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陈思佳）五年前，泽连斯基正式成为第六任乌克(ke)兰总统。这位喜剧演员(yuan)出(chu)身的领(ling)导人经历了一个非同(tong)寻常的总统任期，先后遭遇与美国(guo)前总统特朗(lang)普的“通(tong)乌门(men)”丑闻、新(xin)冠疫情、俄乌冲(chong)突等危机。但如今，泽连斯基正面(mian)临就任以(yi)来最大(da)的政治挑战：在不(bu)举行选举的情况(kuang)下继续掌权。
当地时间5月20日，泽连斯基的五年总统任期届满。但英国(guo)广(guang)播公司（BBC）报道称，由于俄乌冲(chong)突持续，乌克(ke)兰政府(fu)发布了戒严令，乌克(ke)兰新(xin)一届总统选举已无限期推迟。因此，在本届任期结束后，泽连斯基仍将(jiang)继续履行乌克(ke)兰总统的职责。
这使得基辅产生(sheng)了“焦虑情绪”。《基辅独立报》称，乌克(ke)兰宪法对总统权力延长的规定(ding)较为模糊，泽连斯基留任引发了乌克(ke)兰国(guo)内争议(yi)。反对者认为，泽连斯基不(bu)应该推迟总统选举。支持者则表示，泽连斯基履职至戒严令结束符合“权利连续性”的原则。
目前，战争和在乌克(ke)兰国(guo)内受欢迎的程度让泽连斯基得以(yi)继续掌权。乌克(ke)兰基辅国(guo)际社会学(xue)研究所的民调结果显示，当前泽连斯基在乌克(ke)兰国(guo)内的支持率下降至64%，但近70%的乌克(ke)兰人认为泽连斯基应该在战争期间留任。
乌克(ke)兰总统泽连斯基 图源：视觉中国(guo)
分析人士认为，这表明(ming)多数乌克(ke)兰人依然支持泽连斯基，他领(ling)导的政府(fu)具(ju)备较高合法性，继续掌权不(bu)会引发太多批(pi)评。但分析人士也警告称，俄军正在进攻(gong)哈尔科(ke)夫等地，如果乌军在前线遭遇重大(da)失败，无论正式的法律地位如何，泽连斯基的合法性问题几乎肯定(ding)会遭到强烈质疑。
作为乌克(ke)兰最主要的军事援助供(gong)应国(guo)，美国(guo)国(guo)务卿布林肯14日访(fang)问基辅时称，乌克(ke)兰可以(yi)在所有乌克(ke)兰人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举行选举。俄罗斯则第一时间指责泽连斯基已失去合法性，俄常驻联合国(guo)代表涅边贾21日表示，泽连斯基的合法任期已经结束，“任何潜在的冲(chong)突调解人都要考虑到这一点。”
宪法规定(ding)模糊，泽连斯基掌权合法性引争议(yi)
泽连斯基于2019年4月当选乌克(ke)兰总统，并(bing)于同(tong)年5月就职。据《基辅独立报》报道，如果没有戒严令，乌克(ke)兰原本应该在2023年10月29日举行议(yi)会选举，在2024年3月31日举行新(xin)一届总统选举，泽连斯基的任期将(jiang)在当地时间5月20日结束。
但2022年2月24日俄乌冲(chong)突爆发后，乌克(ke)兰实行了戒严令，明(ming)确禁止在此期间举行总统、议(yi)会和地方选举。根(gen)据乌克(ke)兰宪法规定(ding)，议(yi)会的权力必须延长到戒严令结束，但对总统的权力则没有类似的明(ming)确规定(ding)。
乌克(ke)兰宪法的模糊性使得泽连斯基继续掌权引发争议(yi)。反对者认为，乌克(ke)兰宪法的地位高于戒严令，总统选举不(bu)应该被(bei)推迟。泽连斯基的前盟友、乌克(ke)兰前议(yi)长德米特罗·拉祖姆科(ke)夫2月曾(ceng)表示，泽连斯基应当将(jiang)权力移交给议(yi)长，由议(yi)长担任代理总统，直至选出(chu)新(xin)总统。
支持泽连斯基掌权的人则认为，战时不(bu)可能安(an)全地举行选举。乌克(ke)兰政策与法律改革中心(xin)宪法专家尤(you)利娅·基里(li)琴科(ke)表示：“戒严令期间，我们无法举行选举，选民的权利无法得到保护。言(yan)论自由和集会自由受到戒严令限制，不(bu)可能为反对派提供(gong)竞争环境。”
财政问题同(tong)样限制了乌克(ke)兰举行选举的能力。乌克(ke)兰国(guo)家通(tong)讯社称，根(gen)据乌克(ke)兰中央选举委员(yuan)会估计，总统选举将(jiang)花费54亿格里(li)夫纳(na)。在战争造成重大(da)经济(ji)挑战的当下，这笔额外开支不(bu)仅(jin)会成为沉重的财政负担，而且会引起乌克(ke)兰公众的愤怒(nu)。
4月19日，泽连斯基视察顿涅茨克(ke)地区乌军阵地 图源：视觉中国(guo)
乌克(ke)兰宪法法院前院长斯坦尼斯拉夫·舍甫丘(qiu)克(ke)还表示，乌克(ke)兰宪法禁止在戒严期间举行任何选举，相关规则显然适用于总统选举，“根(gen)据宪法第108条，总统应履行职责至下一任总统就职。乌克(ke)兰宪法已经保证，和平时期或战争时期都不(bu)可能出(chu)现权力真空。”
乌克(ke)兰1996年宪法起草者之一、前副总理罗曼·别(bie)斯梅尔特内对英国(guo)《经济(ji)学(xue)人》杂志表示，只要戒严令有效，泽连斯基就能够继续掌权，不(bu)会引发宪法危机。他声称，尽管(guan)宪法委员(yuan)会成员(yuan)立场不(bu)一，但乌克(ke)兰宪法在起草之初就考虑了与俄罗斯发生(sheng)冲(chong)突的可能性。
《经济(ji)学(xue)人》称，今年2月的民调显示，在乌克(ke)兰武装部队前总司令扎卢日内被(bei)解职后，乌克(ke)兰民众对泽连斯基的信任有所下降，支持率降至65%，较去年12月的77%有明(ming)显下滑。46%的受访(fang)者认为乌克(ke)兰局势正朝着错误方向发展，44%的受访(fang)者认为局势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但截(jie)至当前，多数乌克(ke)兰人还没有对泽连斯基继续掌权提出(chu)质疑。民调结果显示，67%的乌克(ke)兰人反对在战争期间举行选举，69%的乌克(ke)兰人认为泽连斯基应该继续履职。
乌克(ke)兰政治分析人士弗拉基米尔·费森科(ke)和维塔利·巴拉对《基辅独立报》表示，泽连斯基的支持率保持在50%以(yi)上，表明(ming)泽连斯基政府(fu)仍具(ju)有较高的合法性。他们指出(chu)，只有在前线遭遇重大(da)失败或达成有严重争议(yi)的和平协议(yi)时，泽连斯基政府(fu)的合法性才(cai)会遭到动摇。
此前，泽连斯基已于5月9日签署法案，再次将(jiang)乌国(guo)家战时状态和总动员(yuan)令延长90天至8月11日，这被(bei)视为其确保在5月20日后继续掌权的重要举措。
但现在的冲(chong)突形势对俄罗斯更加有利，俄罗斯国(guo)防部20日发布消息称，俄军继续在哈尔科(ke)夫地区向乌军防御纵(zong)深推进。此外，俄军完全控制了卢甘斯克(ke)地区别(bie)洛戈罗夫卡定(ding)居点，并(bing)占(zhan)据更有利的防线。乌克(ke)兰哈尔科(ke)夫州副军事行政长官谢缅努哈称，俄军仍在进攻(gong)该州沃夫昌斯克(ke)市，乌军目前控制该市60%的地区。
5月16日，哈尔科(ke)夫地区的乌军炮兵阵地 图源：IC photo
《经济(ji)学(xue)人》称，自5月10日以(yi)来，俄军取得了惊人的进展，轻松突破了乌军在哈尔科(ke)夫州的第一道防线，迫使乌军提前部署后备力量，在乌克(ke)兰东北部开辟了一条新(xin)战线。如果乌军在前线的形势进一步恶化(hua)，泽连斯基的合法性问题几乎必然会遭到强烈质疑。
执政五年，泽连斯基支持率如同(tong)“坐了过山车”
在2019年的乌克(ke)兰总统选举中，泽连斯基第一轮得票率为30.24%，第二轮投票获得73%的选票，成为乌克(ke)兰1991年独立以(yi)来得票率最高的总统。当时，泽连斯基在演讲中宣称，“这是我们共同(tong)的胜利和机遇，也是我们共同(tong)的责任。”
泽连斯基在竞选期间承(cheng)诺(nuo)，将(jiang)致力于改善乌克(ke)兰经济(ji)、打(da)击(ji)腐败以(yi)及恢(hui)复顿巴斯地区和平，但他的承(cheng)诺(nuo)大(da)多没有得到落实。例如在2021年，泽连斯基政府(fu)通(tong)过了一项“反寡头法案”，试图剥夺乌克(ke)兰寡头的政治影响(xiang)力。
当地时间2019年5月20日，泽连斯基在基辅宣誓就职 图源：视觉中国(guo)
但BBC称，新(xin)法律依然没有解决乌克(ke)兰根(gen)深蒂固的腐败问题，人们担心(xin)，泽连斯基更可能利用“反寡头法案”来打(da)击(ji)政治对手，只会限制特定(ding)一些寡头的活动。一些西方官员(yuan)也认为，针对泽连斯基的对手、乌克(ke)兰前总统波罗申科(ke)的腐败指控是出(chu)于政治动机。
泽连斯基上台后还尝试与俄罗斯接(jie)触，寻求解决顿巴斯地区自2014年以(yi)来的武装冲(chong)突。BBC称，当时俄乌双方的谈判只取得有限成果，双方交换(huan)了囚犯，朝着落实《明(ming)斯克(ke)协议(yi)》的方向采取了行动，但没有更进一步的突破。
在新(xin)冠疫情影响(xiang)下，2020年乌克(ke)兰经济(ji)也大(da)幅度萎缩，GDP下滑4%。不(bu)过，2021年乌克(ke)兰经济(ji)有所复苏，GDP增(zeng)长3.2%。
美国(guo)智库威尔逊中心(xin)指出(chu)，在从政经验不(bu)足、与乌克(ke)兰政客和寡头的矛盾以(yi)及新(xin)冠疫情流(liu)行等问题影响(xiang)下，泽连斯基上任的第一年几乎没有取得成果。到2021年，乌克(ke)兰政府(fu)的政治决策开始变得更具(ju)“战略性”，但他们依然没能摆脱政治冲(chong)突、滚雪球般(ban)的社会经济(ji)问题和几乎永无止境的顿巴斯冲(chong)突。
由于未能兑现竞选承(cheng)诺(nuo)，泽连斯基的支持率在2021年底一度降至27%，执政的根(gen)基遭到动摇。
但在2022年2月俄乌冲(chong)突爆发后，泽连斯基的支持率显著增(zeng)长。据乌克(ke)兰媒(mei)体报道，到2022年5月，泽连斯基的支持率一度飙(biao)升至90%。乌克(ke)兰基辅国(guo)际社会学(xue)研究所2023年1月发布的民调结果显示，当时乌克(ke)兰民众对泽连斯基的支持率为84%。
然而，随(sui)着2023年乌军大(da)规模反攻(gong)失败，泽连斯基与时任乌军总司令扎卢日内的矛盾激化(hua)，泽连斯基的支持率逐渐走(zou)低。今年2月，在泽连斯基解除扎卢日内的职务后，泽连斯基的支持率下降至64%，只有40%的乌克(ke)兰人支持新(xin)一任乌军总司令瑟尔斯基。
乌克(ke)兰基辅国(guo)际社会学(xue)研究所执行董事安(an)东·赫鲁谢茨基对《基辅独立报》表示，2月的调查是在“热点时期”进行的，需要等到参与者的情绪稳定(ding)下来之后，才(cai)能探(tan)讨民众的态度，“到目前为止，在这些事件的背景下，泽连斯基失去了很多信任，但大(da)多数乌克(ke)兰人依然支持他。”
俄罗斯第一时间质疑，称泽连斯基“合法任期”已结束
随(sui)着泽连斯基五年任期临近尾声，俄罗斯第一时间对泽连斯基继续掌权的合法性提出(chu)了质疑。据塔斯社报道，俄罗斯常驻联合国(guo)代表涅边贾21日表示，帮助调解乌克(ke)兰危机的国(guo)家需要注意到，泽连斯基的总统任期已经结束。
涅边贾说，俄罗斯从未放弃过外交手段，“但正如西方和乌克(ke)兰媒(mei)体承(cheng)认的那样，今天是他（泽连斯基）根(gen)据乌克(ke)兰宪法合法任职的最后一天，任何潜在调解人都应该考虑这一点。讨论任何问题都违(wei)反常识，更不(bu)用说与失去合法性的领(ling)导人签署任何文件了。”
涅边贾强调，任何谈判都应该公平考虑俄罗斯的安(an)全关切，并(bing)从现实条件出(chu)发。他说：“如果不(bu)解决俄乌冲(chong)突的根(gen)源，就不(bu)可能确保持久的和平。我们准备与所有持相同(tong)立场、不(bu)愿和西方国(guo)家及乌克(ke)兰政府(fu)一起造成无辜的乌克(ke)兰人毁灭的人合作。”
俄罗斯常驻联合国(guo)代表涅边贾 图源：澎湃影像
俄罗斯总统新(xin)闻秘书佩斯科(ke)夫20日也表示，泽连斯基任期届满不(bu)会影响(xiang)俄罗斯的“特别(bie)军事行动”。
此前，俄罗斯总统普京曾(ceng)强调，泽连斯基任期的合法性首先应该由乌克(ke)兰政治和法律体制来解决，乌克(ke)兰宪法有各种方案，乌宪法法院应评估该问题。
对于俄罗斯官员(yuan)提出(chu)的质疑，乌克(ke)兰独立新(xin)闻社20日发文称，俄罗斯政府(fu)一直在渲染炒作泽连斯基任期问题，意在削弱乌克(ke)兰国(guo)内政局的稳定(ding)和民众信心(xin)、影响(xiang)乌军作战。但此举收效甚微，因为战争胜利是多数乌克(ke)兰民众认可的目标。
乌克(ke)兰政治分析人士费森科(ke)宣称，俄罗斯情报机构正利用选举问题“破坏乌克(ke)兰的国(guo)家稳定(ding)”，他们试图说服(fu)乌克(ke)兰军方抗(kang)拒(ju)政府(fu)下达的命令。但费森科(ke)也承(cheng)认，如果乌军在前线遭遇重大(da)失败，可能引发“政治灾难”，“这将(jiang)给俄罗斯可乘之机”。
巴拉则表示，与反对党组建联合政府(fu)可以(yi)解决合法性问题。他列举以(yi)色列的例子称，在新(xin)一轮巴以(yi)冲(chong)突爆发后，以(yi)色列组建了紧急联合政府(fu)。他认为乌克(ke)兰当局有必要改变政策，“为了继续掌权，他们需要分享权力。但现在他们反其道而行之，把所有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
《经济(ji)学(xue)人》称，尽管(guan)泽连斯基及其盟友在公开场合表现出(chu)乐观态度，但私(si)底下，越来越多的人担心(xin)选举问题可能影响(xiang)公众舆论。《经济(ji)学(xue)人》披露的一项“内部民调”显示，有六分之一的乌克(ke)兰人认为，泽连斯基的地位将(jiang)从5月21日开始发生(sheng)“某种形式的改变”。
文章称，虽然这个数字(zi)还不(bu)足以(yi)主导乌克(ke)兰的公共舆论，与司法问题也没有太大(da)的关系，但这确实让泽连斯基政府(fu)面(mian)临困境，可能导致国(guo)际援助被(bei)削弱。
作为乌克(ke)兰最主要的军事援助供(gong)应国(guo)，美国(guo)已暗示支持泽连斯基推迟选举。据“今日俄罗斯”报道，美国(guo)国(guo)务卿布林肯14日访(fang)问乌克(ke)兰期间表示，乌克(ke)兰可以(yi)在所有乌克(ke)兰人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举行选举。
“我们正在与政府(fu)和民间社会团体合作，支持乌克(ke)兰的选举基础设施。”布林肯在基辅发表讲话时说，“这样一来，一旦乌克(ke)兰人认为时机成熟，所有乌克(ke)兰人，包括因为冲(chong)突流(liu)离失所的人，都可以(yi)行使他们的投票权。乌克(ke)兰人可以(yi)相信，投票过程是自由、公平和安(an)全的。”
5月14日，泽连斯基与布林肯在基辅会面(mian) 图源：视觉中国(guo)
乌克(ke)兰总统办(ban)公室的两名消息人士也告诉《基辅独立报》，西方国(guo)家已经意识到泽连斯基留任可能造成的问题，他们并(bing)不(bu)打(da)算在近期推动乌克(ke)兰的总统选举。
英国(guo)伦敦国(guo)王学(xue)院客座教授蒂姆·威拉西-威尔西去年5月指出(chu)，俄乌冲(chong)突已经成为美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的“博(bo)弈”。随(sui)着中国(guo)崛起和俄罗斯在东欧的“主动出(chu)击(ji)”，西方外交政策正经历“规模空前的失败”，越来越多的国(guo)家开始倾向于在东西方之间“观望”。
他指出(chu)，西方国(guo)家无法接(jie)受“外交政策再次失败”，尽管(guan)对乌军援已导致北约出(chu)现军火短缺，但对美国(guo)来说，一个不(bu)利于西方的和平协议(yi)比持续的战争更加糟糕，“泽连斯基和乌克(ke)兰不(bu)得不(bu)为了西方的利益作战，这似乎是完全不(bu)公平的。”