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查(cha)重，怎么就(jiu)成了毕业生们的一块“心病(bing)”
半月(yue)谈记者 邓(deng)倩倩 魏梦佳 柯高阳
“查(cha)重过了吗(ma)”“论文降重了吗(ma)”……快到一年毕业季(ji)，毕业生之间的“问候语”悄然发生了变化。出于对学术不端行为的约束，查(cha)重率是衡量论文原创性的重要指标。为了让(rang)毕业论文顺利过关，学生往往自行付费(fei)购买查(cha)重服务。然而，五(wu)花八门的查(cha)重渠(qu)道、良莠不齐的查(cha)重结果、水涨船高的查(cha)重费(fei)用等，让(rang)毕业生们很(hen)心累。
毕业生的一块“心病(bing)”
“查(cha)重花了几千块钱(qian)”“非常不准，这家(jia)店查(cha)重率4.7%，学校查(cha)28.9%，差点延期毕业”“学校查(cha)完重新修改，改了后自己付费(fei)查(cha)出来19%，换另一家(jia)6.8%，差距太大又得多出一份钱(qian)再找一家(jia)检测”……
半月(yue)谈记者检索发现，一些(xie)购买查(cha)重服务的网(wang)店评价里充斥着毕业生的抱怨，他们因各平(ping)台的查(cha)重结果良莠不齐而困扰，辗转花了不少冤枉钱(qian)。根据不同数据库和查(cha)重方式，费(fei)用每千字(zi)1元到10元不等，一些(xie)打着“与(yu)学校查(cha)重比对库结果一致”旗号的平(ping)台，一篇论文则需(xu)要三百至(zhi)五(wu)百元，乃至(zhi)上千元。
即(ji)将从一所福建普通(tong)本科院校毕业的历史学大四学生小张完成毕业论文后，为查(cha)重煞费(fei)苦(ku)心地(di)查(cha)找攻略。“查(cha)重网(wang)站种类名目(mu)繁多，知网(wang)、维普、万方、超星等，令人眼(yan)花缭(liao)乱，找个靠谱实惠的着实不容易。”他说，作为文科生，即(ji)便是原创论文也担心引用文献导致查(cha)重率太高，提前查(cha)重必不可少。
“许多学校供应的免费(fei)查(cha)重软件(jian)限制了查(cha)询次数。绝大多数学生为了达到查(cha)重要求，不得已需(xu)要付费(fei)另行查(cha)重。”北京大学研究生小何说。
半月(yue)谈记者梳理(li)发现，高校对学位论文查(cha)重率上限要求在10%至(zhi)30%不等，不同学位层次的论文要达到不同标准，各个学校自行设定(ding)标准。若查(cha)重率超过上限要求，将不得参加论文送审从而导致延毕，对论文至(zhi)少修改3个月(yue)后方可重新申请查(cha)重检测。
查(cha)重率超标时，学生们便千方百计“花式降重”。江苏(su)某高校研究生谭晓(xiao)说，自己的论文光是一个专有名词就(jiu)有10多个字(zi)，再加上几个常用的固(gu)定(ding)搭配，一查(cha)重马上就(jiu)标红，让(rang)人啼笑皆非。“为了把查(cha)重率降下来，我们想了很(hen)多办法，要么替换同义词，要么调整句(ju)子结构、改变排列组合，真是绞(jiao)尽了脑(nao)汁。”
学生反映，由于查(cha)重是“刚需(xu)”，市面(mian)上不仅出现假(jia)冒知网(wang)、万方、维普的微信公众号、淘宝账号等，导致查(cha)重结果不准，还出现将提交的查(cha)重论文倒卖，他人抢先(xian)发表的“论文泄露”问题，使得学生们“愁(chou)上加愁(chou)”。
市场(chang)火爆谁人催生？
查(cha)重的本意(yi)是为了督促学生规范撰写论文，提高学术成果质量，然而在供求关系与(yu)市场(chang)牟利操弄中“变了味”。半月(yue)谈记者调研发现，平(ping)台、学生和学校各方都为查(cha)重市场(chang)“添了把火”。
当下，查(cha)重比对资源主要由一些(xie)数据库平(ping)台垄断。业内人士反映，知网(wang)、维普等收录期刊论文、图书及网(wang)络资源较广的数据库，成为高校寻求合作的主要对象。例如东北一所大学发布的论文查(cha)重渠(qu)道显示(shi)，该校图书馆(guan)指定(ding)采用“（知网(wang)）学术不端文献检测系统5.3”进行付费(fei)检测，而被检测的学位论文自检测之日起一年后自动进入知网(wang)公司的学术论文联合比对库。
“这意(yi)味着，查(cha)重机构不仅赚到由学生买单的查(cha)重费(fei)用，还获取到学生个人资料和论文全文，收录进数据库进一步丰富资源。”厦门大学教(jiao)育研究院副教(jiao)授洪志忠说。
各类商业查(cha)重平(ping)台更是乱象频出。一些(xie)机构声(sheng)称查(cha)重系统包含“学校自建库”，是“高校剩余(yu)名额”，能与(yu)学校查(cha)重结果一致，不断哄抬价格。业内人士透露，不少商业查(cha)重系统为了多卖查(cha)重报告，转化人工(gong)降重、AI降重盈(ying)利，故意(yi)提高查(cha)重率。
受访(fang)学生表示(shi)，学生们反复查(cha)重、高价查(cha)重，也有自己写论文不认(ren)真以及抄袭的因素。“学生在撰写论文的时候应该非常清楚自己有没有抄袭，有的人试图通(tong)过查(cha)重后同义词替换、语序替换来蒙混(hun)过关。”清华大学黄同学说。这也催生了“查(cha)重降重一条龙服务”，机器(qi)降重、人工(gong)付费(fei)降重、技术降重、翻译转换等操作游离于灰色地(di)带。
同时不少专家(jia)开(kai)始质疑，设置查(cha)重标准是否合理(li)？西南政法大学教(jiao)授程(cheng)德安指出，受技术所限，查(cha)重系统虽(sui)然可以识别出提交论文与(yu)数据库文献间的重复内容，但还不能准确判别引证关系，存在“误(wu)判”和“漏判”的问题。
近年来，各大高校纷纷提高毕业论文查(cha)重标准，不少名校要求查(cha)重率低于5%，甚至(zhi)个别导师要求低于2%，一些(xie)课程(cheng)中的小论文或(huo)者报告都开(kai)始要求查(cha)重。中国人民大学教(jiao)育学院助理(li)教(jiao)授吴秋翔认(ren)为，单纯采用查(cha)重这一技术手段“一刀切(qie)”判定(ding)学生论文情况(kuang)，甚至(zhi)对论文质量进行高低评价，并不科学，只能逼着学生投(tou)机取巧，用各种方法规避查(cha)重率高的问题。
让(rang)查(cha)重回归(gui)本来意(yi)义
“论文查(cha)重有必要，提升质量更关键。”程(cheng)德安认(ren)为，高校需(xu)进一步完善(shan)论文质量审核方法，多维度评阅论文，破除将论文查(cha)重率作为进入答辩的绝对标准。
由于人文社(she)科与(yu)理(li)工(gong)科的论文写作性质不同，有必要针(zhen)对不同学科进行查(cha)重标准分级，对一些(xie)人文社(she)科专业的论文适当降低查(cha)重要求。例如，政策文本分析、研究名人观点、引用法律条文和历史文献，都有可能导致较高的文本重复，但这并不属(shu)于学术不端的范畴。
吴秋翔等受访(fang)专家(jia)建议，可以为查(cha)重率超标的学生提供申诉机会，组织专家(jia)力量对这部分论文进行评审并做出决议。针(zhen)对查(cha)重率合格的论文，还可以从论文的思想表达、创新性、理(li)论性等多方面(mian)进行审议，避免“以查(cha)重论优劣”。
不少学生呼吁，希望学校进一步开(kai)放资源，提供正规渠(qu)道多次查(cha)重服务，而不是自己在网(wang)上到处找。
洪志忠认(ren)为，还需(xu)加强查(cha)重平(ping)台管理(li)，强化市场(chang)监管和舆(yu)论引导，规范查(cha)重平(ping)台的付费(fei)服务，建立科学透明的服务体(ti)系，整顿非法牟利行为。亟待有关部门对机构的收费(fei)标准给出指导意(yi)见，并审核相(xiang)关资质。
归(gui)根结底，学术规范需(xu)从源头(tou)抓起，高校从本科生阶段就(jiu)要抓好(hao)学生科学道德与(yu)学风建设教(jiao)育，开(kai)展必要的论文写作指导。学校和导师要切(qie)实承担指导职责，对学生开(kai)展相(xiang)关训练，提升其学术道德意(yi)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