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日下(xia)午，《历史的游(you)荡者》李硕新(xin)书分享会在万(wan)圣书园·优盛阅读空(kong)间举办。中国社(she)会科学院考古所研究员许宏、万(wan)圣书园创办人刘(liu)苏里和历史学者李硕三位(wei)嘉宾亲临会场，话题(ti)不断，妙语频(pin)出，与在场的读者和媒体朋友们，济济一堂，共(gong)同(tong)感受了信息量爆棚的时刻。
李硕去年突(tu)发疾病，引起社(she)会各界的普遍关注，一年多(duo)来，他与公众暌违(wei)良久。开场之后，李硕先就大家对他身体的牵挂做了回应，表示手术很成功(gong)，虽然无(wu)法根治，复发率很高(gao)，但现(xian)在很轻松，是一种彻底(di)解放的状态，并(bing)且感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chi)。之后，他也一再表示，正如《历史的游(you)荡者》后记所说：作(zuo)为学者的李硕已经死(si)了，影视人万(wan)玛扎(zha)西·李硕刚刚转世(shi)重生。
渴望与国际学术界对话，但书写“李硕中国史”的宏愿不再有了
继历史非虚构写作(zuo)《翦商》之后，李硕在病床上整理了他20多(duo)年来散落各处(chu)、大多(duo)未经发表的学术文章，汇集成《历史的游(you)荡者》。当(dang)问起他事后回看这本书有什么(me)感触时，他特(te)别提及了中美学术界的对话。在他看来，全书的12个(ge)部分，跨度(du)相当(dang)大，但几乎每部分都有相对照的美国同(tong)行们的研究现(xian)状。对于美国汉学界，他反对两个(ge)极端，既不全盘接受，也不全盘否定，而是要努力构建自己的判断力和视野，他说：“如果我们学界在一些(xie)问题(ti)的交汇点上，能看出哪些(xie)新(xin)东西和彼此的高(gao)下(xia)，这可能是一个(ge)观察点。”
刘(liu)苏里老师分享了自己与李硕交往的点滴，特(te)别回忆了去年与太太一起到成都看望李硕时的场景。他道出李硕原有书写中国通(tong)史的宏愿，并(bing)且前后出版的《南北战争三百年》《孔子大历史》《楼船铁马(ma)刘(liu)寄(ji)奴》乃至(zhi)《翦商》，都是“李硕中国史”的一部分。而回到《历史的游(you)荡者》，他说：“他（李硕）大篇幅写的中国法制史刑案(an)的部分，学科上的法制史，实际上是研究中国人怎么(me)在法律意义上处(chu)理事情的，民间纠纷(fen)和官(guan)府规则之间是怎么(me)博弈的。在这本书当(dang)中，大家还看到关于《红楼梦》的研究，那是更早的，是不是会以(yi)什么(me)为中心写一个(ge)中国世(shi)情小史或演变史。总之，这本书能够看到他想写中国通(tong)史的影子。”同(tong)时，刘(liu)苏里老师也表示，李硕“转世(shi)”成为影视人，不再继续写中国通(tong)史，是为巨大的遗憾。实际上，他还是更希(xi)望看到李硕能够坚持(chi)做完自己未竟(jing)的事业，哪怕(pa)通(tong)史就写到唐。“为什么(me)断然地就让学者李硕死(si)了？至(zhi)少对我本人来讲是非常重大的打击(ji)，因为我想读完整的写到唐的中国史。”刘(liu)苏里老师说。而李硕也表示，“这辈子不会再写学术体例的论文或是著作(zuo)，哪怕(pa)非虚构体例的也没有排在近期的日程里面”。
“学者李硕”是如何炼成的，既要“打通(tong)文史哲”也要不断地“行走”
许宏老师坦率地承认这本书的内容不好读，但12篇导读却最让他动容，他说：“别看它(ta)散，但里边(bian)有内在的、一以(yi)贯之的东西，对于我们了解作(zuo)者本人，也即李硕是怎么(me)炼成的大有裨益。别看他（在书里）一会儿偷情与法律问题(ti)，一会儿又从性取向上探究国外(wai)历史研究者，还有研究骗(pian)子和集团诈骗(pian)。尽管视角不同(tong)，但是你知道写《翦商》的那个(ge)李硕原来背后是这样丰满的带着(zhe)批判性思维(wei)，他走过了这样的路(lu)。”谈到李硕老师在荒(huang)野发现(xian)“大煎都烽燧”时，许宏老师说：“李硕的难得之处(chu)在于，遥感考古，尤其(qi)是对现(xian)在卫星影像的解读，其(qi)实他最早是在这方(fang)面看到这一个(ge)城(cheng)的。好多(duo)边(bian)塞地区，或者无(wu)人区，或军事禁区是不好进的，李硕是从这个(ge)地方(fang)了解到这个(ge)城(cheng)。这个(ge)城(cheng)当(dang)时还没进入考古队的视野，但李硕还真就是个(ge)专业人，要说历史文献(xian)学远一点，但是中间还有历史地理学，然后到考古，他居(ju)然还有这样的考古发现(xian)。”
李硕在书中用了大量的篇幅书写汉学家拉铁摩尔在中国的行旅，以(yi)及二战之后美国学术界的种种偏颇。在李硕看来，拉铁摩尔之所以(yi)成为一代大师，很多(duo)方(fang)面都在于他能够脚踏(ta)实地地去亲身经历，用这种第一手的史料和观察方(fang)式去研究，而不像很多(duo)学院派那样，做书斋里的学问。由此，李硕也表达了对于当(dang)今学科碎片化的担忧，在他看来，现(xian)在的学科撕裂特(te)别厉害(hai)，很多(duo)人别管打得是社(she)会学、民族学还是人类学的名义，往往只关注一个(ge)很窄的领域。他说：“道术已为天下(xia)裂，学术本身不会教给你一个(ge)相对全面的常识体系或是人群综合认知。”
对此，许宏老师也有同(tong)感。作(zuo)为考古学专家，许宏老师同(tong)样对博与专有着(zhe)切身的反思，他说：“本人把自己定位(wei)为从田野考古学者转身为沙发考古学者，因为被一线学者有点看不上的沙发考古学者才是能够关注整体史，能够具有贯通(tong)性。一开始(shi)大家都是研究盆盆罐(guan)罐(guan)这些(xie)东西，在那些(xie)细小琐(suo)碎的东西之后，考古人作(zuo)为学者的贯通(tong)感又被唤(huan)起，我觉(jue)得应该打通(tong)这些(xie)，而不能仅仅成为一个(ge)所谓发掘匠。”
在刘(liu)苏里老师看来，在现(xian)代学科体系化的市场状况下(xia)，能够读万(wan)卷书行万(wan)里路(lu)的学人并(bing)不多(duo)，而李硕的视野是宏大的，他走过的路(lu)也更加复杂多(duo)样，伴(ban)随着(zhe)他的学术视野和思考广度(du)，“我们也许能够找到李硕研究的起点，但是我们看不到他的终点。虽然学者李硕死(si)了，但我还是不相信这个(ge)终点已经到了”。
未来的计划是影视，“甚至(zhi)做虚构的小说和剧本创作(zuo)”
李硕透露，这次来京的目的是想宣传自己的电影，为之后影视业的发展寻找平台和助力。之所以(yi)有这样的转轨，一方(fang)面这是他多(duo)年来的夙愿，再一个(ge)就是，毕竟(jing)经历过了生死(si)，把一切都看淡了，只想做点自己真正喜(xi)欢的、好玩的事，“活一天赚一天”。而在他看来，做虚构的小说和剧本创作(zuo)，这些(xie)跟(gen)之前的非虚构写作(zuo)其(qi)实也并(bing)不矛盾，甚至(zhi)是一体的，所不同(tong)的在于非虚构写作(zuo)有其(qi)边(bian)界，比如一定会涉及伦理问题(ti)，“你不能把你朋友的私生活写出来，他可能做生意赔本了，他可能离婚了……我们用自己真名字的时候容易说假话，当(dang)我们带一个(ge)假名字的时候就可以(yi)说真话了，我带着(zhe)这个(ge)想法写所谓非虚构的小说，其(qi)实那都是真有张(zhang)三、李四有名有姓的人，但只有用假名字才能写得更真实，在这个(ge)维(wei)度(du)上我还是延续我原来写东西的方(fang)式继续探索和表达”。
在李硕看来，某种意义上，转行影视业可以(yi)让他施展的空(kong)间更广了，虚构的小说和剧本可以(yi)展示一个(ge)更大的、更少顾忌的也同(tong)时更真实而精(jing)彩的世(shi)界。为什么(me)不再写非虚构的历史了？李硕再次表明自己的考虑：“第一是感觉(jue)再写历史作(zuo)品，特(te)别是学术体例的，还是非虚构，都很难超越(yue)我以(yi)前了，就是超越(yue)自己都困难。另外(wai)一个(ge)原因，我在书中提到过一点，我其(qi)实这十几年来一直知道有一些(xie)更好玩的世(shi)界，但之前没有时间去转轨，彻底(di)把自己生命转过去。”而常年游(you)荡在安多(duo)地区的他，被当(dang)地人的思维(wei)和生活表达所吸引，“我想用影视的方(fang)式跟(gen)我朋友一起，甭管是拍一分钟的短视频(pin)，或者是一个(ge)半(ban)小时的长片，我们想表达这些(xie)东西”。
借着(zhe)住在华西医院附近的契(qi)机，李硕感受到了成都藏族人最密集的街区，就连他以(yi)前在高(gao)原上结(jie)识的很多(duo)朋友，也因为种种原因移居(ju)到成都来了，这就给了他很大的兴奋点。“我们现(xian)在选择的表达方(fang)式是做影视剧，我后记（《历史的游(you)荡者》）也写了，我们对藏式生活的一种诠释，它(ta)就是能够包容一切、反思一切的东西。……我们做纪录片，做法就是没有任何人为去删减，或者建构它(ta)，我们呈现(xian)的世(shi)界不全是纯苦的，也不全是纯乐的，就是高(gao)度(du)复合的，这就是我们想表达尽量真实完整的世(shi)界。”据刘(liu)苏里老师透露，李硕去年底(di)还拍过一个(ge)小片子《花(hua)开花(hua)落》，投资1.5万(wan)，回报是22万(wan)。
生性豁达，心态比较皮实，李硕说自己甭管什么(me)打击(ji)都能受得住。“我以(yi)前出去玩，如果去的是大家都不太敢(gan)去的地方(fang)，我会提前留一个(ge)遗书，我就觉(jue)得如果大家都不敢(gan)去，我就要去看看，即使遇(yu)到什么(me)特(te)殊问题(ti)，人死(si)了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