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yue)13日至8月(yue)11日，美国非营利机构亚洲协会（Asia society）在其位于曼(man)哈顿的纽约总部举办《冰+煤》（Coal+Ice）特(te)展(zhan)。囊括了世界各(ge)地30位摄影师的这一群展(zhan)，动用了三层楼面的全部展(zhan)厅；配合展(zhan)览(lan)的研讨(tao)会、读书会、文(wen)献图片展(zhan)、电影放映和戏(xi)剧(ju)表演等也在纽约的不同机构此起彼伏。对这个展(zhan)览(lan)采取视而不见(jian)的态度，既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恰当的；但认真去谈论它而不用套话(hua)去溜须，又是不合时宜的。
面对以自然灾(zai)害与环境恶化为预设主题的展(zhan)览(lan)，反思、焦虑乃至痛(tong)心都应该是正常的反应。坐在声(sheng)光电无(wu)所不用其极(ji)的展(zhan)厅里，看着四(si)面落地屏幕上的洪水漫过世界各(ge)地的腰(yao)间和胸膛，怀疑(yi)乃至警惕的情绪(xu)悄(qiao)然而至，这是极(ji)不正常的。我反复去看这个“沉浸式(shi)的”展(zhan)览(lan)，在所谓(wei)“视觉效果(guo)震撼”的展(zhan)陈(chen)中努力去理解自己的不适——“知识考现(xian)学”这个临时生造(zao)的词语就在这样(yang)的情境下跳将出来。
《冰+煤》特(te)展(zhan)中“大(da)投屏”是大(da)量使用的展(zhan)陈(chen)手段，观众会有强烈(lie)的逼(bi)迫感。这间展(zhan)厅四(si)面墙上同时呈现(xian)四(si)部无(wu)声(sheng)的各(ge)地洪水短视频，片中人(ren)物大(da)过真人(ren)，比身临其境更让人(ren)感到无(wu)助、绝(jue)望。（本文(wen)图片悉由作者(zhe)拍摄）
“考现(xian)学”（Modernology）是日本民(min)俗学者(zhe)今和次(ci)郎在1927年提(ti)出的，以“对当代时尚风俗和世态的持续关注为研究态度和方法(fa)”，去描摹(mo)并理解当下之日常。《知识考古学》（l'archéologie du savoir）则是米歇(xie)尔·福柯在1969年出版(ban)的一本自证性方法(fa)论著作的书名，他在对现(xian)代社会的所谓(wei)“知识”以及与之相关的话(hua)语的形成(cheng)和运作进行历史分析后，尖(jian)锐地指出：“话(hua)语的秩序”不过是一种幻象，本质是权力意志实施的结果(guo)。借用上述(shu)两个概念的“知识考现(xian)学”，无(wu)非是想基于对现(xian)实生活的观察(cha)，去理解眼前的意识形态观念是如(ru)何风行一时的。若非启(qi)动这样(yang)的“知识考现(xian)学”，恐怕(pa)连这个展(zhan)览(lan)的标题都会写错，因为直译本应是《煤+冰》，但由于这个国际项(xiang)目从2011年北京首展(zhan)后，在上海、安徽(hui)、旧金山和华盛顿等多地巡展(zhan)或(huo)举办相关活动，中文(wen)报道都是用的《冰+煤》，形成(cheng)了某种品牌效应，改动倒会引发混淆了。
二楼展(zhan)厅的玻璃幕墙上悬(xuan)挂着耿云生的《乌(wu)蒙煤矿工(gong)》系列，这组照片为他赢得了中国摄影金像奖，并在美国和德国展(zhan)出。右边(bian)墙上挂着的是美国摄影师卡米尔·西曼(man)（Camille Seaman）从2004年至2016年拍摄的北极(ji)冰山照片，她因拍摄冰山、风暴(bao)等自然现(xian)象来讨(tao)论气候变化而知名，2006年获得美国国家地理奖。
展(zhan)览(lan)《冰+煤》由亚洲协会中美关系中心主办，有种“义不容辞(ci)”的“政治正确”。因此，“气候危机”自然是特(te)展(zhan)的关键词，它更直白的说法(fa)就是“全球变暖”。展(zhan)览(lan)的宣传单页上写得很清楚：“从煤矿深处(chu)到喜(xi)马拉雅地区融化的冰川，再到海平面上升和遭(zao)受极(ji)端气象灾(zai)难严重破坏的世界各(ge)地”，“这些照片记录了我们(men)对化石燃(ran)料的持续依赖所引发的后果(guo)，并提(ti)出了创(chuang)造(zao)性的解决方案。”可见(jian)这是一个以照片和视频为可视化手段的时政（或(huo)者(zhe)政治、政策？）宣传展(zhan)，而不是一个摄影艺(yi)术展(zhan)。不挑明展(zhan)览(lan)的这一属性，恐怕(pa)就难以理解展(zhan)览(lan)强势(shi)的宣传逻辑，尽管策展(zhan)人(ren)在多处(chu)都游(you)移在“宣传”与“艺(yi)术”、“宣传”与“事实”的暧昧（也可能是纠(jiu)结）之间。
有些展(zhan)览(lan)的文(wen)字说明和图像展(zhan)示甚至是分裂的。耿云生拍摄的21世纪前后云南(nan)山区小煤窑(yao)的系列黑白照片，悬(xuan)挂在二楼面对电梯的入口处(chu)，矿工(gong)恶劣的生产境况触目惊心。说明里引用摄影师的原话(hua)却是：“小煤窑(yao)提(ti)供了当地人(ren)烧饭和取暖之需，关停后只能去买煤，太穷又买不起。如(ru)果(guo)不让挖煤，当地人(ren)只能去砍柴(chai)，对环境又产生了更大(da)的伤(shang)害。”宋朝2002年拍摄的山东矿工(gong)的肖像，印在巨(ju)大(da)的标旗上，挂在亚洲学会的大(da)楼外墙，在公园大(da)道上很远都看得见(jian)。宋朝在矿上干过活，与矿工(gong)熟悉，“中国矿工(gong)不是冰冷的挖矿机器，每个粗糙的外表下都有丰富而细(xi)腻的情感和独特(te)的性格。”所以这些是肖像艺(yi)术照？可是马上再引用艺(yi)术家的话(hua)：“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快速发展(zhan)是在煤炭工(gong)业和煤矿工(gong)人(ren)的努力下实现(xian)的，但中国人(ren)都越(yue)来越(yue)担(dan)心对煤炭的依赖可能产生的对生态的影响。”这些无(wu)法(fa)照应的图文(wen)，这些左右逢(feng)源的话(hua)锋(feng)，这些以矿工(gong)形象展(zhan)示的“中国面孔(kong)”，是刻(ke)板印象的故意利用？还是不得不环顾左右而言的他？抑或(huo)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刻(ke)意的概念偷换？图片自己是会说话(hua)的，并不需要人(ren)为的引导，也应该允许观众里出现(xian)“一千个哈姆莱特(te)”吧？帽子同款均码，而且太大(da)，戴着是不会太好看的。
亚洲学会（ASIA SOCIETY）公园大(da)道的门口挂着大(da)幅广告旗，上面印着宋朝拍摄的山东矿工(gong)的肖像。肖像的下面是展(zhan)览(lan)的英文(wen)标题COAL+ICE，直译的话(hua)应该是《煤+冰》，而不是现(xian)在约定俗成(cheng)的《冰+煤》。
三楼有两个分别以赞(zan)助人(ren)阿隆（Aron）和洛克菲勒（Rockefeller）冠名的展(zhan)厅，这两个家族与亚洲的关系值(zhi)得另文(wen)专论。阿隆展(zhan)厅里有两面墙的落地投影，一面是美国摄影师杰米·斯蒂斯林（Jamey Stillings）的“可再生能源与不断变化的人(ren)类景观”照片系列，循环播放着他自2010年至今在美国、日本、乌(wu)拉圭等地拍摄的风能和太阳能等大(da)型设施现(xian)场(chang)，这种高空拍摄的“与自然景观相互映衬(chen)的引人(ren)注目的人(ren)工(gong)设计与人(ren)造(zao)风貌”，以大(da)为美，近些年在国际摄影界颇为时髦，大(da)型摄影展(zhan)若没此类作品都要觉得丢份儿；另一面墙上则是纽约诗人(ren)简·贺斯菲尔德（Jane Hirshfield）2014年写完的《别让他们(men)说》（Let Them Not Say），展(zhan)品说明上特(te)别印有她2017年的声(sheng)明：“这首诗写于今天的总统就职典礼之前，当时并没有考虑到这件事。但是这一天似(si)乎值(zhi)得我们(men)铭(ming)记共同的星球及其包(bao)括人(ren)类在内的所有生命的命运”。她所说的“这一天”是在她发表这首诗歌的1月(yue)20日，特(te)朗普就任了第45任美国总统。她的言下之意显(xian)然是这个民(min)选总统相当危险。在公众场(chang)合公开反对特(te)朗普，是非常纽约非常知识分子的。尽管简不愿意被(bei)称为“禅宗诗人(ren)”，但毕(bi)业于普林斯顿大(da)学的她在26岁皈依禅宗以及由此可能的“皈依者(zhe)狂热”，却是这位2019年当选为美国艺(yi)术与科学院院士的诗人(ren)，不能被(bei)忽视的人(ren)生底色，她的诗歌主题锚定在正念美德、社会正义和环保(bao)意识上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由此不难理解她为何是美国主流媒体的宠儿，其作品会在大(da)型社会活动中被(bei)朗诵。坦率地说，我在这个展(zhan)厅里有一种久违的“似(si)曾(ceng)相识”——“敢教日月(yue)换新天”，甚至很具象地想起了1960年代的一张宣传画《烟囱搬家创(chuang)奇迹(ji)》，那是在美术作业本上为每根烟囱画上骄傲的黑色浓烟的少年时代。时至今日，我才(cai)明白“人(ren)定胜天”是多么(me)冒(mao)失的狂妄，我们(men)其实还没有足够的知识去理解人(ren)与自然关系中的风险。策展(zhan)人(ren)当然不傻，展(zhan)品说明中有这么(me)一句，“虽然有些人(ren)可能认为这些太阳能电池板和风力涡轮机是对自然环境的侵入性添(tian)加，但其中许多项(xiang)目利用的是以前被(bei)采掘业破坏的环境”，好吧，您说的都对，可是怎么(me)证明您说的都对呢？况且，密布着巨(ju)大(da)的涡轮的天空，候鸟还能飞过吗？寂静的沙漠的地下，真的只是真空一样(yang)的寂静吗？给有待证实的观念和极(ji)有可能带(dai)有商业目的的产业戴上艺(yi)术和道德的皇冠，将其描绘成(cheng)“诗与远方”，会有什么(me)样(yang)的结局？有过极(ji)左狂热记忆的中国中年妇女，会比见(jian)花落泪的纽约老诗人(ren)更敏感、更警觉。
杰米·斯蒂斯林拍摄的照片与简·贺斯菲尔德的诗句同频轮播。此时，配合左边(bian)这张沙漠中的太阳能电池板场(chang)照片的，是右边(bian)的这句“别让他们(men)说，我们(men)什么(me)也没做。我们(men)做了，（只是）还不够。”
洛克菲勒展(zhan)厅划分为两进，一进门的地板上是三行黑色大(da)字“你正站在气候行动极(ji)其重要的关口”。展(zhan)厅被(bei)笼罩在一片血(xue)红之中，更惊人(ren)的是策展(zhan)人(ren)居(ju)然给这个展(zhan)厅配备了增温和烟幕效果(guo)，有设备不间断地喷射出烟熏气雾！展(zhan)厅里的保(bao)安珍妮丝告诉我，这是去年6月(yue)曼(man)哈顿连续三天看到的实景，她住在下城，戴上口罩还是闻得到烟味(wei)。我在《美国医学协会杂(za)志》上查到不少相关论文(wen)，2023年6月(yue)6日至8日，由于加拿大(da)森(sen)林火灾(zai)南(nan)下烟雾的影响，纽约空气中的微细(xi)颗粒物即(ji)PM2.5超过56.8微克每立方米的最高水平，达到100.9微克每立方米，形成(cheng)雾霾，而通常纽约只有9微克每立方米。对待山火，美国当下有两种不同的声(sheng)音：一派认为是气候变暖造(zao)成(cheng)山火频发，因此山火必须被(bei)扑灭且成(cheng)为倡导清洁能源紧迫性的重要证据；另一派认为山火是森(sen)林生态系统自我调节的机制之一，与气候变化是否有关还需论证，政策制定者(zhe)和公众应抛弃那种认为所有树木都必须保(bao)留(liu)的想法(fa)，而应提(ti)倡“控制性燃(ran)烧”。显(xian)然《煤+冰》站在前一种阵(zhen)线上而把后一种声(sheng)音屏蔽掉了。第二进展(zhan)厅是屋顶铺满太阳能电池板和风力涡轮机的未来城市动画，这些想象的乌(wu)托邦画面让人(ren)莫名的想起卓别林的《摩登时代》，人(ren)和机器真的会相看两不厌吗？而且，这种胡萝卜加大(da)棒的展(zhan)陈(chen)方式(shi)考虑过对观众智(zhi)力的尊重了吗？策展(zhan)人(ren)在宣传单页和展(zhan)厅里多处(chu)写下“‘冰+煤’是一项(xiang)协作和不断发展(zhan)的努力，它的目的不是恐吓，而是动员。”但不幸的是，这并不能阻止整个展(zhan)览(lan)类似(si)恐怖片的即(ji)视感。《科学》（Science）杂(za)志子刊《科学进展(zhan)》（Science Advances）今年2月(yue)刊发了题为《以行为科学应对环境变化》的论文(wen)，对63个国家的59440名参与者(zhe)进行调研的结果(guo)表明，“末(mo)日叙事”难以促进公众参与所谓(wei)的气候行动。强化危机迫近感、分享(xiang)末(mo)日情绪(xu)等做法(fa)并不能促使行为改变，还适得其反，一些措施甚至打击了植(zhi)树的积极(ji)性。
鲁迅先生说过的，“辱(ru)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dou)”。
上图模拟的是2023年6月(yue)纽约曼(man)哈顿因受加拿大(da)山火影响而造(zao)成(cheng)雾霾的情景，动用了电热灯(deng)和烟雾器。下图是想象中的未来纽约，请留(liu)意屋顶上的风力涡轮机、游(you)轮上的太阳能电板和鼓励骑(qi)自行车出行的绿色液晶广告牌“你的骑(qi)行、你的健(jian)康、你的星球”。
信息的屏蔽与简单化的归因是宣传惯用的手段，但实质上它与想象力的萎缩互为表里，会阻碍(ai)多元解决方案的呈现(xian)并导致对单一思路的依赖，这是对智(zhi)力无(wu)声(sheng)的侵蚀，最终导致独立判断力的磨损。环境污染、气候变化、气候危机与全球变暖，是内涵与外延都完全不同的概念，但在美国尤(you)其是纽约有将它们(men)混为一谈的趋势(shi)。主流媒体都在试图强调科学家们(men)在“全球变暖”上已经达成(cheng)共识，但实际上像202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zhe)约翰·克劳泽（John F.Clauser）在2023年就参加了反对这一观点的CO2联(lian)盟。2020年过世的弗雷(lei)德·辛格（Fred Singer）生前树敌无(wu)数，他是第一批公开质疑(yi)气候模型有效性的大(da)气专家之一，他认为气候变化的威胁被(bei)夸大(da)了，减弱其影响的努力会造(zao)成(cheng)严重的经济损失。纽约大(da)学理论物理学教授(shou)史蒂文(wen)·库(ku)宁（Steven Koonin）2021出版(ban)的新书《悬(xuan)而未决：气候科学告诉了我们(men)什么(me)？没有告诉我们(men)什么(me)？以及为什么(me)重要？》，认为由于气候测量数据的有限性，很难将地球对人(ren)类影响的反应与人(ren)们(men)知之甚少的自然变化区别开来，《华尔街(jie)日报》刊文(wen)夸赞(zan)他“驳斥了许多主流政治叙事”，但批评他搅浑水的也不在少数。
《纽约时报》4月(yue)27日发表罗斯·杜萨特(te)（Ross Douthat）的署(shu)名文(wen)章《学生抗议前读过什么(me)？》（这篇文(wen)章以及与之相关的2024年春纽约哥伦(lun)比亚大(da)学的情况此处(chu)难以展(zhan)开），引发哥大(da)“抗议”学生的抗议，特(te)别是这一句：“但到了20世纪，范围突(tu)然缩小到只关注进步主义的焦点：反殖民(min)主义、性别和性别问题、反种族主义、气候问题。”这个判断的真值(zhi)性如(ru)何？敌手是另类的知己——在美国，气候问题是一个涉(she)及政治、经济和文(wen)化的大(da)问题，利益集团动用了难以想象的人(ren)力物力财力，尤(you)其是在影响到意识形态未来的教育领域加足了马力，仅(jin)就纽约的博物馆系统而言，这个春天的活动就数不胜数。纽约公共图书馆3月(yue)到7月(yue)举办特(te)展(zhan)《敬畏北极(ji)》（The Awe of the Arctic），配合2天的研讨(tao)会“历史中的北极(ji)：一个视觉和文(wen)化的概念”，多数专家来自欧美顶级(ji)科研院校。华美协进社美术馆同期举办《山水重启(qi)》（Shan Shui Reboot）特(te)展(zhan)，中国山水画的传统在纽约也需要另行阐释，“在人(ren)类直接影响地球气候、在地质记录上留(liu)下独特(te)印记、甚至可能走向灭绝(jue)的时代，这些艺(yi)术家运用‘山水’传统来塑造(zao)对自然的隐(yin)喻性愿景”。3月(yue)初连续3晚在林肯中心广场(chang)有“心之圣母(mu)剧(ju)团”（Théatre la Dame de Coeur）的巨(ju)型木偶(ou)行街(jie)，两个玩偶(ou)人(ren)物拄着长杆，被(bei)解释为给地球扎针灸的疗愈仪式(shi)。文(wen)化活动包(bao)括所谓(wei)科学研究没有不是“销金兽”的，这些议题和话(hua)语的添(tian)加对于申请赞(zan)助的意义不言而喻，为了拿到项(xiang)目（说得露骨(gu)点，就是能要到钱），美国人(ren)也是懂得如(ru)何给自己的研究或(huo)者(zhe)表演“穿靴(xue)戴帽”的。这些有着学术和艺(yi)术自身合理性的活动，给本已复杂(za)的政策议题蒙上了多重面纱，而细(xi)读赞(zan)助者(zhe)名单可以成(cheng)为一个单独的研究项(xiang)目，长到足以研判其中福柯所谓(wei)的“权力的意志”。
上图：2024年3月(yue)6日，《山水重启(qi)》预展(zhan)，艺(yi)术家童义欣在向嘉宾(bin)介绍他的织锦系列《兽性朋克》，展(zhan)品说明里解释“这些浓缩的生态系统的元素被(bei)安排(pai)得紧密相连”。下图：2024年4月(yue)4日，纽约公共图书馆总馆举办“历史中的北极(ji)”国际研讨(tao)会，在“原住民(min)形象的塑造(zao)”环节之后，来自加拿大(da)和美国的4名演讲者(zhe)在回答听众的提(ti)问。
在声(sheng)势(shi)浩大(da)的社会主流叙事的阵(zhen)仗中保(bao)持警醒，并非易事。但如(ru)果(guo)可能，还是要尽力启(qi)动自己的“知识考现(xian)学”——去留(liu)意包(bao)括展(zhan)览(lan)在内的信息背后可能的势(shi)力推手和意识形态意图。苏珊·桑塔格有几句话(hua)，我在上《社会语言学》的第一次(ci)课时总是会与同学们(men)分享(xiang)：“我被(bei)我所珍视的各(ge)种权利的冲突(tu)和价值(zhi)的冲突(tu)缠扰着。例(li)如(ru)，有时候讲出真相并不会促进正义。再如(ru)，有时候促进正义可能意味(wei)着压制颇大(da)部分的真相。有很多二十世纪最受瞩目的作家，在充当公共声(sheng)音的活动中，为了促进他们(men)认为是（在很多情况下曾(ceng)经是）正义的事业，而成(cheng)为压制真相的同谋。我自己的观点是，如(ru)果(guo)我必须在真相与正义之间作出选择（当然，我不想选择），我会选择真相。”
（2024年4月(yue)25日修(xiu)订于亚洲学会洛伊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