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笔者时(shi)隔两个(ge)多月再赴首尔参加智库交流，对比最(zui)近两次访韩，明显(xian)感受到中韩关系的“水温”在(zai)上升，韩国社会的对华心态正在(zai)出现一(yi)些积极(ji)变化。
记得3月份访韩时(shi)，天气乍(zha)暖还寒，中韩关系亦充满寒意。所到之处讨论的焦点(dian)除了紧张(zhang)加剧(ju)的半岛局势，就(jiu)是(shi)跌入(ru)低谷(gu)的中韩关系，双方观点(dian)分歧明显(xian)，甚至不乏激烈交锋。而这次笔者参加的中韩智库战略对话，汇聚来自两国20多家智库的50余名学者，也有韩方国会议(yi)员和前外交官与会。双方参会人员表现松(song)弛，发言基调积极(ji)，讨论中也少了很多火药味(wei)。
这种变化显(xian)然得益于中韩关系的触底回升势头。近来中韩之间一(yi)系列(lie)高层交往是(shi)这种变化的重要驱动(dong)因素。从韩国外长赵兑烈访华，到李强总理赴首尔出席中日韩领(ling)导人会议(yi)，这一(yi)轮中韩高层互动(dong)极(ji)大缓和了两国关系的政治气氛，再次印(yin)证了政治引领(ling)对于中韩关系发展的重要性。
如果说(shuo)时(shi)隔4年零5个(ge)月再次举行的中日韩领(ling)导人会议(yi)标志(zhi)着三国合作“再出发”，那么李强总理此次赴韩也可以看作是(shi)中韩关系的一(yi)次“重启”。自从2016年“萨(sa)德”事件(jian)以来，中韩关系总体延续(xu)了较为僵冷低迷的状态。2022年尹锡悦政府上台后(hou)推行“亲(qin)美疏华”路线加剧(ju)了中韩关系紧张(zhang)，双方一(yi)度陷入(ru)“政治不信——安全互疑——民意对立”的恶性循环。今年年初以来，随着朝韩对立加剧(ju)以及与中俄交恶的负面后(hou)果进一(yi)步显(xian)现等，韩国国内对于周边外交的反思不断升温。3月份笔者在(zai)首尔就(jiu)感受到了韩国学界和政策界对于改善对华关系的迫切愿望。4月份韩国国会选(xuan)举中执政的国民力量党大败，“朝小野大”局面增大了尹锡悦的执政压力。主办中日韩领(ling)导人会议(yi)，为尹锡悦政府外交“纠偏”提供(gong)了契机，改善对华关系已经成(cheng)为首尔近期的一(yi)大“政绩”亮点(dian)。
这次智库对话的主题是(shi)“中韩探索新(xin)型战略合作”，“新(xin)”字贯穿讨论的始终。有韩国学者提出，面对半岛局势紧张(zhang)、乌克兰危机和中东乱局延宕，加上即将举行的美国总统选(xuan)举，世界迎来“超不确定性时(shi)代”，东北亚和平稳定面临“新(xin)冷战”威胁，中韩关系需(xu)要“新(xin)思考(kao)”，中韩经贸合作亟需(xu)“新(xin)动(dong)力”。总结这次交流，双方的共(gong)识大致可归结为三个(ge)方面：
一(yi)是(shi)中韩需(xu)要携手打破(po)“新(xin)冷战范式”。无论进步派还是(shi)保守派背(bei)景(jing)的韩方学者，都表达了对于东北亚愈演(yan)愈烈的“新(xin)冷战”风险的担忧，一(yi)致认为中日韩领(ling)导人会议(yi)机制的恢复(fu)，对于打破(po)阵营对抗趋势、防止“新(xin)冷战”成(cheng)形有着重大战略意义。
二(er)是(shi)中韩需(xu)要找到新(xin)的关系定位。这次明显(xian)感受到韩国进步和保守阵营的对华立场有所靠拢(long)，表现出稳定改善对华关系的一(yi)致诉求(qiu)，此前对华态度强硬的保守派学者调门也明显(xian)软化。有韩方学者主张(zhang)，面对国际形势的巨大变化，中韩需(xu)要在(zai)大国竞争(zheng)时(shi)代找准新(xin)的关系定位，建立真正的“战略合作伙(huo)伴关系”。为此，韩方希望中方理解韩国对于半岛问题的关切，体谅(liang)韩国身处中美夹缝中的“无奈(nai)”。中方则敦促韩方认清追(zhui)随美国介入(ru)涉台、南海等问题的严重后(hou)果。
三是(shi)中韩需(xu)要挖(wa)掘经贸合作新(xin)动(dong)力。经贸合作依然是(shi)中韩关系的“压舱石”。面对美国对华经贸科技打压，韩国面临兼顾中美两大市场的两难选(xuan)择。有韩方学者强调，韩国并非“唯美是(shi)从”，比如去年就(jiu)曾说(shuo)服美国在(zai)对华芯(xin)片出口管制上对韩采取豁免(mian)措施，今后(hou)韩方也会从自身经济利益出发最(zui)大限度争(zheng)取“战略自主”，希望与中方建立对话合作机制以共(gong)同维(wei)护产供(gong)链稳定。韩方也期待通过重启中日韩自贸协定谈判，为两国合作拓展新(xin)的空间。
诚然，韩方对华态度的变化并不意味(wei)着尹锡悦政府外交政策的彻底转向。韩国主办方的知名教(jiao)授(shou)私下向笔者表示，尹锡悦政府“亲(qin)美保守”路线大概率不会动(dong)摇，对华示好只是(shi)内外压力下的权宜之计，系“战术调整”而非“战略变化”。尹锡悦政府剩余三年任期，韩国政治充满变数，韩国外交的摇摆也是(shi)内政斗争(zheng)的延续(xu)。7月北约峰会在(zai)即，尹锡悦将连(lian)续(xu)第三年与会并出席第二(er)次美日韩峰会，届(jie)时(shi)涉华如何表态，才是(shi)检(jian)验(yan)尹锡悦政府改善对华关系诚意的试金石。
从社会层面来看，最(zui)近出口回升带动(dong)韩国经济有所起色(se)，疫情后(hou)旅游业(ye)复(fu)苏给首尔增添了一(yi)定活(huo)力，明洞等热(re)门商(shang)圈人潮如织，中国民众赴韩游也有所回暖。但韩国社会表面上的平稳有序难掩(yan)深层次的焦虑困顿。在(zai)韩期间，笔者手机上不断接到各(ge)种警报通知，半岛北方的一(yi)举一(yi)动(dong)都牵动(dong)着这个(ge)国家的敏感神经；包括首尔在(zai)内一(yi)些城市不时(shi)出现的抗议(yi)示威，也在(zai)提醒人们这个(ge)国家的政治依然撕裂(lie)；而空前严峻的少子化危机，则让(rang)韩国民众在(zai)谈及未来时(shi)神情黯淡。
中韩之间本无根本性的利害冲突，相反在(zai)维(wei)护半岛和平稳定、应(ying)对经济社会挑(tiao)战等方面有着共(gong)同利益诉求(qiu)。韩国对华政策表现出回归理性务实的趋势值得欢迎，但这种变化不应(ying)仅停留(liu)在(zai)“战术”层面，首尔唯有实现真正的“战略自主”，方能(neng)保障中韩关系改善的进程行稳致远。（作者是(shi)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tai)研究所特聘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