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的(de)反腐(fu)运动早在上(shang)个世纪90年代就已开始。1990年，越南政府颁布第240号决定，在全国范(fan)围内部署“开展反腐(fu)败斗争”。在1996年的(de)越共八大上(shang)，腐(fu)败现象被(bei)正式列为越南面临的(de)“四大危机(ji)”之一。2011年阮富(fu)仲出任越共中央总书记以来，积极进(jin)行反腐(fu)运动。2012年5月，越共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会议成立中央预防与反腐(fu)败工作指导委员会，直属(shu)越共中央政治局领导，阮富(fu)仲亲自(zi)担任主任，反腐(fu)的(de)“熔炉(lu)”越烧越旺。

2013年2月，他牵头主持成立越南预防打击腐(fu)败中央指导委员会，通过制(zhi)度反腐(fu)，从根本上(shang)遏制(zhi)腐(fu)败。阮富(fu)仲在十二(er)届党代会任期内强(qiang)力反腐(fu)，掀起了熔炉(lu)式反腐(fu)风暴，多次强(qiang)调“反腐(fu)败不停歇，无禁区，无安全着陆”，在党内和(he)民间都树立很高的(de)威信。为了强(qiang)调此(ci)次反腐(fu)的(de)意义，阮富(fu)仲在十三大闭幕式记者(zhe)招待会上(shang)还曾语重心长(chang)地讲(jiang)道：“反腐(fu)不是(shi)因为要搞谁，仇恨(hen)谁，而纯(chun)粹是(shi)为了体现政治文(wen)明和(he)道义”。

越南共产党第十三届中央委员会第九次全体会议18日上(shang)午落下帷幕。图为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fu)仲。图自(zi)越通社

阮富(fu)仲在谈及这场反腐(fu)运动时，常常将其(qi)比作“燃烧的(de)熔炉(lu)”。在他的(de)表态中，从退休的(de)“干(gan)柴”，到在位的(de)“湿柴”，反腐(fu)无禁区、无例外、不庇护，“熔炉(lu)烧旺了，湿柴火扔进(jin)去也得燃烧。”

自(zi)2016年1月的(de)越共十二(er)大以来，“熔炉(lu)式”反腐(fu)运动力度明显加大，进(jin)入“全面反腐(fu)阶段”。“无禁区”“无差别”地严查大案(an)要案(an)，数百名政府高官和(he)企业(ye)高管被(bei)捕，已经触及到中央委员会和(he)政治局的(de)最(zui)高级别官员，“熔炉(lu)”行动开始深入关乎(hu)国家经济命脉的(de)能源、金融等领域。

在越南政坛，反腐(fu)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化风潮，在街头巷尾也不是(shi)一个需要忌讳的(de)政治名词。2022年越南召开了中央预防与反腐(fu)败工作十周年总结会，越南通过治病救人的(de)熔炉(lu)式反腐(fu)，既树立了越共在人民群(qun)众心中的(de)形象，也连带提升了营商(shang)环境。更(geng)重要的(de)是(shi)，通过反腐(fu)，越南缓解了偏离社会主义道路的(de)危机(ji)和(he)官僚(liao)主义腐(fu)败危机(ji)，以及自(zi)我转化、自(zi)我演变的(de)危机(ji)。

除此(ci)之外，本世纪以来，越南通过立法进(jin)行制(zhi)度性反腐(fu)。2005年越南国会修缮了《检举控告法》，随后(hou)更(geng)是(shi)制(zhi)定了《防治腐(fu)败国家战略》，同年还颁布了《预防与反腐(fu)败法》，经2007年和(he)2012年两次修订，2018年又颁布了新的(de)《预防与反腐(fu)败法》，2019年7月1日开始生效。

反腐(fu)动力源于解决“四大危机(ji)”

本次政坛地震之所以引起各界猜测，并留下诸多遐想空间，主要是(shi)由于越共正在紧(jin)锣密(mi)鼓筹备越共十四大；反腐(fu)力度空前，为选举产生新一届领导集体储备合(he)适人选。

阮春福和(he)武文(wen)赏两任国家主席(xi)分(fen)别因牵连疫情防控贪污违规行为和(he)违反党员禁令等提前辞职。国会主席(xi)王庭惠访华回国，其(qi)助理(li)就被(bei)逮捕，不到半(ban)个月他本人也不得不递上(shang)辞呈。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兼组(zu)织部部长(chang)张氏梅引咎辞职。

从上(shang)述四位高官类似的(de)主动请辞方(fang)式来看(kan)，越共内部的(de)反腐(fu)风暴没有趋缓的(de)迹象。

张氏梅辞任第十五届国会代表。图自(zi)越通社

由于阮富(fu)仲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也为外界担忧，越南党内接班人选至关重大。越南的(de)顶层政治架构(gou)曾一度维持“四驾马车”（笔者(zhe)认为应(ying)翻译为“四柱(zhu)”较佳），后(hou)由于前国家主席(xi)陈大光任上(shang)意外病逝，临时改为“三驾马车”领导体制(zhi)（亦可理(li)解为三足鼎(ding)，笔者(zhe)注：越南俗(su)语中有“像(xiang)三足鼎(ding)那样稳固”的(de)说(shuo)法，极赋象征意义，等同于汉语中的(de)“稳如泰山”），国会投票选举总书记阮富(fu)仲兼任国家主席(xi)。前国家主席(xi)阮春福引咎辞职后(hou)，又恢复了“四柱(zhu)”领导体制(zhi)。

三足鼎(ding)治理(li)模(mo)式实现了党政合(he)一，其(qi)中总书记兼任国家主席(xi)可保证政令统一，有益于维护“党领导、国家管理(li)、人民当家作主”的(de)治理(li)体系，这种政治系统适合(he)越南国情。越共领导核心是(shi)否维持“四柱(zhu)”领导体制(zhi)还是(shi)有所突破目前还不明朗(lang)，但可以看(kan)出，阮富(fu)仲以壮(zhuang)士(shi)断腕的(de)勇(yong)气力推熔炉(lu)式反腐(fu)，使越共红(hong)旗不倒，击溃(kui)了国内走(zou)资派、骑墙派和(he)国外和(he)平演变力量，这成为他三个任期的(de)最(zui)大政绩。

越南反腐(fu)运动的(de)源动力首先在于解决危机(ji)。1994年，越共七届中期会议明确提出越南面临“四大危机(ji)”，即：经济发展滞后(hou)危机(ji)、和(he)平演变危机(ji)、偏离社会主义方(fang)向危机(ji)和(he)贪污腐(fu)败危机(ji)。“四大危机(ji)”中三个都来自(zi)内部，而反腐(fu)败是(shi)内部危机(ji)的(de)重中之重。至今仍然没有解决，相互之间有着密(mi)切关联性，高层人事频繁变动或可一瞥越共不同派系可能存在的(de)分(fen)歧。

越南反腐(fu)的(de)另一个源动力就在于要高举社会主义旗帜，走(zou)社会主义道路，融入世界的(de)同时而不融化。越南以前是(shi)政府指导反腐(fu)，但不是(shi)特别得力，从2012年起，反腐(fu)工作收归中央政治局统一管理(li)，升级为党直接抓反腐(fu)工作。内在逻辑是(shi)，在反腐(fu)的(de)同时防止自(zi)我演变、自(zi)我转化，同时营造风清气正的(de)形象，提高党在人民群(qun)众心中的(de)地位。

反腐(fu)大权收归党管之后(hou)，从2022年5月起，越共中央委员会宣布在各省、直辖市层面组(zu)建防治腐(fu)败指导委员会，将反腐(fu)工作部署进(jin)一步细化。省级反腐(fu)委员会的(de)成立，可以健全从中央到地方(fang)的(de)反腐(fu)机(ji)制(zhi)，扩大反腐(fu)机(ji)关的(de)权限和(he)辐射力，推动自(zi)上(shang)而下进(jin)行反腐(fu)，力度更(geng)加空前。

十三大后(hou)激进(jin)派系（国内有人称之为“南方(fang)派系”）对越共中央人事安排不满，导致越南各级党政之间工作的(de)配合(he)协调不佳。而反腐(fu)委员会下沉到省级层面，也可以更(geng)好协调工作。近年来，越共党内民主化、越南社会民主化趋势加大，部分(fen)“党权”被(bei)“法权”所取代，因而党中央的(de)管控能力有所下降，地方(fang)政府部门也是(shi)各自(zi)为政。面对党中央继续狠抓反腐(fu)廉政建设，涉房(fang)地产资金欺诈等领域的(de)大案(an)要案(an)频发，一些(xie)官员怕晚节不保，出现懒政、怠政现象，人为设置监管障碍和(he)冗(rong)长(chang)批准程(cheng)序，不愿意批准或推进(jin)公共投资项目。

反腐(fu)及其(qi)引发的(de)政坛人事变动势必重塑(su)越南的(de)政治生态，但如何处理(li)“左”和(he)“右”的(de)问题，是(shi)越共高层接班人需要高度重视的(de)首场“大考”。

反腐(fu)取得实效，并圈定未来方(fang)向

经过铁(tie)腕治腐(fu)，越南在世界银行的(de)营商(shang)环境榜单中排名从2021年的(de)第87位（总数180个国家和(he)地区）已提升至去年的(de)第70位。

多年来，越南一直被(bei)反腐(fu)组(zu)织“透明国际”评为“贪污腐(fu)败较为严重的(de)国家”，经过十年强(qiang)力反腐(fu)，已经从原来的(de)第113位提升到第86位。不过由于起点太低，在“透明国际”2023年的(de)排名中，越南从39分(fen)升至41分(fen)（满分(fen)100分(fen)）。可见，越南反腐(fu)取得一定成效，但同时也应(ying)承认，越南政情氛围仍有待进(jin)一步改善。

越南通过反腐(fu)提高了政府公信力，改善了营商(shang)环境，促进(jin)了公平竞(jing)争和(he)经济增长(chang)，但仍遭(zao)遇不小的(de)挑战。2024年以来，越南虽(sui)然实现GDP同比增长(chang)5.7%，但年初国会设定的(de)6.0-6.5%年度增长(chang)目标或将存在不确定性。今年以来，受制(zhi)于越南出口结构(gou)和(he)美(mei)元加息周期，越南盾兑美(mei)元已累计(ji)贬值约5%。2023年以来，国际资本在越南的(de)总投资年减(jian)近三成，超过千(qian)万亿越南盾的(de)资金从该(gai)国撤离，股市波动剧烈，西方(fang)新金融资本趁机(ji)“收割”，造成不小损失。

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暂时处于低潮的(de)历史阶段，越南是(shi)全球为数不多的(de)高举社会主义旗帜的(de)国家之一。遏制(zhi)对投资者(zhe)有潜在风险的(de)腐(fu)败现象，既是(shi)政治需要，也是(shi)经济需要。反腐(fu)工作既保持了“红(hong)旗不倒”的(de)局面，也间接改善了营商(shang)环境，推动解决“四大危机(ji)”中的(de)经济发展滞后(hou)危机(ji)。这也是(shi)越南一直强(qiang)调“改革而不改色，融入而不融化”方(fang)针的(de)原因所在。

在筹备越共十四大的(de)人事工作会议上(shang)，阮富(fu)仲强(qiang)调当选新一届中央委员的(de)标准是(shi)排除那些(xie)不如实申报个人财产的(de)干(gan)部，真正在政治本领、道德品质(zhi)和(he)工作能力等方(fang)面做表率，反对机(ji)会主义、贪图权力、个人主义、条块分(fen)割、拉帮结派、保护既得利益等现象。干(gan)部遴选的(de)标准是(shi)德才兼备，以德为先。

越南共产党第十三届中央委员会第九次全体会议现场。图自(zi)越通社

目前，越南反腐(fu)后(hou)果被(bei)外界误读为陷入“行政瘫痪”，但从社会面上(shang)看(kan)，政情社情平稳，民众反应(ying)良好。随着越共中央十三届九中全会召开，补选了四位新晋政治局委员，第十五届国会特别会议选举产生新任国家主席(xi)和(he)国会主席(xi)，敲定缺漏人事改选，行政体系运作已趋于正常。

在全球化遇阻、脱钩断链盛行和(he)小院高墙的(de)影响下，饱受战争创伤和(he)分(fen)离创伤的(de)越南别无他路，只能将反腐(fu)败斗争继续推进(jin)下去，以内部治理(li)科学化、精准化应(ying)对外部挑战和(he)不确定性风险。

来源|观察者(zhe)网(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