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记者 |李如嘉
界面新闻编(bian)辑 |宋佳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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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化浪潮席卷之下，中国汽车产业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并随之涌现出一大批自动驾驶公司。当新能源车的产销数字节节攀升，自动驾驶公司也不可避免地被(bei)卷入红海竞争。
然而，国内目前能够真正落地商用(yong)的场景有限(xian)，远不能满足这些自动驾驶公司的“胃口”。他们决(jue)定(ding)在劳动力缺口更大、人力成本更高的海外市(shi)场寻找新目标。
和传统制造(zao)业出海所不同，无论是新能源汽车，还是自动驾驶技术本身(shen)，中国公司均属于头部梯队(dui)，甚(shen)至(zhi)已和其(qi)他国家拉开“代际(ji)差”。在海外逐(zhu)渐打出名(ming)声的中国新能源汽车，也为(wei)自动驾驶公司出海铺好了前路。
一旦出海，意味着需要解决(jue)从技术研发(fa)、产品生产、市(shi)场推广(guang)到客户服务等一系列本地化问题，还要考虑成本控制、盈利模式和资金回笼等因素。任何一个(ge)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导致(zhi)出海失败。而自动驾驶本是一个(ge)需要大量(liang)资金持续投入的行业，出海只会难上加难。
顶(ding)着重重压(ya)力，面对新的机会和挑战，这些自动驾驶公司们仍然义无反顾地加入这场海外大冒险。
到海外“安营扎寨”
“任何人力成本高的国家，都有自动驾驶的落地机会。”谈及自动驾驶的出海目的地，易(yi)控智驾海外业务负责人、澳洲子公司COO晋(jin)一宁对界面新闻这样(yang)说(shuo)道(dao)。
文远知(zhi)行CFO兼国际(ji)业务负责人李璇持类(lei)似的观点，认为(wei)自动驾驶技术可以(yi)为(wei)存在大量(liang)人力缺口的地区(qu)补充劳动力，也可以(yi)完成很多人类(lei)难以(yi)长期进行的工作，比如在极热、极寒天气下作业。很多发(fa)达国家对自动驾驶产品和技术都非常渴求，有着大量(liang)的商机和落地的可能性(xing)。
在日(ri)本一些相对偏远地区(qu)，由于年轻人涌向(xiang)大城市(shi)，人口老龄化情(qing)况加剧，导致(zhi)当地公共(gong)交通系统人员短缺，需要自动驾驶出租车、公交车来补足。而这些地区(qu)的道(dao)路基础设施整体水平比较(jiao)完善(shan)，具备(bei)汽车及电子零部件产业链基础。不少欧(ou)洲国家也同样(yang)面临(lin)这种情(qing)况。
“这些国家对自动驾驶技术有较(jiao)强的发(fa)展意愿，也有相应的开放政策。相比中国和美国，其(qi)在技术和产业发(fa)展方面处在较(jiao)前期或者空(kong)白阶段。”小马智行相关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中国自动驾驶产业链成熟，汽车智能化水平相对较(jiao)高，使得企业在出海时具备(bei)优势(shi)，通过合作或其(qi)他形式，能够更快为(wei)目的国实现自动驾驶应用(yong)的落地。
自动驾驶的研发(fa)投入很大，需要大量(liang)场景去测试才能最终落地。“好在应用(yong)市(shi)场较(jiao)少受到限(xian)制，全球都可以(yi)做落地。”汽车行业资深(shen)分(fen)析师梅松林提到，很多国家虽然短期内难有突(tu)破性(xing)的研发(fa)成果(guo)，但都在积极推动自动驾驶产品在当地的应用(yong)落地，生怕错过这次技术浪潮。
借着这股“东风”，中国自动驾驶公司的身(shen)影得以(yi)遍布美国、法国、卢(lu)森堡、澳大利亚、新加坡、日(ri)本、韩国、阿联酋、沙(sha)特等国家。
在刚刚过去的6月(yue)，文远知(zhi)行的Robobus（自动驾驶小巴(ba)）搭载首批乘(cheng)客从一家酒店(dian)出发(fa)，驶向(xiang)度假圣地圣淘沙(sha)名(ming)胜世界，标志着新加坡首条前装量(liang)产公开道(dao)路L4级自动驾驶小巴(ba)载人运(yun)营路线正式开通。目前自动驾驶技术按照自动化程度不同，共(gong)划分(fen)有L0-L5六(liu)个(ge)等级。
而在距离新加坡近6000公里的阿联酋，文远知(zhi)行拿到了全球首个(ge)国家级全域自动驾驶路跑牌照，其(qi)Robotaxi（自动驾驶出租车）已在阿联酋上路三(san)年。
文远知(zhi)行在新加坡的Robobus 图源：文远知(zhi)行
小马智行则在美国、韩国、卢(lu)森堡、沙(sha)特和阿联酋探索自动驾驶技术和应用(yong)落地。易(yi)控智驾在2022年就已开始(shi)筹备(bei)进入澳洲市(shi)场，去年正式注册了澳洲分(fen)公司。
“随着接(jie)触变多，海外国家对于自动驾驶技术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开放。”李璇表示，当这些国家实际(ji)体验过测试车辆之后，会更愿意接(jie)受自动驾驶技术进入。
据李璇介绍，文远知(zhi)行在德国也设有办公室，积极拓展欧(ou)洲业务，今年下半年到明年上半年，逐(zhu)渐会有更多落地动态公布。
花样(yang)出海
广(guang)阔的全球市(shi)场给自动驾驶企业提供了更多的选择性(xing)，但不同国家的运(yun)营环境，也需要他们采取能适应本地化要求的合作形式，包括与当地企业或机构成立合资公司，或者直接(jie)与当地政府达成合作等。这当中既有产品出海，如落地Robotaxi车队(dui)及服务，也有自动驾驶技术出海，如为(wei)当地市(shi)场和用(yong)户提供定(ding)制化自动驾驶解决(jue)方案。
以(yi)文远知(zhi)行来看，该公司目前在国外的商业模式主要是售卖车辆以(yi)及提供后续服务。其(qi)国内的Robotaxi是在自有平台(tai)“WeRide Go”上运(yun)营，海外则交由合作伙伴负责。例如在阿联酋，其(qi)车辆先(xian)销售给当地合作伙伴，借助合作伙伴的打车平台(tai)“TXAI”进行运(yun)营，文远知(zhi)行收取车辆售卖费用(yong)以(yi)及服务费。这些车辆从2021年起(qi)，就“自动行驶”在阿布扎比的亚斯(si)岛和萨(sa)蒂亚特岛两个(ge)热门旅游区(qu)域。
小马智行稍(shao)有不同，其(qi)相关负责人表示，Robotaxi技术的应用(yong)和落地是公司出海业务中较(jiao)受关注的领(ling)域。Robotruck（自动驾驶卡车）也经常收到问询，营收模式会根据不同项目灵活设计，目前主要以(yi)项目落地产生的技术性(xing)服务收入，以(yi)及落地后的技术授权收入为(wei)主。他还称，不排(pai)除未来直接(jie)面向(xiang)海外消费者提供终端服务的可能性(xing)。
小马智行的Robotaxi 图源：小马智行
短期来看，在公开道(dao)路大规模普及自动驾驶还需要时间，但在一些特殊场景上，如港口、外卖、大型仓储物流(liu)等，已可以(yi)率(lu)先(xian)实现落地。
就像文远知(zhi)行出海的Robosweeper（无人驾驶环卫车）。在新加坡，这家公司与当地规模最大、排(pai)名(ming)最高的清(qing)洁和垃圾管理公司之一Chye Thiam Maintenance建立了合作，首批文远环卫车已运(yun)抵新加坡开启安全性(xing)测试，预计2024年底正式投入运(yun)营。
作为(wei)一家矿山自动驾驶公司，易(yi)控智驾正在澳洲建立生态体系，围(wei)绕上下游产业链进行拓展，目前已经和澳洲最大的采矿承包商MACA达成战略合作，和其(qi)母公司也在洽谈新的合作模式。另据易(yi)控智驾透(tou)露，公司还在接(jie)洽十几座矿山，部分(fen)合作有望于今年实现落地。
像易(yi)控智驾这类(lei)公司，主要提供的是矿卡无人化的解决(jue)方案，旨在节省高昂的司机成本。
海外发(fa)达国家的人力成本普遍高于国内。在澳大利亚，雇佣1名(ming)矿卡司机一年的综合成本在100万元左右(you)，是国内的5-6倍(bei)，加上配备(bei)矿车，一年的成本约(yue)为(wei)400万元。易(yi)控智驾认为(wei)，相较(jiao)国内，自动驾驶矿卡在海外拥有更大的利润空(kong)间。
易(yi)控智驾的无人矿卡正在工作中 图源：易(yi)控智驾
晋(jin)一宁提到，易(yi)控智驾将出海第(di)一站选在澳洲，一方面是因为(wei)澳洲对于自动驾驶的接(jie)受度很高，政府已有专门针对矿山自动驾驶的一些监管法规；另一方面，澳洲是一个(ge)矿业大国，拥有大量(liang)露天矿，市(shi)场空(kong)间较(jiao)大。虽然当地已有成熟的供应商存在，比如卡特彼(bi)勒、小松等，但他们的市(shi)场渗透(tou)率(lu)并不高。这些企业在面临(lin)扩张挑战的同时，也亟需解决(jue)一些系统缺陷所带来的问题。按照她的说(shuo)法，易(yi)控凭借自身(shen)的技术优势(shi)，只要能够成功进入市(shi)场，很快就能建立起(qi)竞争壁垒。
“澳洲是一个(ge)商业化程度非常高的国家，只要你的系统足够好，能够节省成本，做到更安全、更高效，客户就愿意去使用(yong)你的产品。”她表示。
与国内不同的地方还在于，易(yi)控在海外会以(yi)技术提供方的角色进行合作，不会往项目承包商模式发(fa)展，这也是公司需要在当地寻找合作伙伴的原因。
在起(qi)步阶段，该公司并不会直接(jie)出口自动驾驶矿卡。若直接(jie)出口车辆，从客户拿到车到真正常态化应用(yong)需要2到3年的周期。相比之下，改装矿区(qu)目前持有的车辆更为(wei)现实。
至(zhi)于国内落地速度较(jiao)快的高阶自动驾驶，梅松林认为(wei)，海外L3级别的自动驾驶还在突(tu)破前夜，这类(lei)技术主要是靠(kao)中国汽车的出海带动。海外对中国自动驾驶技术的认知(zhi)，和对中国新能源车的认可度通常是同步发(fa)展的。
机遇与挑战并存
即便有市(shi)场、有模式，但中国自动驾驶公司出海并非一路坦途。
梅松林提到，以(yi)往这些公司做测试多是在国内市(shi)场进行，但其(qi)他国家的环境、道(dao)路、法规不尽(jin)相同，需要针对各(ge)个(ge)市(shi)场做数据化的适应性(xing)训(xun)练测试，还要了解当地的道(dao)路规则、消费者习惯(guan)，在隐私(si)数据管理、数据合规方面，也会有很多要求。从理解这些不同之后开展适应性(xing)训(xun)练，到在各(ge)个(ge)场景测试足够长的时间，整体工作量(liang)非常大。
举例而言，目前中国很多自动驾驶技术高度依赖高精地图，出海地区(qu)是否已建构高精地图？如何去获取这些地图？地图数据回传如何管理？这一系列问题背后都存在很大的挑战，需要和当地交通、工信、市(shi)政等多个(ge)部门逐(zhu)一沟通。
若软(ruan)件问题解决(jue)，硬件配置也可能成为(wei)一大难题。要知(zhi)道(dao)，中国的自动驾驶车辆均为(wei)新能源车，充电体系较(jiao)为(wei)完善(shan)，而在海外，整体的运(yun)营、充电和停车系统都需要重新建立。
聚焦于单一领(ling)域的商业场景落地也不容易(yi)。晋(jin)一宁告诉界面新闻，澳洲的矿业监管非常精细，尤(you)其(qi)是对安全有很高要求。有些矿方甚(shen)至(zhi)会罗列出数百项考察指标，对应每一项自动驾驶的能力和研发(fa)进度，在签署合同、验收能力等各(ge)个(ge)阶段都十分(fen)严(yan)苛。
但这并未让中国自动驾驶公司放缓出海步伐。
小马智行上述负责人表示，经过几年的发(fa)展，L4级自动驾驶技术的泛化能力快速提升，在新城市(shi)、地区(qu)落地时长和难度已经大大降低(di)。大多数国家测试规定(ding)基本思路是比较(jiao)相似的，甚(shen)至(zhi)会学(xue)习并参考目前中美在自动驾驶示范或落地时所采取的规定(ding)和标准。另一方面，Robotaxi或Robotruck这类(lei)应用(yong)在国内已有比较(jiao)成型的模式，这也意味着不需要对现有技术架构和产品框(kuang)架做过多调整，有利于出海业务开展。
“最重要的是要有技术领(ling)先(xian)、质量(liang)过硬、让人信赖的产品。”李璇强调。中国品牌要得到海外的认可仍需要时间和大量(liang)的铺垫工作。同样(yang)的价格下，中国企业的自动驾驶产品要比海外竞品表现得更好才有机会被(bei)考虑采用(yong)。
不过，相较(jiao)于其(qi)他成熟行业或市(shi)场，自动驾驶，尤(you)其(qi)是L4级别自动驾驶尚处于行业培育期，未到激烈竞争的阶段。在过去两三(san)年的出海中，中国自动驾驶产品的认可度在不断提升。
接(jie)受界面新闻采访的多家企业都表示，目前在海外看不到太多具备(bei)同等级能力的竞争对手(shou)，中国出海的自动驾驶企业并不多，而美国的玩(wan)家更多专注在本土市(shi)场。已经出海的中国企业大多是小团队(dui)作战，在一些国家建立了小型办公室，在另一些国家则采取项目制。
在蓝海变为(wei)红海之前，中国自动驾驶公司仍大有可为(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