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木匀
持续展(zhan)出两(liang)个(ge)月，参展(zhan)学生人(ren)数约2000人(ren)，3000余件作品汇集美术(shu)馆……一年一度的中央美术(shu)学院毕业季是让艺术(shu)爱好(hao)者们了解当今(jin)最年轻的艺术(shu)创作者动(dong)态的好(hao)机会。2024央美毕业展(zhan)呈(cheng)现出了跟以(yi)往完全(quan)不同的新面(mian)貌：观(guan)展(zhan)人(ren)数比以(yi)往更多，参展(zhan)作品种类繁多，增加了文创区域(yu)用于售卖各类艺术(shu)衍生品。那么，情况究竟如何？也许我(wo)们可以(yi)从现场获得一手感受。
展(zhan)厅寸土寸金作品缺乏亮点
比起前几年的操场临(lin)时展(zhan)区+图书馆+各院系楼(lou)层空间分散布展(zhan)的安排策略，近几年，中央美院几乎把所有的作品都集中在美术(shu)馆这一个(ge)场地中展(zhan)览(lan)。这个(ge)决策所导致的直接问题就是，大部分的学生只能分到2到3平方(fang)米的展(zhan)位，对于一些需要较大展(zhan)示空间的雕塑类、装(zhuang)置类作品来说，如果恰好(hao)被分到跟其他同学紧挨在一起的位置，就会形成一个(ge)声(sheng)光电混响的混乱效果。
实际上，现场也是如此：作品和作品之间的间隔不到一米，左边传来的是这件作品的音乐，右边是另一个(ge)需要戴上耳机来进行互动(dong)、需要安静环境的作品。很显然(ran)，狭窄的场地并不能提供足够的展(zhan)示空间。即使在美术(shu)馆几乎每一寸地面(mian)都安置了作品的情况下，还是很难放下所有作品。并且，本次还在一楼(lou)过道处设置了文创区域(yu)，让本来就不宽敞的展(zhan)厅变得更拥挤了。
这样的条件下，地面(mian)寸土寸金，学生们也需要调整他们的展(zhan)示思(si)路。毕业展(zhan)对于许多毕业生来说，不仅是展(zhan)示的重要机会，也是求职和出售作品的重要机会。但是，就作品的整体水平而言，本次各大院系的作品，相较于以(yi)往的毕业季，普遍呈(cheng)现出式微(wei)的状态。当然(ran)，这也有可能与疫(yi)情三(san)年的长(chang)时间线上教学有关。艺术(shu)创作是非(fei)常需要实地考察和反复实践来积累(lei)经验的行动(dong)，毕业作品也是学生在大学期(qi)间将自己的感悟充分表现的结(jie)果。如果学生缺乏足够的社会实践，就很难创作出让人(ren)眼(yan)前一亮的作品。
网络流量先行艺术(shu)周边泛滥
不过，好(hao)在这一届毕业展(zhan)观(guan)众的劲头非(fei)常足。早在研究生展(zhan)开展(zhan)的第一天，中央美术(shu)学院校园外就排起了长(chang)队。如果打开社交媒体，就会发现网红博主们早已整理好(hao)了各大美院毕业展(zhan)的开展(zhan)日期(qi)和观(guan)展(zhan)提示。有些作品在社媒上得到了几十万的浏览(lan)量；另一些作品呢(ne)，可能面(mian)临(lin)着前所未有的考验——当现场观(guan)众变成线上观(guan)众时，曝光量就是实力。在一个(ge)人(ren)人(ren)都得做自己的产品经理的时代，如何宣传自己和自己的作品，也是毕业生们必须(xu)思(si)考的一环。于是，很多毕业生已经在运营自己的个(ge)人(ren)账(zhang)号，回答热心观(guan)众的问题。这可能是多年来学生艺术(shu)创作者和观(guan)众最亲密(mi)交流的一届。这种交流，是否会提供此前完全(quan)没(mei)有出现过的机会，还有待观(guan)察。
在实验艺术(shu)学院区域(yu)展(zhan)出的《网红艺术(shu)家造星(xing)的30天》，就以(yi)“网红时代怎么做小艺术(shu)家”为主题，模仿偶像红毯直播的形式，做了与之相关的灯牌、杂(za)志和手幅等物(wu)料。如果在小红书搜(sou)索(suo)“Pencil弟弟”会发现，这位创作者已经是一个(ge)娴熟的网红博主。他把自己的网红生活(huo)做成作品，或者作品本身就是自己的生活(huo)，都是很有意思(si)的。但就像他在自己的短视(shi)频里说：“我(wo)不会成为一个(ge)艺术(shu)博主，因为我(wo)去年就只做了一个(ge)作品，艺术(shu)产出需要一个(ge)比较长(chang)的周期(qi)，做艺术(shu)也需要灵感……而你作为一个(ge)职业的短视(shi)频创作者，你每天的更新频率是得保(bao)证的，你的商业赞助是得保(bao)证的。所以(yi)你们现在看(kan)到的我(wo)的账(zhang)号：在小红书就是一个(ge)职业的美妆博主；在抖音就是个(ge)带货博主；偶尔有灵感了，可能才会去分享一些艺术(shu)内容。”
和往届毕业展(zhan)不同，本次毕业展(zhan)的一大变化是几乎所有展(zhan)位前都在出售作者的艺术(shu)周边制品。但是售卖的周边制品种类趋于同质化，一般都是亚克力钥匙扣或摆件，投(tou)影胶片和微(wei)喷原画(hua)这几类。此外，还有与学院官方(fang)合作的周边制品区。但现状是，文创类周边产品，或者说是IP类衍生品，到今(jin)天已经有了一整套从开发到设计的成熟流程：要么是经过时间考验的经典作品，要么是经过推敲设计后的创新周边。如果仅仅是单纯地把图画(hua)印在纸上，或许对于现在的观(guan)众来说已经没(mei)有那么强的吸引(yin)力。
艺术(shu)拥抱商业也要创作先行
那么，如何评价这样的趋势(shi)呢(ne)？商业化和艺术(shu)性在很多情况下并不冲突，就像空山基和村上隆被人(ren)称为“潮玩鼻祖”一样。但在成为所谓的鼻祖之前，空山基花费了数年时间来磨炼(lian)技(ji)巧，刻画(hua)他的“机械姬(ji)”。对于机械质感和女性身体的迷(mi)恋让他早期(qi)备受阻挠，在热情和喜(xi)爱的加持下才能一直坚持创作下去。至于村上隆，也是早在上个(ge)世纪日本御宅(zhai)族文化兴盛时，摘取了其中“扁平化”和“可爱化”的特性，才创造出具(ju)有他个(ge)人(ren)风格的概括和表达方(fang)式。有时，单一地冲着某个(ge)结(jie)果去运作，比如渴望进入画(hua)廊或进驻潮玩市场，并不见(jian)得能如愿(yuan)以(yi)偿。换个(ge)角度来讲，艺术(shu)家的独特之处在于他们的思(si)维(wei)和创作，先有创作才有转化。而一些现在的年轻艺术(shu)毕业生却把时间花在技(ji)巧和运营上，可谓本末倒置。
就像波普艺术(shu)家们仅仅只是剪下杂(za)志和报纸上的广告就拼贴成为一幅作品，安迪(di)·沃(wo)霍尔也只是把美国(guo)人(ren)司空见(jian)惯的金宝汤罐头和女明星(xing)的照片复印了一百遍。波普艺术(shu)嘲弄了商品经济，潮玩艺术(shu)家拥抱了商品经济。但艺术(shu)与商业化，或者说创作与谋生的关系，也许就像知名的大地艺术(shu)家克里斯托和珍妮·克劳德夫妇曾做的那样——这对夫妇自己成立公司处理一切(qie)合作事宜，并于1995年花费1300万美元包裹了德国(guo)柏林国(guo)会大厦——这几乎是花销最大的艺术(shu)品之一。但这件作品展(zhan)出两(liang)周后，包裹物(wu)被撤去，作品也就宣告消失。克里斯托夫妇创作这件作品的花销都靠他们出售此前的小型作品和版画(hua)、草图等来承担。这样看(kan)的话，想要完成一件巨作，创作的能力和运营的思(si)维(wei)必须(xu)兼有，才能做到。
如果要把学校作为一道分水岭来看(kan)的话，学生阶(jie)段，其实应该是最有创造力也最生猛的时期(qi)。在学院学习期(qi)间，最珍贵的应该是大胆(dan)试错的机会。如果在自己的思(si)维(wei)和实践都尚未成形时就去追求商业化，那么，可能会同时失去两(liang)种机会。艺术(shu)创作本身就是一种充满风险的挑(tiao)战。重新思(si)考这一点，想必创作者们会产生新的看(kan)法(fa)。摄影/余木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