影《出(chu)发》在(zai)今年暑期与观众见面了。这部(bu)影片讲述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前夕，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学生毛泽东与学长(chang)萧(xiao)子升徒步千里、深入民间，探访世间万象与民生百态的故事。他们从起始“把河(he)滩当床(chuang)，蓝天当帐幔，月亮当灯笼”的激(ji)情浪漫，到(dao)感受百姓遭遇的困苦后变(bian)得迷茫，以往的认知逐渐被颠覆，深受触动的青年毛泽东开始在(zai)中国大地(di)上探寻救国救民的“大本(ben)大源”之道。
我们的创(chuang)作团队用3年时间精心打磨剧本(ben)，4次深入实地(di)采风调研。我们追溯毛泽东当年的脚步，一个村(cun)子一个村(cun)子地(di)走，观察(cha)、体验、研究、分析，然后想(xiang)象、写作，力(li)求塑(su)造一个真实、生动的青年毛泽东形象，呈现一部(bu)具有(you)中国美学特征的电影。
很多人说(shuo)《出(chu)发》像创(chuang)新(xin)的中国公路片。公路片是“二战”后的美国因其发达(da)的公路系统从传统西部(bu)片中衍生而(er)成的电影类型片。但在(zai)浙江师范大学的路演中，一位教师称《出(chu)发》是“山路片”，我们觉得更加贴切。《出(chu)发》没有(you)公路的画面，青年毛泽东和(he)萧(xiao)子升用双(shuang)脚行走在(zai)被儒家文化和(he)农耕社会习俗包裹的旧(jiu)时代，行走在(zai)山水之间，让心灵得到(dao)洗礼，并(bing)对中国的未来(lai)进行了深入思考。
观众认知一部(bu)电影的地(di)域属性，更多的是从方(fang)言、饮食、服装、建筑等(deng)方(fang)面切入，而(er)不仅限于拍摄地(di)点的景观展示。这就要(yao)求电影主创(chuang)团队在(zai)拍摄地(di)要(yao)有(you)长(chang)期的本(ben)地(di)化生活经验。我们进入湖南的山区、平(ping)原，沿着毛泽东当年的路线，徒步走过那(na)些狭窄而(er)历史悠长(chang)的古道，涉过深深浅浅的溪流，想(xiang)象当年毛泽东如何在(zai)这里停驻、从这里经过，如何与当地(di)人交流。通过这些考察(cha)，我们收集了大量第一手资料，为剧本(ben)创(chuang)作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基于真实的历史事件，回到(dao)百年前的历史环境，去展现当时青年人的风貌，探寻伟人的成长(chang)之路。我们根据(ju)历史事实、题材的特点以及人物的特性，构建了影片独特的视(shi)听(ting)表达(da)。
在(zai)以往的影视(shi)作品中，毛泽东的外貌形象大致有(you)3种：夹着油纸伞、穿着长(chang)衫的青年人，身穿军装、头戴八角帽的中年人和(he)穿中山装或者大衣的老年人。1917年，毛泽东只(zhi)有(you)24岁(sui)，这个年龄段的形象不太(tai)经常在(zai)影视(shi)作品中出(chu)现。他年轻时是什么(me)样(yang)子？我们希望(wang)表现即(ji)将从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毕业的毛泽东，穿着更大众化一些，更贴近观众对那(na)个时代普通人的认识(shi)和(he)想(xiang)象。基于照片资料和(he)社会调查，我们通过海选(xuan)的形式，经过各方(fang)论证并(bing)达(da)成共识(shi)，在(zai)100多位演员中确定由罗泽楷(kai)饰演毛泽东，他也是2020年电影频道“青年演员优选(xuan)计(ji)划”候选(xuan)演员。
在(zai)叙事上，我们基于历史事实，没有(you)过分戏剧化，力(li)求不失去真实感。我们不希望(wang)通过虚构来(lai)增强(qiang)戏剧性，将主人公神化。影片的群演大部(bu)分不是职(zhi)业演员，而(er)是在(zai)拍摄地(di)现找的。他们既是演员，也是影片的二度创(chuang)作者。他们长(chang)期生活在(zai)当地(di)，操着当地(di)的方(fang)言，遵从当地(di)的习俗，对本(ben)地(di)革命先辈(bei)的理解更加深切、纯粹。而(er)主要(yao)演员自然真实的表演，也使观众相信这群演员就是“本(ben)地(di)人”，进而(er)更相信这个革命历史故事。
这部(bu)影片用“水”的意象贯(guan)穿全片，讲述了一段朴素的“行走”，呈现了一部(bu)蕴(yun)含中国哲学思想(xiang)、具有(you)中国美学特征的诗意电影。
影片创(chuang)作团队成员不少是中国美术(shu)学院电影学院师生，中国美术(shu)学院倡导的山水“望(wang)境”艺术(shu)理念，以及绘画的散点视(shi)角对影片影像风格产生了深刻影响。创(chuang)作影片时，我们往往会倾向(xiang)于从造型、美学的角度出(chu)发。创(chuang)作过程中，我们更多地(di)采用中国山水画卷的方(fang)式和(he)长(chang)镜头语言来(lai)讲故事。影片的取景地(di)湖南长(chang)沙(sha)至益阳一带多丘(qiu)陵和(he)平(ping)原，也有(you)一部(bu)分山地(di)，丰沛的水汽与茂密的植被使这里光线的变(bian)化十分丰富，拍摄的影像多姿多彩(cai)。影片展现了这种独特的地(di)理和(he)生态学特征，而(er)且色调是变(bian)化的：起初饱和(he)度较高，随着故事的发展，饱和(he)度逐渐降低，最终转变(bian)为黑白(bai)，营造出(chu)类似版画的效果。有(you)些场面的大群像，又具有(you)强(qiang)烈的雕塑(su)感。
真实的山水教会了我们如何创(chuang)作。我们用摄影机寻找新(xin)的角度，展现中国美学。在(zai)电影的开头和(he)结尾(wei)，故事像中国山水画卷一样(yang)展开，从远景到(dao)近景，逐渐揭示人物和(he)事件。影片没有(you)使用很多特效，大部(bu)分都是实拍镜头，这需要(yao)我们脚踏实地(di)，不时爬山、下水。我们的摄影也会寻找动物视(shi)角，例如蛇、青蛙(wa)等(deng)，它们既是当地(di)的物种，又是环境或者说(shuo)天地(di)对人类活动的见证。这样(yang)的摄影方(fang)式，让我们创(chuang)作了许多长(chang)镜头画面，以此展现场景的全貌以及人物在(zai)其中的运动和(he)情感变(bian)化，这种手法(fa)与中国山水画卷中的“游(you)观”概念相呼应，都是一种对空间和(he)时间连续(xu)性的探索(suo)。我们希望(wang)通过这种独特的处理方(fang)式，让观众感受到(dao)超越时空的中国美学意蕴(yun)。
电影《出(chu)发》的结尾(wei)，是一个以国画大师蒋兆和(he)上世纪40年代创(chuang)作的《流民图》为灵感的长(chang)镜头。青年毛泽东通过这次游(you)学接(jie)触到(dao)最贫苦的人们，感受到(dao)他们承受的苦难。影片最后，随着“出(chu)发”字幕的出(chu)现，毛泽东说(shuo)：“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shuo)，谁说(shuo)？我们不干，谁干？”作为一个革命者，他正逐渐形成自己(ji)的思想(xiang)和(he)信念。我们相信，通过影片的叙述，观众感受到(dao)青年毛泽东的一段心路历程，他对社会和(he)人生的深刻思考也带给观众深深的启迪。
（作者系电影《出(chu)发》导演、中国美术(shu)学院电影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